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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我们终究能够走到终点,但这过程太累了,nick,我三十岁了。我那个摄影师男友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我自己,再也不谈恋爱,就是因为我倦了。而我比喜欢他们都还要喜欢你,所以那个过程只会更累,我会不断地被自己折磨、对选择质疑,直到那分折磨让我们都筋疲力尽,就像……」</p>
  我想说「就像杨雨兰和你一样」,但此时此刻,我实在不想提起那个人的名字。</p>
  我选择了另一种说法。</p>
  「而且,我也有其他无法放弃的单品。我无法因为选择了你,而放弃他,那代价太大了。」</p>
  我仰望着依然待在池岸上的他。就在踪身跃进泳池的一刻,我总算弄明白了。</p>
  我一直委决不下的原因,在于我以为我的选项,只有选择a、选择b,或是ab一起选。最后一个选项既然违反我的爱情观,真正的选项就只有前面两个。</p>
  但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不伤害到他们。当然,我没有天真到以为感情事可以不伤害任何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无论苏梁或nick,他们都不是「任何人」。</p>
  我无法在看见他们任何一人痛苦的情况下,感受到幸福。</p>
  所以我懂了,在许下第三个愿望时,我便慢慢了悟了。其实逻辑上的选项还有第四个,只是那选项太消极、太寂寞了,如果不是苏梁在樱花树下的那个拥抱,我只怕还没那个勇气这样选。</p>
  「我不希望失去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你问我的第三个愿望,这就是了,nick。」</p>
  nick微微颤了一下,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这也是我的杀手鐗,显然也戳中了nick的软肋。唯有如此,才能像vicky说的,干净利落地斩断。</p>
  「……我知道了。」</p>
  nick的嗓音意外地沉稳。他握着我的五指终于开始松动,我忍住重新抓紧他的想望,任由他把手放开。</p>
  「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albert?」他像是最后挣扎般地问我。</p>
  我不记得当年回答了他什么。只记得我撩起湿淋淋的额发时,春风抚过池面,吹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惹得我「哈啾」一声。</p>
  「你没跟着跳下游泳池里,真是太好了。」我喃喃地说。</p>
  *</p>
  我的回忆总是会在这里中断,像不熟练的剪接师,在这里剪了一刀无法剜合的断片,以至于电影每每播到此处,总会有一段长而突兀的停格。</p>
  不过,我和他们相识的故事,到这里也就说得差不多了。虽然每次回想起来,总觉得遗落了不少,美好的、悲伤的、忿怒的、难堪的……但人过了三十五,记忆力就会逐渐衰退,就像前几天我新来的小助理才提醒我,我又把和厂商的会议时间记错了。</p>
  但记忆再差,某些生命中隽永的片段,我也还是记得的。</p>
  例如在我和nick第一次做爱的隔天,我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兼纪念品,拿着从杨雨兰昨晚紧急替我加订的机票,十万火急地赶到机场,叫住正要进海关的苏梁。</p>
  他回头看见我时,剎那间泪如泉涌,靠在我肩头,哭得连航警都过来关切的模样,我想我直到进了棺材,都很难从记忆里抹去。</p>
  虽说至今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回台湾的机票,是杨雨兰早就替我多订好的,用的还是我的名字和护照号码。我不知道她究竟是防患于未然,还是她早就笃定,苏梁会为了我成全我和nick。</p>
  而我最终,还是会像她一样,选择放弃nick这条不适合我的领带。</p>
  我也还记得,我回台湾没多久,表参道店那里就寄了daomau的新dm给我,寄件人是nick署的名,是他亲自从日本寄给我的。</p>
  而我无需把封套拆开,就能看见dm封面上那个穿着daumau春装衬衫,面容苍白,对着镜子,浑身湿透到跟没穿没两样的人间妖物。</p>
  选出来的照片效果好得出乎我想象,dm封面上的我侧对镜头,用指尖触着镜子里的影像,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镜中映像的另一个我,彷佛下一刻就要跨步走进去,消失在彼岸的世界里。</p>
  后制还对镜中影像做了一点加工,「另一个我」冶艳得令我无法直视。</p>
  dm还附上了nick的明信片,是手写的,他告诉我这张卷头照片除了放在dm封面上,还有表参道店进门的广告牌上外。他还在银座车站外租用了一个广告广告牌,一出车站抬头就能看到。</p>
  也就是说现在每个坐电车到银座的人,都会看见我的衬衫半裸照。这不知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光宗耀祖。</p>
  nick还用一种不知为何带着得意的语气写道,那一系列春装dm照片推出后,daomau在东京的询问度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少女客特地来表参道的店里,询问dm里的模特儿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p>
  他还说,那个叫kotoko的女摄影师很中意我,希望我能找机会和她在个人影展里合作。而在明信片末尾,nick还相对礼貌地问我,明年愿不愿意再担任他秋装dm的平面模特儿。</p>
  这令我心中悸动。我本来以为以nick的自负,我当面拒绝做他的正牌男友,等于插把箭在他一度受伤的心口,他肯定不屑再搭理我。</p>
  但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心思,或许对他而言,和我交往,和让我穿上他设计的衣服,自始至终是两回事。我可以不是他的情人,但我不能禁止他把谁视为他的谬思。</p>
  而即便不才采购如我,这年头时机卖卖,我也不能随便撒手说我不干了。我在回台一个月后的人事异动上,被正式升为女装采购组的主任,功绩就是促成gabrielle和daomau的合作计划。</p>
  虽说我对自己能否胜任采购,至今仍经常自我质疑。但走在garbrielle走廊上,被人用敬畏的语气叫着「主任」的感觉还真不错,果然男人过了三十,身分地位就是他最好的时装单品。</p>
  garbrielle和daomau正式联姻,正巧是我首次赴日一年后的事。我会记得那样清楚,是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几岁就别强调了。据说是daomau的首席故意挑选这天签约的。</p>
  合作品牌的名字定为「n|a」,签约仪式那天,杨雨兰罕见地穿了裙装,明艳的红色晚礼服,和她以往的风格完全相反,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新嫁娘,只差没少对红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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