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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也见过晓芙年幼时的样子,她恍然大悟,对周氏笑道:“难怪了,我起初就这两姐妹眼熟的很呐。”
  一言至此,太妃又看了看身侧的吱吱,“这孩子,不会也是哪家丢失的女儿吧?”
  吱吱努努嘴:“我是干娘的女儿。”
  太妃噗嗤一笑:“就你嘴甜。”
  不过,太妃还是觉得吱吱眼熟,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周氏携了重礼前来:“太妃,这阵子多谢你照料我女儿了,这段恩情,周家定会记着。”
  太妃摆摆手:“周夫人客气了,自打这两孩子来了郡王府,王府都有生气多了,我的身子骨也利索了,还是女孩儿讨人喜欢啊,不像我那个郡王……”
  提及“儿子”,太妃嫌弃的转移了话题,“周夫人,说起来我也得恭喜你呢。你我也算是同命相连的人,如今女儿找回来,你可得好好过日子。”
  同样遭遇的人,很容易感同身受。
  太妃与周氏,都有一个痴情的前夫。
  前夫的痴情都给了见不得光的外室。
  只不过,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还半活着。
  周氏豪爽一笑,她有着明媚艳丽的容貌,眉目之间还天生自带英气,这是武将之家与生俱来的。美得颇有攻击性。
  “哈哈哈!太妃说笑了,郡王可是京中万人迷啊。”
  太妃差点翻白眼,总之,还是艳羡周氏,生了一个好女儿。
  *
  郡王府的酒馈结束,周氏就要带晓芙离开了。
  晓芙也没拒绝。
  眼下,全京城皆知她的身份,她没有理由继续赖在郡王府。
  她不喜不悲,她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无法憎恨周氏。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周氏是个可怜人。
  晓芙很理智,上了马车后,直接就问周氏:“为何到现在才认我?”
  周氏在郡王府一直很克制,一上马车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哭得肩膀轻颤。
  这是她的女儿啊!
  是她的心肝肉!
  当初被卫狗贼丢走时,才那么丁点大。这些年,周氏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足以让她发疯成魔。
  就在今年年初,周氏就在暗中决定,倘若还是没有女儿下落,她便不找了,也不等了,索性让整个丞相府陪葬!
  哭了片刻,周氏才平复了下来。
  她放开女儿,道:“母亲是在法华寺认出了你,但你是太子未婚妻,一旦我认了你,你就必须嫁给太子了。太子有疾,母亲不能毁了你呀。”
  晓芙:“……”原来,太子如此被嫌弃。
  晓芙说:“我可以治好他。”
  周氏一愣,问出心中疑惑:“灵儿,你……喜欢太子么?”
  晓芙也愣了。她喜欢太子殿下么?至少是不讨厌的,但眼下的问题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啊。又是帝王赐婚,又是身世大白,这些事接踵而来,她完全没有机会缓一缓。
  她能逃么?
  晓芙轻叹,学着白屠的口吻:“好歹太子殿下容貌俊美,体格修韧,算是一等一的郎君了,不是么?”
  周氏差点被逗笑了,神色忽的一转,眼眶再度红了,拉着晓芙的手,道:“喊声娘亲可好?就如幼时一样。”
  其实,晓芙很聪慧,她失踪那年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如今回来后,她脑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些画面,记忆中有个美丽的妇人,牵着她的手,在花圃中乱跑,完全不顾礼节。
  晓芙眼睛明亮:“娘亲。”
  这一声娘亲,是发自内心的。
  她才十六,却早已见惯了生死,当郎中这些年,以及陪伴着祖父行医的那几年,她见了太多的人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在她看来,除却生死之外,旁的都是无关紧要。
  况且,母亲是真心待她好,她也心疼母亲。
  晓芙认真道:“娘亲,日后我来照顾你,卫相伤势很重,瞧着下半辈子也是健硕不起来了,你既和离,那便彻底放下他吧,那位霍将军倒是不错。”
  周氏:“……”她的脸像是染上了两/团/红云,一点点涨红了,“灵儿啊,你……瞎说啥呢。”
  晓芙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娘亲,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还是肆意畅快一些比较好。”
  周氏错愕的看着女儿,但很快眼底浮现一抹惊喜。
  她的女儿,真好啊!
  这厢,郡王府大门外,众人都在目送周府的马车走远。
  赵王心中感慨万千,一会想通了,一会又想不通。
  卫松林对卫二小声道:“咱两若是去周府,周夫人会欢迎么?”
  周氏已经和离,兄妹二人如今称呼周氏为周夫人。
  卫二耸了耸肩:“反正我可以去周府,至于兄长你,那就不得而知了。”
  卫松林斜睨着卫二:“……”现如今,妹妹对他真是愈发不重视了!
  罢了,反正他不止一个妹妹了。
  晓芙被周氏接了回去,吱吱留在了太妃身边,她没有名字,因为捡到她时,她浑身是伤,只会“吱吱吱”的发声,所以才取名叫吱吱。
  太妃已认她为干女儿,就给她取了名,叫白吱吱,还入了白家家谱。
  *
  沈家。
  都督的职位暂空,朝廷还在考虑人选。
  沈家再也不是五军都督府了。
  沈颢将自己关在房中大半天了,一直没踏出房门半步,无人敢上前叨扰。
  屋内,沈颢坐在矮几旁,一动未动,仿佛成了一座石雕。
  时光在指尖流逝,他半点无所觉。
  眼前浮现出一片山花灿漫。那日风和日丽,晴空如洗,他拂开一大丛芙蓉花,见一只小团子眠在花中。
  天光刺眼,小团子醒了,升了一个懒腰,歪着脑袋看他,然后伸出了双手。
  他将她抱起,许是出于同命相连,大家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沈颢对她很有耐心,问她:“你从哪儿来?你家人呢?”
  小团子十分漂亮,粉雕玉琢,尤其是那双黑葡萄般的眼,大而有神,她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天上。
  那时的沈颢被她逗笑了:“你是从天上来的?”
  小团子毫不客气,点头如捣蒜。
  沈颢带着小团子在原地等到了天黑,还是不见人寻过来,他在树上刻了字,万一小团子的家人找过来,也能找到人。
  但……从未有人找过她。
  沈颢时常误以为,是老天爷可怜他,这才赐了他些许欢喜。
  这份欢喜,就是芙人。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回忆总是让人怀念,有毒且上瘾,所以这世上多数人都喜欢怀旧。
  芙儿,竟然是卫建华之女!
  沈颢一手揪着衣襟,那里面实在生疼。
  芙儿也是师姐的女儿。
  他与芙儿之间凭空差出一个辈分来了。
  老天爷给了他蜜糖,又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将蜜糖夺走。
  芙儿要嫁给太子了——嫁给他的仇人之子!
  心口很痛……很痛……
  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大火的晚上,他在那一夜失去所有。
  如今亦然。
  他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想听见,他厌恶这个人间的一切,似乎再无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
  老天爷总要夺走他在乎的一切?!
  外面的日头逐渐倾斜,射入的光线照亮了屋内浮动的尘埃。
  尘埃在动,沈颢却还是一动不动,他就那么坐着,沉浸在逐渐流逝的时光里。
  落日西沉,月上柳梢,繁星点点。
  沈颢枯坐了一夜。
  他想了诸多事,回忆了诸多事,也打算了诸多事。
  这一天一夜,仿佛经历了漫长人生路。
  翌日,房门终于从里被人打开。
  守在外面的心腹早就心急如焚,顺着目光望去,心腹猛然眼皮一跳:“……大人!您的头发……”
  只见晨光熹微中,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夜之间白了头,再无一根黑发。
  他面容清冷如玉,风拂过,吹起披肩的白发,一席白衣胜雪,微微抬眼,眼底无半分温度,像是藏着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每一个眼神都是透着煞气与绝望、灰暗。
  沈颢的嗓音有些哑:“大惊小怪什么?取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下人刚要照做,沈颢又吩咐:“站住,去把府上的所有白幡都撤了,灵堂也撤下。”
  下人:“是,大人。”
  心腹担心沈颢,走上前恭敬道:“大人,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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