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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你那腰?”夏天斜睨着他,“我想换个姿势都受不住,你就吹牛吧。”
  “这说退休呢,别打岔!”高建峰笑笑,“我说您现在已经是科学家了,有忙不完的科研项目,我是不是连跟你休假都指望不上了?”
  夏天想了想:“最近还真不行,老彭也撩挑子了,下月陪闺女去美国读书,我正忙着招职商业公司那边的总经理,分身乏术啊。”
  同样都是退休,彭浩光就特别想得开,该放手时不留恋,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从容有序,当然了,也是因为他有夏天可以指望。
  临上飞机那天,夏天去送了他,老彭泪眼涟涟,好像自己要一去不复返了似的,夏天有时候真怀疑他过了四十五,雄性激素水平就开始急剧下滑,动不动抒情感慨一番,真是听得好不累人!不过彼此十多年的情分在那摆着,老彭就是再啰嗦,他也能忍。
  彭浩光对业务没有半点不放心,只拉着夏天的手拍了好久,语重心长地说:“走这条路不容易,赶上朋友们能接受算是幸运,可朋友不能陪你过一辈子,就是他也不能——你知道将来谁走在前头呢,你吃亏就吃亏在没孩子,回头找个合适的领养吧,然后上国外来,孩子成长不能老受人白眼不是。”
  絮絮叨叨,车轱辘话来回说,字里行间全是这层意思,夏天耐着性子听,实则压根没往心里去,养儿防老这话他不信,为有人能照顾自己,于是领养个孩子?明显动机不纯。
  而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
  到了这个年纪,身边朋友陆陆续续都有了娃,聚会时的话题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吹牛逼变成了秀孩子和讨论教育,这是回避不了的大趋势,但他没有兴趣,举凡这种时候,他宁可关起门来和高建峰没羞没臊去。
  反正每次看那些小豆丁们的照片,他都觉得还不如看化学式来得有意思。
  这份冷漠是天生的吧,他两辈子没遇见过靠谱的爹妈,有样学样肯定不像话,有限的几次和小孩子接触,他发现感觉大抵是相对的——那些小孩也不怎么喜欢他。
  亲和力这东西,已随着他本人积威愈重,渐渐地,从他身上淡去了。
  越来越习惯出外摆张严肃脸的夏总,在08年夏天向sfda报备了他的抗艾新药,很快便被规划成了十一五期间的重大科研项目。随后,他人也就忙起来了,频繁往来于西京和首都之间,变成了一个披着科学家外衣,内核却疲于奔命的逐利商人。
  这天,他刚结束了一个漫长的大尾巴会,匆匆赶赴机场,不想航班大面积延迟,起飞时间遥遥无期。大晚上的又困又累,他决定善待自己,移驾去了休息室,这头才一进门,他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熟面孔。
  都说山水有相逢,他还真碰上了好久不见的操蛋玩意,周天羽。
  第73章
  冤家路窄, 奈何夏总现在身心疲惫,遇见仇人, 精神一时也没能亢奋得起来。
  先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喝口水, 夏天刚打算给高建峰发个短信叫他别等,一条信息已先行跳了出来。
  【西京这边雷雨还没停,你改签明早的吧, 别折腾了。】
  夏天也想,可惜档期早排满了,明天中午要和一个大专家吃饭,下午还有市场部的会必须参加,所以只能原地等待, 好在雷雨不会持续太久,不过是排队起飞不晓得要排到几点, 到家怎么也得后半夜了。
  【好, 我一会先找地方住了,你早点睡,明天见。】
  这话纯粹是为安抚高建峰,省得他一直不睡傻等自己, 不仅如此,过了十二点还会亲自去机场接, 这种事, 实在已经发生不止一回了。
  【听话,早睡,你那腰禁不起折腾。】
  【天哥不在, 我的腰没处可折腾。】
  欠不欠呐!夏天看着短信直笑,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那位冤家站起了身,先走到服务台和服务人员悄声说着什么,之后,夏天听见了类似于人民币拍在桌上的声音,紧接着,服务人员就把在场坐着的另两位客户劝到了别处,继而关门上锁,自己则回避进了后头的操作间。
  看来冤家要变冤大头!这是花钱坚壁清野,预备和和自己单独聊点什么了,夏天关上手机屏幕,周天羽跟着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好久不见,夏总和情人沟通感情呐?是建峰吧,应该没换人吧?”
  叫得还挺亲热,夏天懒得看他,十分冷淡地点了下头。
  “啧,夏总还是这么会保护自己,习惯性躲在建峰背后。”周天羽哼哼唧唧地说,“建峰是真够爷们,那次直播我全程看了,后来给他发了个短信,就五个字——牛逼,你赢了。可是现在再想想,我又有点替他不值,怎么就选了你呢?别说,我最近做梦还总梦见他,你猜怎么着,就是忘不了他打枪时候的姿势。”
  一边说着,他还比划上了,“还有在水里头,他那身材,让人看了就离不开眼,哎你是不是也特喜欢他的腰和腿啊?不过你知道我最喜欢他哪吗?就是腰和腿中间那一段,男人的翘臀,性感、刺激,尤其是再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那对眼睛妙啊,我反正每次看都有种溺死在他眼波里也值了的感觉………”
  他说得兴起,然而没说完,夏天已腾地站起来,径直走进了对面的吸烟室,反手关上了门。
  这是被刺激了?听不下去了?周天羽一下子兴奋了!逗这种人最来情绪,他笃定夏天不敢把他怎么着,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不是擅长忍辱负重吗,他周天羽呢,就最喜欢撕破他们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具。
  所以跑了可不行,他还有一车更刺激的话等着说呢。
  横竖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周天羽立马追过去,准备好好消遣消遣夏天。
  谁知推门而入,他没看见郁闷抽烟的夏天,却被猝不及防地给推了一下,旋即,门关上了,还落了锁。周天羽下意识要回头,只觉腰窝被对方狠狠一顶,他往前踉跄两步,双手已被夏天紧紧攥住,其后一牵一带,两个人瞬间变成了面贴面相对而立的状态。
  一系列的动作来得太快,周天于反应不过来,也没那么大力气,他本能地挣扎,没成想居然挣扎不出夏天的桎梏。
  他不由有些慌,姓夏的看着斯斯文文,劲儿怎么会这么大?
  就在周天羽惊讶的几秒钟里,夏天一手按住他,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连拍数张。以现看两个人的姿势看,夏天后背抵着墙,周天羽则贴着夏天的胸膛,活像是他把夏天压在了墙上………
  “操,你丫放手。”周天羽怒气冲冲嚷嚷起来。
  “嘘,”夏天却好整以暇地在笑,“小点声,把人喊来对你不好,你不想我跟别人说你在性骚扰我吧?”
  周天羽手臂被缚,脑子还在转,合着他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刚才花钱撵人的是他,跟服务人员说要安静环境会友的人也是他,而且他还特意说了自己认识夏天,想要单独聊几句私密的话。
  得,这下好了,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何况,那手腕子是真疼,周天羽眼看夏天收起手机,一抬膝盖直接顶到自己胃上,他发出沉闷地一哼,不由自主弯下腰去,又被夏天翻转过身子,变成了自背后擒拿住的姿势。
  周天羽活了近三十年,可谓事事顺遂,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仗势欺人不知轻重是常态,但要说耍狠耍楞却也机会不多,平生更是罕有遇见过真正的狠人,就是当日高建峰掐他脖子,他也知道对方下手自有分寸,绝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然而此时此刻,他内心却充满了不确定——夏天显然擅于扮猪吃老虎,先是装不堪骚扰,之后又迅速拍照威胁,下手巨狠不说,还隐隐地带了一种暗黑气质,完全和他日常接触的那些软蛋不一样。
  这么一想,周公子哥忽然就有点怂了。
  “我说哥们,你先放手,我不招你行了吧,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哪只手?”夏天答非所问。
  “………?”周天羽一脸黑线,“什么哪只手?哎我操,你丫轻点行吗……”
  说了等于没说,结果一点没轻,手腕子被攥得更紧了,他听见夏天冷冷地问:“哪只手碰的他?”
  周天羽感觉头皮都要炸了,总算弄明白了夏天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要报仇啊,还哪只手,难不成要废了他摸过高建峰身体的那只手?
  周天羽打了个冷颤,哪敢说其实不是手,是自己的那话儿!他想这要是说了万一变太监怎么整,就算被弄个龟头血肿,那份疼自己也承受不住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周天羽决定先认怂。
  “夏总,有话好好说,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也不记得了,其实都是为故意气你,照片全是借位,不是真的……”
  可惜,夏天没给他再废话的机会,手指一发力,只听周天羽嗷了一嗓子,右手手腕软趴趴地垂下来,彻底脱臼了。
  “你大爷的,姓夏的,你就不怕……”
  夏天一脸嫌弃地拍了几下手,飞快打断他的话:“不怕!你多大人了,还整天找你爸?周书记在x省正焦头烂额呢吧,一连几个小煤窑接连出事,安监的人赶着去问责,恐怕没闲工夫搭理你了,何况照片一看就是你骚扰我,我不胜其扰打了你两下,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他贴在周天羽耳边,愉快地笑了下:“耍流氓不算能耐,找人平事更不算,有本事自己报仇,我等着你。”
  打完人还挑衅,太他娘的欺负人了!可周天羽再一次想起是自己要求清场的,甚至是自己要求服务人员全都回避。就为上赶子找揍吗?那肯定说不过去,调戏了人被揍倒是十分符合逻辑,他咬牙切齿,满腔怒气却无的放矢。
  “别让我再看见你给建峰发短信,”夏天打开门说,“找地儿接手去吧,少陪了。”
  周天羽估计运了得有半天的气,走出来没待两下,也没再看夏天,拿起行李直接灰溜溜滚蛋了。
  收拾完人渣,夏天神清气爽,在空荡荡地休息室坐足两个小时,总算见到点曙光,不想又在飞机上被关了一个小时,等落地西京,已是凌晨三点多了。
  取完行李,他打着哈欠走出去,不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出口处,抱着胳膊的高建峰。
  “谁让你来的?“夏天惊诧之余,立刻心疼上了,“几点了,我不是让你睡觉么?”
  高建峰毫无顾忌地搂了他一把,“跟你发短信那会我已经在机场了,懒得再折腾,知道你肯定不改签,还假装关机!再说你没消息,我能睡得着?”
  “挺狡猾啊,”夏天睨他一眼,“还知道跟航空公司查我行踪。”
  话是这么说,但他当然能理解爱人是在牵挂。高建峰向来不粘人,忙起来的时候可以一天不发短信、不打电话,但每逢出差,到了地方和回来落地一定会报个平安,他自己恪守这项原则,久而久之,夏天也就跟着有样学样养成了习惯。
  想着他坐在机场等候区硬邦邦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夏天关切地问:“你腰行么?”
  高建峰闻言,故意扭了扭老腰,“凑合吧,回头补偿就行。不过天哥你亏了,我可是等了四个小时呢。”
  看着他一脸坏笑的臭德行,夏天忍不住也笑了,有爱人惦记真好,要不是周围人来人往,他早就抱着高建峰啃上了。好容易捱到车里,亲了两下,倒把自己亲困了,夏天在车上小憩一觉,下车洗完澡反而精神了。高建峰一见他两眼放光,二话没说先卷着被子滚到了床边,蒙着大半张脸,露出一双桃花眼,“睡觉,我明天还有会呢,只能睡三个小时了。”
  夏天爬上床凑近他,“不困嘛,在睡你和睡觉之间,明显前者对我更有吸引力。”
  高建峰啧了一声,佯装摇头叹气:“辛辛苦苦等了四个小时,就等来了一只禽兽。”
  夏天仰头直笑,之后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口,“行吧,禽兽决定养精蓄锐,今天先睡觉,明天再睡你。”
  三个小时,得以相安无事,第二天天亮,高建峰果然比夏天起得早,直到十点多夏总才懒洋洋爬起来,穿戴好出门,和专家一顿饭直扯到两点半,再开完会回办公室晃荡一圈,是为做出敬业的表率。可还没等椅子坐热乎,秘书就带着一脸难言之隐,进来向他汇报了一件非公事。
  秘书边说着,边打开了一家大型论坛的主页,迅速转到娱乐八卦板块,只见首页上明晃晃挂着一个醒目标红的帖子——扒一扒上市公司总裁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点进去一看,发帖楼主自称是高xx的小学同学,不同班,但同年级。帖子内容看得夏天眼皮跳了两跳,正是讲述王安遭遇校园冷暴力,退学自杀的那段往事。
  故事的主人公被渲染成了高xx,从他如何率众欺凌王安,到如何揭发王安双性人身份,对其进行羞辱,前因后果写的是有鼻子有眼,末了,还抛出一句问话:都说高xx公开自己性向十分担当,可是做过这么恶心的事怎么不提呢,这是有担当的表现吗?各位明眼人评评理,小孩子作恶就可以不承担责任吗?
  再往下拉,楼已盖了有两千多层,话题还在不断继续,此贴也已被顶成了热门帖,经由版主加精,一派搞事的节奏。
  夏天一页页翻着,见其中也有人在为高xx辩护,但很快,这些维护的言辞就被更为恶毒的推论给压得找不着北了,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黑,且里头还有几个人在负责带节奏,说高xx早早已萌生了性意识,肯定是因为不敢承认才带着同学欺负王安,还有人将话题别有用心地转到更容易激起民愤的角度,直指高xx仗着家世背景,曾经压下很多对他不利的言论。
  至于后面的楼,俨然已歪成了比萨斜塔,有人就手已开始深扒起了高建峰的爷爷和爸爸。
  网络时代,水军的力量不容小觑,小秘书看着老板的面色,叹了口气:“我午休的时候发现了这帖子,之后用小号盖了几个楼,但很快就被人喷得石沉大海了,夏总,你看要不要找上次那帮水军力挽狂澜一下?”
  夏天想了想,点点头,虽说高建峰有公关部,知悉此事肯定也在采取行动,但以高建峰一贯的尿性,对这种帖子必然不屑一顾,说不准还会摆一副爱谁谁的吊样。这年头,新闻的确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短时间内造成的影响,却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修复。
  所谓粉转黑,路转黑,不过是分分钟的事,造谣的一张嘴,辟谣的就得跑断腿,过程还不够糟心的呢!
  夏天不想去打扰高建峰,坐在座位上理了理事情的走向,一般这种情况,背后都有媒体在操控,后续说不准还要再发酵,那么………他们会不会第一时间去找事件的关键人物?
  诚如他所料,同一时间,城北王宁的新家里,果然来了两个号称是记者的家伙。
  时隔多年,王宁依然和杜洁两个相依为命,母子二人早搬出了棚户区,尽管住的仍是回迁房,但条件已大有改观。王宁毕了业专职做导游,专跑东京大阪路线,一来是该线路耗时不长,便于他回家照顾老妈,二来是日本游火爆,比带国内团更容易赚外快。
  他这天才带团回来,刚洗完澡,人就找上了门。
  杜洁给客人倒了水,看着那两个记者还挺客气,却完全搞不懂对方来意,只好自行回屋。王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过两句就全明白了,合着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又被翻了出来!
  当然,这些人不是为他哥沉冤昭雪来的,也不是为呼吁社会关爱弱势群体来的,而是专程为黑高建峰来的。
  听着对方云山雾罩的忽悠,王宁点上根烟,在烟雾中眯起了眼:“说你们的条件。”
  两个记者互相看看,一个当即直言:“我们希望你能站出来作证,当面质问的效果最好。而且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事是真的,王先生一直蒙在鼓里不要紧,我们可以带你去探访以前的知情者。我们一致认为,这种行为对令兄太不公平,所以应该要做点什么,为令兄讨还公道。”
  另一位接着说:“据我所知,高建峰一直和王先生一家有联系,如果由你约他,他应该不会拒绝,尤其是在这个时点上,我相信他巴不得赶紧拉拢你。只要王先生同意,我们可以带着手持直接跟过去,面对面和他对峙,不管结果如何,足以暴露他的嘴脸。”
  “可不是嘛,我也觉着他得拉拢我,而且条件肯定差不了。”王宁轻笑一声,“人家是上市公司老板,你说我帮你们,到了,能得什么好处啊?”
  头一个说话的记者早有准备,拿出个信封放在桌上,“这是五千块钱,事成之后我们会再给王先生五千,你看怎么样?”
  王宁发出一声嗤笑:“这点钱啊,我跑两趟迪斯尼也能赚出来了,费力不讨好,干着没劲。”
  “王先生,令兄可是受了不公平的对待才自杀身亡的,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记者咬了咬牙说,“这样吧,我可以再申请一万块钱,只要王先生同意,这笔钱事成之后立刻就能到账。”
  “口说无凭,除非立字据,”王宁掂了掂那五千块钱,慢条斯理地说,“其实要不是为我哥出头,我还真犯不上得罪高建峰。”
  两个记者面面相觑一阵,字据是落人口实的东西,俩人谁都不愿意写,王宁见状,掐灭了烟,耸耸肩,“那就没辙了,还不如我自己去找高建峰呢,要笔封口费,肯定比你们二位给的痛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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