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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镇舰船上保驾护航的元婴修士和海水下潜藏的妖王陷入了鏖战,船客们在上清宗弟子的指引在依次回了船舱内休整。
  银脊舰船内设有复杂的阵法, 使船舱内自?成稳定的小空间,能保证舰船在风浪里颠簸时,船舱内的船客不?会感受到一点动静。哪怕银脊舰船已?在风浪里猛烈翻滚了一圈又一圈, 船客们也会在阵法的作用下?如履平地。
  ——要是让申少?扬来说, 在这种关头坐在船舱内干看着,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元婴修士的斗法,元婴以下?的修士是无力插手的。”祝灵犀冷静地说,“与其让船客们乱哄哄地站在甲板上,不?如先把?人都带回船舱内保护起来。在这种时候, 金丹、筑基、炼气?是没有区别的。”
  在元婴修士面?前?,都是只会拖后腿的累赘。
  申少?扬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心里急。
  富泱盘膝坐在蒲团上,一手清静钞,一手契约书, 纸张“啪啪啪”地翻过,他头也不?抬地说, “申老板, 你?宽宽心, 这事着急也没用,银脊舰船是当今世上神品以下?最强的法器, 元婴修士掌控着银脊舰船,实力至少?能翻三倍,如果这样?还敌不?过那只妖王,那上清宗可就丢大人了。”
  祝灵犀眉毛立了起来,横了富泱一眼,对他后半句很不?适。
  申少?扬唉声叹气?,“我以前?在莽苍山脉的时候,见过不?少?可怕的妖兽,它们的生长环境比我们人类修士恶劣得多,它们想要活下?去?,必须经历数十倍的鏖战死斗,因?此同样?修为?的妖兽比人类修士要狠得多,我就怕上清宗的元婴前?辈没有经验,不?小心着了道?。”
  戚枫坐在富泱对面?,帮后者一张张点着契约书,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腼腆地笑了一下?,“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玄霖域的妖兽都冠盖五域,上清宗每年要花费大量的清静钞在管治妖兽上,尤其是镇妖司的修士,个个身经百战,你?不?用太?担心。”
  祝灵犀早就想说这个了,她一板一眼地陈述,“镇妖司的入门?考核,第一关就是在晦水沼泽生存一百二十天,期间必须深入沼泽,拿到至少?一件信物,每件信物都被放置在金丹妖兽的巢穴中,想拿到信物,至少?要和妖兽斡旋半个月。”
  “莽苍山脉很有名,但我们玄霖域的晦水沼泽也是五域闻名的凶地。”她神色认真地说。
  富泱抬起头,嘲笑申少?扬,“在四方盟排出的五域十大凶兽盘据地中,莽苍山脉排第四,晦水沼泽排第三,镇妖司的修士个个都不?比你?经验少?。”
  所以,申少?扬那点莽苍山脉的经历,就别天天拿出来显摆了。
  申少?扬和祝灵犀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猛地盯住富泱,目光灼灼。
  富泱一愣:“怎么?”
  他就是随口调侃一句,怎么这两人一起盯着他,气?势汹汹,很不?善的样?子?
  申少?扬和祝灵犀异口同声:“第一、第二是谁?”
  富泱莫名其妙。
  “当然是我们望舒域的弦月山谷和三覆沙漠了。”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望舒域的妖兽没有玄霖域多,也没那么多从山海域迁徙来的元婴妖王,但全都聚集在一起,比一般妖兽更难对付,论起妖兽的难缠,晦水沼泽和莽苍山脉都比不?上我们。”
  “放——”申少?扬差点脱口而出不?雅词,说到一半又收住了,“胡说,我们莽苍山脉有十万大山,小半个扶光域都被覆盖其间,你?们玄霖域和望舒域有那么多修士,哪能像我们一样?空出那么多地方给妖兽栖息生长?当然是我们莽苍山脉最危险!”
  祝灵犀眉头紧锁。
  “只有在实力明?显没有优势的情况下?,才会加入五花八门?的理由作为?评判标准。”她格外断然地说,“你?们说的这些都不?过是借口,唯有实力是摆在明?面?上的——玄霖域的元婴妖兽是至少?比其他界域多了五成。”
  富泱:“我们望舒域都是钱串子,忙着赚钱,不?像你?们玄霖域天天镇妖,妖兽繁衍一千年,未必就比你?们少?!”
  申少?扬:“我们扶光域都是土包子弱鸡,不?像你?们两域有超级宗门?坐镇,被妖兽撵着跑,扶光域的妖兽发展得肯定比你?们都好!”
  祝灵犀斩钉截铁:“我们上清宗修士都心慈手软,常常放虎归山,不?仅让妖兽自?然繁衍,还锻炼了妖兽的实力!”
  三人气?势汹汹,异口同声,谁也不?让谁:“我们玄霖域/望舒域/扶光域的妖兽才是最危险的!”
  戚枫攥着一把?购置硬底云靴的契约书,左看看,右看看,满脸写着茫然:
  ……这三人在干嘛啊?
  心智成熟的戚枫低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排名,这个名单和他们山海域注定是没有关系了,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真的!
  “你?们不?要为?这个吵起来啊——”戚枫轻微的劝架声被淹没在三人的争辩声里,他红着脸,焦急地看看这个,再焦急地看看那个吗,束手无措。
  船舱里间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了。
  “砰!”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轰然巨响。
  正为?谁家妖兽最危险吵得不?可开交的三人齐齐回过头,闭上嘴。
  曲砚浓静静地站在门?板后面?,什么也不?说,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们。
  三个小修士束手,规规矩矩站直。
  曲砚浓目光淡漠地扫过他们的面?颊。
  真是怪事,她想,千年前?她和其他修士一起被妖兽追着逃了二百里的时候,心里深深铭刻的只有一句话:等她修为?提升了,早晚要把?天下?的大妖全都抽筋扒皮,一个也不?留。
  她要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终日生活在忧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大妖捉去?当口粮的惶惶中。
  不?是她普渡众生、慈心济世,而是她记仇,而且记恨得不?讲道?理,不?仅记住从前?撵着她跑的妖兽,也记住了这世上的一切大妖。
  她分定五域,执掌山海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山海域内所有元婴以上的大妖,以最强势、最霸道?的姿态,斩杀了所有不?听话的妖兽,让山海域成为?这人世间最安泰、最高枕无忧的清平之域。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千年后,居然还会有三个小修士凑在一起,为?谁家的妖兽更厉害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不?惜自?贬,把?自?家界域说得一文不?值。
  曲砚浓淡淡地开口,她几多困惑,语气?散漫地说,“早知道?你?们这么喜欢妖兽,我当初就留几只最桀骜不?驯的大妖,谁最想赢得这个比赛,我就把?妖兽送给你?们界域好了。”
  “不?不?不?不?——”三个小修士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谢谢仙君,还是不?用了。”
  要是真的因?为?一次争吵,给自?家界域赢回几只桀骜不?驯的元婴大妖,他们以后就不?用回家了,同界域的修士会打断他们的腿的!
  曲砚浓轻描淡写地哂笑。
  她伸手,按在船舱门?上刻印的阵法上,微微旋转,推开了船舱的门?。
  剧烈的水波从甲板上甩了过来,劈头盖脸地撞在门?上,朝门?内落下?,却在她面?前?倏忽变成一道?水幕,平和地滑落在地上。
  没了阵法的保护,申少?扬四人明?显感觉到银脊舰船猛烈地晃动了一下?,要不?是他们身处船舱之中,也许又要被甩飞出去?。
  “好像结束了?”申少?扬紧紧拉着扶手,感受了一下?,愕然地问。
  确实,在那一阵剧烈的动荡后,银脊舰船便彻底恢复了平稳,再没有任何变化。
  曲砚浓走入潮湿的甲板。
  银脊舰船的灵气?防护罩完全破碎了,连寻常的海浪也挡不?住,任由带着咸腥味的海水拍打在甲板上,像一艘最普通的船。
  隐藏在海水下?攻击舰船的妖兽修为?很高,镇守舰船的元婴修士不?是它的对手,全靠舰船自?身的防护占了上风。
  走到甲板的中央,她迎着浩荡的海风,听见被禁制重重包裹着的高楼上,击退妖兽的元婴修士和另一人的对话。
  “银脊舰船上不?是有隐匿符文吗?为?什么这只妖兽还能跟过来?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是灵气?防护罩早上一刻崩毁,现在逃命的就是我,而不?是那只妖兽——我要是逃命,你?们一船人都得死。”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另一人的声音很沉稳,“我刚才看了,问题还是出在货品上。宗门?让我们采购的耦合丹数目是正常的十倍,应该是誊抄的执事写错了。正常分量的耦合丹不?会引来妖兽,但十倍的耦合丹是逃不?过元婴妖兽的探查的。”
  “你?明?知道?数目不?对还买?”元婴修士恼怒地无以复加,“你?自?己想死,拉上我干什么?”
  另一人辩解:“我不?是想死——单子上这么写,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是根据经验猜测执事抄错了,万一不?是呢?那我就是违背指令,擅作主张。訾议会在即,这种事是要从重处罚的,你?理解我一下?。况且,咱们现在不?是安全了吗?”
  元婴修士的声音阴沉:“你?现在是把?责任都甩出去?了,獬豸堂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却要被带走问话了。”
  另一人惊愕:“为?什么?”
  元婴修士冷冷地说:“镇妖司有规定,若非穷凶极恶、残暴之极的妖兽,诸修士应以镇压为?主,不?得蓄意杀害、折磨妖兽。方才我敌不?过这妖兽,用了舰船上的符文重伤它,没想到这狡诈的畜生舍了躯壳,只用一具软躯逃跑了。”
  “我没留神,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刚才一细想,它甚至可能躲在舰船上。”元婴修士语气?冰冷,“如果它对舰船上的船客动手,獬豸堂既要追究我保护船客不?利的罪责,还要查我一笔,看我是不?是刻意折磨妖兽。”
  另一人难以理解:“镇妖司的人疯了吧?这是什么破规定?好端端的人,居然还比妖兽低一等了,只许妖兽伤人,不?许人杀妖兽?”
  元婴修士烦闷之极:“他们一向?是如此——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宗门?对妖兽的态度实在太?宽和,为?什么夏仙君不?能像山海域的曲仙君一样?,直接强逐走所有元婴大妖?也省得有镇妖司定下?越来越多的规矩。”
  人只能守规矩,但妖兽不?需要任何规矩。
  “总之,我能断定,那畜生一定就在这艘船上。”元婴修士断言,“它伤得极重,绝对逃不?远,咱们私下?里排查出来,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另一人有些犹豫。
  原本杀妖兽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但听元婴修士说了镇妖司的规定,难免就踟蹰起来,“……其实之前?上船前?,我听驻守在山海域渡口的同门?说,咱们这艘船上有一位大人物,要咱们行?事更小心谨慎一点。”
  “什么大人物?刚才元婴妖兽出现,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元婴修士没好气?地说,“至多不?过是某个实权长老拐弯抹角的亲戚罢了,得罪就得罪了,难道?还会比獬豸堂找上门?更可怕?”
  “找到妖兽后,你?来动手。”元婴修士语气?冷酷,“原本就是你?不?想被獬豸堂找上门?,这才图省事,给我招来的麻烦。现在要私下?解决,当然该由你?来动手,不?然,我怎么能保证你?下?了船不?会去?找獬豸堂告密?”
  “你?必须动手,没得选。”元婴修士重重地说。
  甲板中央,曲砚浓静静抬首,遥遥地朝高楼上一望。
  她唇边一点似笑非笑的冷意,好似是对着高楼内的两人,又好像不?是。
  ——这就是夏枕玉一心想要守护的上清宗。
  也不?知道?夏枕玉什么时候从道?心劫里短暂地恢复神智,亲眼见一见这一幕,她真想好好看看,夏枕玉究竟会露出怎样?可悯的表情。
  申少?扬跟在她后面?出来。
  他没有那个神通,不?能隔着这么远破开繁复的禁制偷听元婴修士的对话,只看着曲砚浓抬头望着高楼,好奇地问,“仙君,你?在看什么?”
  曲砚浓回过头,定定望了他一眼。
  “你?跟他说,直接出来吧。”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真情还是假意,叫人不?敢相信,“我什么也不?做,让这世界毁掉好了。”
  申少?扬呆住。
  ——啊?什么和什么啊?
  第59章 子规渡(九)
  申少扬实在是想不明白, 怎么仙君在甲板上出神片刻,回过神就说要让这个世界毁掉?
  “仙君,我和谁说?”他摸不着头脑, 试探着问,“我和前辈说?”
  曲砚浓没头没尾地说:“原来你不知道他叫什么。”
  申少扬一头雾水:“谁?什么?”
  曲砚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淡淡地瞥了申少扬一眼。
  申少扬自己反应过来,挠了挠头, “原本是不知道的,但仙君您之前不是叫了前辈的名字嘛……”
  只是他叫习惯了,总是改不过来, 脱口而出仍然是前辈。
  曲砚浓心不在焉地点头, 也不知究竟把申少扬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原来他从?来没有?告诉申少扬他的名字。
  她?还以为?他选中了这个小修士作为?他的衣钵传人?,对申少扬应当比较看好,不至于连名字都不告诉后者。
  卫朝荣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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