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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他收束住浊浪剑的剑气,最大限度地延缓着它对衣烬斓体内经脉的破坏。
  “对不住, 本座在身不由己时……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衣烬斓眉宇紧蹙,“血御阵只怕耗去了你大量精血……咳咳,加之天劫将至, 恐怕……”
  蔺楚疏没有说话,只默默攥紧了垂落身侧的那只手。
  饶是他克难无数,面对即将降临的天劫,心底依旧毫无把握。
  但眼下更让他心痛难当的,是眼前这个人无法挽回的生命。
  “阁主,你先保存体力,我……”
  倘若能将浊浪剑炼化,与衣烬斓的丹田灵力融为一处,或许……
  这个想法刚刚涌现,就被衣烬斓毫不犹豫地拒绝:
  “别做傻事。”
  “本座已经活了近五百年,这人世间的高潮低谷……早已历遍,没什么遗憾了。”
  “你已自身难保,再炼化灵武……无异于自寻死路……咳咳。”
  他气息一促,又忍不住喷出几口鲜血。
  深知自己时间所剩无几,他急忙凑近蔺楚疏耳边道:
  “接下来本座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你的金丹……元婴,不同于常人,当灵力运转到极致时……能与万物……产生呼应。”
  “但这份呼应也会……吸取万物的灵气,这才有所谓……天煞孤星之命的预言。”
  与万物产生呼应?
  蔺楚疏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构筑血御阵时,曾出现过的诡异体验。
  那时他的功力运转濒临极限,血脉行将枯竭之时,突然进入了一种特殊的明悟境界。
  所有的感官都被扩张,那一刻朝音阁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他感触的延伸,也源源不断地向他供给着力量。
  为何自己会具有这样的特质?
  “请阁主明示。”他眉宇间积累的情绪也越发复杂起来。
  衣烬斓喘息道:
  “本座也不敢确定,只是隐约猜测,倘若你真的无法抵抗天劫……或许可以……借用元神出窍之法,暂存生机。”
  他虽纵横半生,见多识广。
  但对于蔺楚疏这种特殊的情形,依旧不敢妄断。
  蔺楚疏金丹的异常,他从近百年前的某次任务中,就有所察觉。
  那时蔺楚疏身负重伤,全力通过呼吸吐纳之法镇压伤势时,站在附近的他,竟然隐隐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有被牵引而去的趋势。
  如今,或许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
  因此即使风险巨大,也只能放手一搏。
  “可若在大乘前使用元神出窍之法,三个时辰内魂灵无法归位,肉身也会随之消亡。”
  蔺楚疏沉吟道:
  “莫非我能突破这个极限?”
  “本座……亦无把握。”
  衣烬斓唇角淌血,眸色晦暗难明:“但若是天劫能助你,在身体崩溃前到达与万物呼应的极限,也许便能……”
  一口浊气哽在喉头,他的呼吸蓦然难以为继。
  蔺楚疏动作一顿,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召回了浊浪剑,连点他周身大穴止血。
  衣烬斓身体崩溃的速度,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得多。
  那阴诡的混毒设计者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让他看上去气色红润的同时,内里却衰败到了如此地步?
  “关于投毒者的身份,阁主可有察觉?”
  拔剑无疑会让衣烬斓衰竭得更快,但若是不拔,他同样会立刻窒息而死。
  拔剑后,衣烬斓惨青的面容很快忽然浮现出一丝血色,精神也变得振奋起来。
  而这样的变化,也恰恰说明他近乎油尽灯枯,已经出现了回光返照的迹象。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深思,便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本座筛查过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没有发现异常,唯独寝殿中的香料有些异常,似乎掺进了与魔心石类似的元素。”
  “香料主要由璇玑司采购配备,本座暗中遣人前往调查,发觉近日送往穹芜殿的这一波香料,都曾于魔界一处名为‘唱晚坡’的地界停留。”
  他低声道,“想容的为人本座自然信得过,香料运送到使用的每一环节都有专人监督,唯一的漏洞,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那里对香料动了手脚?又是否与朝音阁有关?”
  蔺楚疏原本还想问得更仔细,衣烬斓却猝然浑身颤抖,手指痉挛般扣紧了他的衣袖。
  “楚疏,对不起,本座……”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涌上喉头的殷殷鲜血却将话语彻底堵死,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蔺楚疏的衣领,姿态挣扎而绝望。
  “阁主……”
  心底悲痛无已,蔺楚疏情难自禁地俯下身,试图从他口中听清最后的那句话。
  殊不知,两人的姿势落在旁人眼中,全然是另一番场景。
  而也就在此刻,紧闭的殿门忽的被人大力撞开。
  劲风袭来,裹挟着凌厉的杀气。
  蔺楚疏眉目一凛,本能地搂住衣烬斓向后急退,墨黑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苍白颊边,清冷如画卷。
  闯入内室的人群中,为首的正是岑禹洲和夏侯鲲。
  此时他们的视线牢牢锁在满身鲜血的衣烬斓身上,神情悲痛惊骇,出手更是毫不容情:
  “阁主!!”
  “蔺楚疏,是你动的手?”
  “不……”蔺楚疏刚准备否认,动作却陡然一滞。
  被他搂在怀中的那个人,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呼吸。
  悲痛排山倒海而来。
  他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呛出一口心血。
  而这一幕落在夏侯鲲等人眼中,则是为他的暴行又添了一份罪证。
  “阁主小腹处那么恐怖的伤口,你敢说与浊浪剑无关?”
  夏侯鲲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具失去生机的躯体:
  “那你剑锋上的鲜血如何解释?你受的伤又如何解释!”
  蔺楚疏缄默不言。
  他确实百口莫辩。
  就算这一剑是出自衣烬斓的授意,但没有留意到那人身体异常的是他,绞碎了元婴内核的人也是他。
  他终究亲手杀死了那个爱重他呵护他的前辈。
  腥红的色泽逐渐充斥了他的眼眶。
  酸胀疼痛到极致,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蔺楚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么?”
  岑禹洲按住夏侯鲲拔出长.枪的手,冷冷夺道,
  “你借着血御阵与平乱居功至伟,已经临门一脚便能获得阁主之位,难道就如此急不可耐么?”
  “你们让我进去,阿楚,阿楚!!”
  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缠斗声,殷想容和秋声缈等人被玉坤司弟子阻拦在外,纵然心急如焚,也根本靠近不了穹芜殿分毫。
  “不论旁人如何看待,你用浊浪剑刺伤阁主致死,已是不争的事实。”
  岑禹洲下颌倨傲地高高扬起,
  “来人,将墨刑司首蔺楚疏给我拿下,押送朝音阁天牢等候发落!”
  事态的急转直下,让在场众人都感到猝不及防。
  分明上一刻还是万众瞩目的阁主继承者,转眼就变成了剑尖染血的杀人凶手,天堂地狱便在一念之差,着实是让人无法接受。
  殿外前来赴宴的宾客也面面相觑。
  毕竟衣烬斓早年也是威震八方的修真奇才,如今竟然被自己一手栽培的后辈暗算,委实令人唏嘘。
  而蔺楚疏的行为也足够教人匪夷所思。
  分明阁主之位已经唾手可得,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提早杀死衣烬斓?
  难不成是被那人察觉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各种版本的猜测越发纷乱,身边的弟子也被蔺楚疏的威势所摄不敢上前。
  岑禹洲冷哼一声,蓦地嘲讽道:
  “蔺楚疏你这般着急,莫非是为了玄光宝鉴中,无故出现魔心石一事?”
  “诸位或许还不清楚,”
  他笑着继续添柴加火,
  “前段时日朝露试中爆发魔心石之祸,异变发生的源头,便是这位蔺司守一手建立的幻境。”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蔺楚疏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断裂的残片终于被串联,模糊的网络逐渐变得清晰,他缓缓启唇:“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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