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吧，男神[出书版]_分节阅读_80
径路神——从西北带到洛阳来的匈奴神，在洛阳住了很久，他把广莫门一带当做领地，其他鬼神过路就会遭到他的迎头痛击。一天，他发觉可以自如地溜达到城东来了，径直走过了七里桥，他非常高兴，顺便说一下，径路神非常英武，认为天子的星运变得微弱，洛阳城的结界松动了，「我要去铜驼大道上跳舞！」</p>
七里想起他作为桥神的责任，要阻挡这位满头褐色狂野长发的径路神，却被径路神轻易拎起来，又按在栏杆上，「真有趣，你是我在洛阳碰到的最弱桥神了。」径路神用马鞭抽七里桥神的屁股……又该如何陈述神与神之间的以强凌弱？</p>
忽然一次，翻羽找他闲聊，「武皇帝驾崩了……」他服着丧，因缺乏睡眠，脸有些肿，他也实在没有别的聊天对象，可以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也许，对自己的内心都不曾坦白过。武皇帝的儿子是个白痴，他的皇后非常严酷，亲王们为防止皇权落入外戚手中而重返洛阳，也许他也会选择一位亲王作为投靠，「生下来就是一介武夫，还是好好地在乱中取胜吧。」翻羽自嘲。七里的心宛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挤压，榨干了血滴，晾晒在桥栏杆上，每次令他痛苦难以自禁的，都是战争。</p>
这就是「八王之乱」的开端。</p>
亲王要扳倒武皇帝指定的顾命大臣卫瓘，有人趁机报私仇，杀死卫瓘及子孙九人。当年被困七里桥上的少女，已生下两个儿郎，卫璪和卫玠，正因生病住在医生家……仇家奔往医生的住宅，一心想杀光卫家子嗣，七里桥再次成为迷宫，凶手们直接从桥上跳下，翻羽就在下面等他们，他身处洪流之中，但历史离开他自行生长。他并不是酒曲，能酿出什么美酒，他只是大酒坛中的一粒米，平凡不过，但历史将在他身上榨取香醇。</p>
他没能靠迎娶一位世家女子改变身份地位，但他希望她不受打搅地生存下去，为了当初她平静的那一瞥目光……「真见鬼！我原本是打算谋求战功，却在这里和一伙无聊的幼童杀手死斗！」翻羽击败了刺客，转身问七里，「现在我满头血的样子，也很美吧，犹如死神的叹息……咳，所谓的门第、美貌、智慧与勇气……」</p>
七里抱住他，怆然笑道：「真是痴人啊。」</p>
桥神拥着翻羽沉入水下，再次陷入沉睡。</p>
◇◆◇</p>
第三次醒来时，七里从水波之下，看到一群小鬼在偷看。</p>
是武皇帝的羊车，当年武皇帝就由羊车拉着，在后宫徜徉，车停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过夜，宫女们在路上撒盐和竹叶，以吸引羊车驻足……武皇帝死后，这辆车很久都没有使用了，羊车常常做梦，希望自己能再次被驾驶，国家刚刚统一，宫廷中充斥着江南的才俊与美人，廊柱间环绕着爱情与权势的生机勃勃，那种纯正而充满力量的欲望……但现在已纯然是梦，一切将变成新的废墟。</p>
宫殿里的气氛已经改变，变成黑皇后那种压抑的气氛。</p>
老去的宫女变成免费的劳役。被新皇帝看中的宫女，会被黑皇后秘密处死。「以前也是地狱，是快乐与战栗的地狱；现在不过是硫黄和尖刀的油锅。」一名老宫女惨淡地说。</p>
梦醒的羊车会自行上路，很快地横穿洛阳城，也会遇见不意夜游的过路人，不能和他们交谈，否则会被发现车上坐着的，未必是人，可能就会被行人抓住、点火焚烧……</p>
当初翻羽救下的卫家后人……卫玠，又长大了一点，但他并不知道当年因谁而幸免。骠骑将军王济，一见到卫玠就说：「别人夸我容貌过人，然而比起外甥根本不值一提，简直是拿石块同明珠宝玉相比，我实在太难看了！」家人把卫玠摆在白色羊车上，穿过街道去拜访亲友。一种堂皇的展览，他端坐其上，恍如白玉雕成的少年，街上行人纷纷赞叹：「谁家璧人！」这种对美的自觉与崇拜，也只在那段时光才会有。</p>
武皇帝的羊车听说了卫玠招摇过市，对青春与生命深感怀念与妒忌，精怪们也听闻他的名声，期望从另一个世界欣赏他的样子——</p>
老鼠们拖着羊车，车上坐着略显惊讶的卫玠，如同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承受着众多妖精的视线爱抚。在视线交接的瞬间，妖精们都变得非常美，无论是漏锅破伞，还是断腿黄麂，或是半聋杜鹃花，那种滑稽与残缺，都具有了一种特性，不再平庸，仿佛被「至美」之神的光环所笼罩……七里从水中站起，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如果没有小主人的叮咛，他就不会成为桥灵，如果没有久到快要忘却的荒神，他就不会帮助翻羽，如果没有平庸地反抗命运的翻羽，这个少年就不会安然幸存，一切的一切，时光的碎屑，循环的因果，最终凝聚成眼前的少年，七里看着他，虽然再也不会那么激烈地去爱，但感受到久违的宁静与澄净。人们津津有味地传诵着那么多神情笑貌与传闻逸事，就在于——美，具有净化的力量。</p>
七里再次帮助了卫玠，漫长的冬眠让七里具有了复制桥的力量，这就像是从悲恸中创生的新神力！他把卫玠引上了另一座桥——</p>
妖怪们又立刻黯淡了，尖叫着「你不可以把卫璧人带走！」老鼠跳到七里身上，啃他的铁箍……卫玠走远了，那座桥的返程，是人间。</p>
◇◆◇</p>
卫玠醒来后，问「什么是梦呢？」</p>
自从羊车上的展示之后，他已沉睡了两天两夜，家人十分关切，去请乐广来回答。</p>
乐广，当时另一大名士，他创生了一则成语典故「杯弓蛇影」，看来很擅长心理学。</p>
乐广回答：「是想。」</p>
卫玠再诘问：「神形所不接而梦，岂是想邪？」</p>
复答：「因也。」</p>
卫玠开始思考「因」，于是病了。</p>
那是佛教还在小心翼翼地传播阶段，大多数人对于「因果」还无从认知。少年无法拼凑他的梦中所见，他又怎能知道那么多灵与肉，曾为他的出生错过、爱过、抗争过？</p>
乐广驾车造访，为他剖析「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未梦见坐着车钻进老鼠洞，或是捣碎铁棍子嚼着吃，都是因为没有想过。那么就没有缘故入梦了。」</p>
少年笑了，他所梦见的，恰恰是无缘无故的片段，梦的荒谬，就在于人们期望它的背面是真实，就像一枚磨去痕迹，重新镌刻的印章。这则故事显现出众所周知的那一面，然而，七里桥对卫玠的思念，并没有被全然覆盖。那种一瞬间的同情，是许多年的等待，许多年的期盼，许多年的被辜负，许多年的漠视，和所有这一切累计起来的热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p>
——梦，就是我们分别之后，各自经历的永劫，然后在不经意的时空中，再次相遇。</p>
微博@柳具足de抽屉</p>
最邪恶男神</p>
偿还（文/蓝淋）</p>
季绍楷推开家门的瞬间，就感觉到那股异样。</p>
他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位置，而后缓缓将门打开，屋内的景象在他眼前慢慢呈现出来。</p>
客厅看起来和他走的时候并无差别，且十分平和安静，但职业敏感让他知道有人来过了。</p>
他在卧室看到来人。青年和衣而睡，大大方方地躺在他的床上，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身倦色，那套新换的床品被不客气地印了两个乌黑的脚印，床头柜上摆着瓶他珍藏的，预备今晚开的红酒，现在只剩个底。</p>
季绍楷不由吐了口气，而后才说：「罗铭恩，你想做什么？」</p>
青年睁开眼睛，眼神之清醒，像是他从没睡着过似的：「借点钱花。」</p>
「……」</p>
阔别五年，这家伙重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p>
他保持着他那种令人不安的、不善的英俊。炽热的眼睛，无情的薄唇；嚣张的、不羁的、随性的，同时又冷冷的、不怀好意的。</p>
在他消失的时间里，季绍楷也无数次想过，如果他回来，他要对他再友善些，再耐心些，权当是种补偿。</p>
但在这情境下，季绍楷只能一肚子火地丢给他两个字：「没，钱。」</p>
青年笑道：「这话说得不实在啊。你级别也挺高的了吧，怎么可能没钱？别是花在什么地方了吧。」</p>
季绍楷极其厌恶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干你们这行的，才最不缺钱，倒来找我要？」</p>
青年又笑了：「我这行？季警官也知道我是混哪行的，这莫非是公然怂恿我违法乱纪吗？」</p>
季绍楷知道自己失言，再说下去必然会被他绕进去，索性闭上嘴。</p>
青年大喇喇地坐在他的床上，上下打量他：「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样挫啊。」</p>
「能请你快点离开吗？」</p>
「怎么了？从理论上讲，这房子我有一半继承权的吧。」</p>
「……我今天有事，麻烦你先回避下。改天你再来拿走那一半，我随时奉陪。」</p>
「哦，什么事？要紧吗？」</p>
外面突然响起轻微转动钥匙的响动，两人都听觉灵敏，同时觉察到了。</p>
季绍楷有些僵硬，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快给我出去，赶紧的！」</p>
「从哪儿出去啊？」青年无辜道，「大门吗？」</p>
「你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走？」</p>
「你让我从窗口出去？」青年笑了，「大哥，这里是十二楼啊。」</p>
僵持中，屋子的门被打开了，轻柔的脚步声先到客厅，而后迟疑了一下，又朝卧室而来。</p>
「呀，」陈思语略微意外的声音，「绍楷，今天有客人？」</p>
季绍楷说：「不是客人。」</p>
待到大家面对面，陈思语显然很是惊讶：「铭恩？你回来了！」</p>
罗铭恩没回答。他对她素来是这样的不冷不热，这也是让季绍楷恼火的一个地方。思语是个好女孩，而罗铭恩对她总是充满莫名其妙的敌意。</p>
陈思语是真心的关切：「很久没见你了，你还好吗？」</p>
罗铭恩终于有回应了，他朝着季绍楷说：「瞧瞧，人家这才是待客之道。」</p>
「绍楷，你买了菜回来对吧，那我来做晚饭。难得聚一次。」</p>
两个男人都不吱声。</p>
「我煮三个人的，铭恩，你留下来一起吃饭。」</p>
「不用。」开口的是季绍楷。</p>
陈思语略微责备地看了他一眼，青年也说：「不用，我这就走了。」</p>
陈思语依旧挽留：「吃一点吧，我很快的。」</p>
七里想起他作为桥神的责任，要阻挡这位满头褐色狂野长发的径路神，却被径路神轻易拎起来，又按在栏杆上，「真有趣，你是我在洛阳碰到的最弱桥神了。」径路神用马鞭抽七里桥神的屁股……又该如何陈述神与神之间的以强凌弱？</p>
忽然一次，翻羽找他闲聊，「武皇帝驾崩了……」他服着丧，因缺乏睡眠，脸有些肿，他也实在没有别的聊天对象，可以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也许，对自己的内心都不曾坦白过。武皇帝的儿子是个白痴，他的皇后非常严酷，亲王们为防止皇权落入外戚手中而重返洛阳，也许他也会选择一位亲王作为投靠，「生下来就是一介武夫，还是好好地在乱中取胜吧。」翻羽自嘲。七里的心宛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挤压，榨干了血滴，晾晒在桥栏杆上，每次令他痛苦难以自禁的，都是战争。</p>
这就是「八王之乱」的开端。</p>
亲王要扳倒武皇帝指定的顾命大臣卫瓘，有人趁机报私仇，杀死卫瓘及子孙九人。当年被困七里桥上的少女，已生下两个儿郎，卫璪和卫玠，正因生病住在医生家……仇家奔往医生的住宅，一心想杀光卫家子嗣，七里桥再次成为迷宫，凶手们直接从桥上跳下，翻羽就在下面等他们，他身处洪流之中，但历史离开他自行生长。他并不是酒曲，能酿出什么美酒，他只是大酒坛中的一粒米，平凡不过，但历史将在他身上榨取香醇。</p>
他没能靠迎娶一位世家女子改变身份地位，但他希望她不受打搅地生存下去，为了当初她平静的那一瞥目光……「真见鬼！我原本是打算谋求战功，却在这里和一伙无聊的幼童杀手死斗！」翻羽击败了刺客，转身问七里，「现在我满头血的样子，也很美吧，犹如死神的叹息……咳，所谓的门第、美貌、智慧与勇气……」</p>
七里抱住他，怆然笑道：「真是痴人啊。」</p>
桥神拥着翻羽沉入水下，再次陷入沉睡。</p>
◇◆◇</p>
第三次醒来时，七里从水波之下，看到一群小鬼在偷看。</p>
是武皇帝的羊车，当年武皇帝就由羊车拉着，在后宫徜徉，车停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过夜，宫女们在路上撒盐和竹叶，以吸引羊车驻足……武皇帝死后，这辆车很久都没有使用了，羊车常常做梦，希望自己能再次被驾驶，国家刚刚统一，宫廷中充斥着江南的才俊与美人，廊柱间环绕着爱情与权势的生机勃勃，那种纯正而充满力量的欲望……但现在已纯然是梦，一切将变成新的废墟。</p>
宫殿里的气氛已经改变，变成黑皇后那种压抑的气氛。</p>
老去的宫女变成免费的劳役。被新皇帝看中的宫女，会被黑皇后秘密处死。「以前也是地狱，是快乐与战栗的地狱；现在不过是硫黄和尖刀的油锅。」一名老宫女惨淡地说。</p>
梦醒的羊车会自行上路，很快地横穿洛阳城，也会遇见不意夜游的过路人，不能和他们交谈，否则会被发现车上坐着的，未必是人，可能就会被行人抓住、点火焚烧……</p>
当初翻羽救下的卫家后人……卫玠，又长大了一点，但他并不知道当年因谁而幸免。骠骑将军王济，一见到卫玠就说：「别人夸我容貌过人，然而比起外甥根本不值一提，简直是拿石块同明珠宝玉相比，我实在太难看了！」家人把卫玠摆在白色羊车上，穿过街道去拜访亲友。一种堂皇的展览，他端坐其上，恍如白玉雕成的少年，街上行人纷纷赞叹：「谁家璧人！」这种对美的自觉与崇拜，也只在那段时光才会有。</p>
武皇帝的羊车听说了卫玠招摇过市，对青春与生命深感怀念与妒忌，精怪们也听闻他的名声，期望从另一个世界欣赏他的样子——</p>
老鼠们拖着羊车，车上坐着略显惊讶的卫玠，如同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承受着众多妖精的视线爱抚。在视线交接的瞬间，妖精们都变得非常美，无论是漏锅破伞，还是断腿黄麂，或是半聋杜鹃花，那种滑稽与残缺，都具有了一种特性，不再平庸，仿佛被「至美」之神的光环所笼罩……七里从水中站起，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如果没有小主人的叮咛，他就不会成为桥灵，如果没有久到快要忘却的荒神，他就不会帮助翻羽，如果没有平庸地反抗命运的翻羽，这个少年就不会安然幸存，一切的一切，时光的碎屑，循环的因果，最终凝聚成眼前的少年，七里看着他，虽然再也不会那么激烈地去爱，但感受到久违的宁静与澄净。人们津津有味地传诵着那么多神情笑貌与传闻逸事，就在于——美，具有净化的力量。</p>
七里再次帮助了卫玠，漫长的冬眠让七里具有了复制桥的力量，这就像是从悲恸中创生的新神力！他把卫玠引上了另一座桥——</p>
妖怪们又立刻黯淡了，尖叫着「你不可以把卫璧人带走！」老鼠跳到七里身上，啃他的铁箍……卫玠走远了，那座桥的返程，是人间。</p>
◇◆◇</p>
卫玠醒来后，问「什么是梦呢？」</p>
自从羊车上的展示之后，他已沉睡了两天两夜，家人十分关切，去请乐广来回答。</p>
乐广，当时另一大名士，他创生了一则成语典故「杯弓蛇影」，看来很擅长心理学。</p>
乐广回答：「是想。」</p>
卫玠再诘问：「神形所不接而梦，岂是想邪？」</p>
复答：「因也。」</p>
卫玠开始思考「因」，于是病了。</p>
那是佛教还在小心翼翼地传播阶段，大多数人对于「因果」还无从认知。少年无法拼凑他的梦中所见，他又怎能知道那么多灵与肉，曾为他的出生错过、爱过、抗争过？</p>
乐广驾车造访，为他剖析「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未梦见坐着车钻进老鼠洞，或是捣碎铁棍子嚼着吃，都是因为没有想过。那么就没有缘故入梦了。」</p>
少年笑了，他所梦见的，恰恰是无缘无故的片段，梦的荒谬，就在于人们期望它的背面是真实，就像一枚磨去痕迹，重新镌刻的印章。这则故事显现出众所周知的那一面，然而，七里桥对卫玠的思念，并没有被全然覆盖。那种一瞬间的同情，是许多年的等待，许多年的期盼，许多年的被辜负，许多年的漠视，和所有这一切累计起来的热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p>
——梦，就是我们分别之后，各自经历的永劫，然后在不经意的时空中，再次相遇。</p>
微博@柳具足de抽屉</p>
最邪恶男神</p>
偿还（文/蓝淋）</p>
季绍楷推开家门的瞬间，就感觉到那股异样。</p>
他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位置，而后缓缓将门打开，屋内的景象在他眼前慢慢呈现出来。</p>
客厅看起来和他走的时候并无差别，且十分平和安静，但职业敏感让他知道有人来过了。</p>
他在卧室看到来人。青年和衣而睡，大大方方地躺在他的床上，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身倦色，那套新换的床品被不客气地印了两个乌黑的脚印，床头柜上摆着瓶他珍藏的，预备今晚开的红酒，现在只剩个底。</p>
季绍楷不由吐了口气，而后才说：「罗铭恩，你想做什么？」</p>
青年睁开眼睛，眼神之清醒，像是他从没睡着过似的：「借点钱花。」</p>
「……」</p>
阔别五年，这家伙重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p>
他保持着他那种令人不安的、不善的英俊。炽热的眼睛，无情的薄唇；嚣张的、不羁的、随性的，同时又冷冷的、不怀好意的。</p>
在他消失的时间里，季绍楷也无数次想过，如果他回来，他要对他再友善些，再耐心些，权当是种补偿。</p>
但在这情境下，季绍楷只能一肚子火地丢给他两个字：「没，钱。」</p>
青年笑道：「这话说得不实在啊。你级别也挺高的了吧，怎么可能没钱？别是花在什么地方了吧。」</p>
季绍楷极其厌恶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干你们这行的，才最不缺钱，倒来找我要？」</p>
青年又笑了：「我这行？季警官也知道我是混哪行的，这莫非是公然怂恿我违法乱纪吗？」</p>
季绍楷知道自己失言，再说下去必然会被他绕进去，索性闭上嘴。</p>
青年大喇喇地坐在他的床上，上下打量他：「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样挫啊。」</p>
「能请你快点离开吗？」</p>
「怎么了？从理论上讲，这房子我有一半继承权的吧。」</p>
「……我今天有事，麻烦你先回避下。改天你再来拿走那一半，我随时奉陪。」</p>
「哦，什么事？要紧吗？」</p>
外面突然响起轻微转动钥匙的响动，两人都听觉灵敏，同时觉察到了。</p>
季绍楷有些僵硬，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快给我出去，赶紧的！」</p>
「从哪儿出去啊？」青年无辜道，「大门吗？」</p>
「你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走？」</p>
「你让我从窗口出去？」青年笑了，「大哥，这里是十二楼啊。」</p>
僵持中，屋子的门被打开了，轻柔的脚步声先到客厅，而后迟疑了一下，又朝卧室而来。</p>
「呀，」陈思语略微意外的声音，「绍楷，今天有客人？」</p>
季绍楷说：「不是客人。」</p>
待到大家面对面，陈思语显然很是惊讶：「铭恩？你回来了！」</p>
罗铭恩没回答。他对她素来是这样的不冷不热，这也是让季绍楷恼火的一个地方。思语是个好女孩，而罗铭恩对她总是充满莫名其妙的敌意。</p>
陈思语是真心的关切：「很久没见你了，你还好吗？」</p>
罗铭恩终于有回应了，他朝着季绍楷说：「瞧瞧，人家这才是待客之道。」</p>
「绍楷，你买了菜回来对吧，那我来做晚饭。难得聚一次。」</p>
两个男人都不吱声。</p>
「我煮三个人的，铭恩，你留下来一起吃饭。」</p>
「不用。」开口的是季绍楷。</p>
陈思语略微责备地看了他一眼，青年也说：「不用，我这就走了。」</p>
陈思语依旧挽留：「吃一点吧，我很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