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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放你一马,现在想想白走一趟确实遗憾,正琢磨着你就送上门来了,既然来了,一会儿中途就不许喊停。”
  白术想知道什么叫“一会儿中途就不许喊停”,但是没等她来得及问,君长知直接抽了她的腰带,困住了她的手,身体一侧,白术便整个儿趴在了柔软的兽皮毯子上。
  “你干嘛?”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
  “别,别,我错了君长知,你别……”
  马车外随从面面相觑,相互尴尬一下,再勒马,继续扩大安全的距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常年训练出的良好听觉隐约听见马车里的动静——
  “我就是来给你送别,口头送别,单纯送别,我一会儿就滚了,真的滚,你别——啊,那个不行真的不行你撒手我——啊!”
  ……
  “这不行!真的不……我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君长知,你变态吧!!!我都承认错误了你这么报复我!!!”
  ……
  “你别抓我,我自己……没躲,就是有点痒,呜——”
  ……
  等白术从马车上探个脑袋出来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我去,太阳下山了!”惊讶从双眸中一闪而过,其中浓浓疲倦不掩,趴在马车窗边的姑娘嗓音沙哑得不正常,“哪儿了这是?”
  这时马车车夫仿佛遭遇一场浩劫,无论白术问什么都不肯说话了,还是一位隔得超远的随从好心回答:“再往前不远便是荆镇驿站了。”
  白术:“……………”
  这他妈都出北镇到另外个镇上了。
  白术满脸黑线缩回马车,一回头这会儿身后那人正懒洋洋依靠在毯子上,仿佛一头吃饱喝足的野兽,面部放松,唯一双眼炯炯有神。
  两人对视一眼的瞬间白术就想跳马车。
  君长知换了个坐姿,淡漠道:“一会到了驿站,给你弄辆马车,你回去路上睡一会儿。”
  白术莫名:“是有点累,但是马车太慢,孟朝玉的马还在后头跟着,我骑马回去就行。”
  君长知停顿了下。
  他稍稍坐起来:“你这样能骑马?”
  白术更加莫名,还有一点悲愤欲死的臊:“又他妈没真……怎么就不能——”
  话没说完,因为臊得实在说不下去……此时马车外的夕阳照在她的面颊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夕阳给她染了色,还是本身因情绪激动而起。
  君长知看了一会儿,这才难得耐心似的劝道:“别跟我犟。”
  可惜白术这会儿满脑子就只想跟这衣冠禽兽的人犟到底甚至恩断义绝,一屁股坐回柔软的毯子上,她拧开脑袋假装欣赏外头的落日。
  到了驿站,在君长知的眼皮子底下迈开酸疼的双腿爬上马车,蹲在马车里休息了下,没走多远确定他没跟上,就直接把车夫打发回去,跳上了马背。
  然后往前颠巴了不超过八百米她就后悔了:大腿内侧本就因之前……有些红肿,这会儿隔着薄衣料戳到马背僵硬的鬃毛,她深刻觉得马蹄子每往前迈一步都是煎熬,回头再看,拿了足够银子的车夫早就驾着马车心满意足的跑得人影都没有了。
  “……我操.你大爷。”
  一句脏话终于忍不住飙出,具体骂谁,暂不明表。
  月光之下,一半仿如残废之人,一健步如飞骏马。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遍地荒芜黄沙,唯有马蹄声哒哒,正如她来时一样。
  187
  三月后,隆冬将至。
  整个央城仿佛也伴随着逐日变冷的天气而凝固冷却,当这一年的初雪降下将整个城覆盖,来自那座城内的第一道戒严令也终于贴满了大街小巷——
  “北镇王要反!”
  “北河失守,凤城太守束手就擒归顺北镇大军……过几日,哦不,怕是明日,百万大军即将过河!”
  “说什么蠢话?这怎可能,北镇那地方山穷水尽,怎么养得活百万精兵,我朝中还有国师和三名大将镇守,兵充粮足,定然是不怕的!”
  ”你说李国师?他、他是北镇王的舅舅啊!”
  “……”
  “这几日都被找了由头下了兵权,你说这是为什么?”
  “嗨,这真是——”
  厚重城门落下,高高的城墙隔绝了墙内与墙外,仿佛成为了这央城最牢固、也是最脆弱的最后一道防线。
  ……
  皇城之中,风云万变。
  国师被囚禁,三军军令一夜之间被收回大半,但凡与北镇王稍沾亲带故的党羽均成殃及池鱼无一幸免,东西两厂太监成了这般震动的最终受益人,一时间权倾朝野,杀反贼,除眼中钉……
  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走着路都不敢抬高了头生怕就被捉住扣个大帽子,人们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可谓是一片萧条。
  “哐”一声巨响从御书房中传出。
  守在门外的东厂侍卫却仿佛习以为常,不推门而入也不去一探究竟,眉毛都不抖一下,只是看着眼前落雪纷纷——
  “一群没用的废物!”
  御书房内,身着龙袍男子满脸暴怒却不掩倦容,在推翻了茶具后,他似又不解恨,伸手哗啦啦将堆积在桌案上的奏折尽数扫落在地,顺便一脚踹翻了桌案——
  “废物!废物!废物!朕年年精兵良马,减税通粮,强大北河兵权,到头来,这胡录却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就投了诚,将孟朝玉和他那些、那些个野狗——”
  “皇上,谨言慎行。”
  “……”
  当今天子面部涨红,猛地转过身,去瞪站在自己身后的英俊男子——与他发丝松散、龙袍皱乱的狼狈模样不同,男子依旧是一丝不苟的从容模样,那张英俊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丝的情绪,此时似感觉到天子的目光,男子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而后抬起——
  “皇上冷静。北河失手,北镇王要攻过来还要经过北辽平原,”君长知淡淡道,“到时候兵疲马劳,王玉真未必不堪一击。”
  “未必?未必?!”孟楼抓狂咆哮,“天亡我大商!满朝文武百官,朕就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君长知垂下眼,任由当今天子如同疯子一般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停顿了下,用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提醒,“能打的,都老死了,留下的后辈,也都叫您给宰了……”
  孟楼咆哮声戛然而止。
  “伴君如伴虎。”君长知看了他一眼,“孟朝玉何尝不是被逼得狗急跳墙——”
  “朕没想杀他!怎么说他也是我亲兄——”
  孟楼话语一顿,这时候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君长知,目光闪烁片刻后突然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伴君如伴虎?嗯?君卿,你也是这么想的?”
  君长知微微一愣,抬头对视上孟楼……只见对方的眼中闪烁着歇斯底里的光芒——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朕就知道,早就知道,其实你打小就没怎么看得上朕,虽为伴读,却事事压朕一头,骑马射箭,文章学识,太傅夸你,太师夸你,人人都夸你君长知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业……结果,结果你却只愿意在君议院委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闲职……”孟楼眼中逐渐染上血红丝,“皆因你只是不想辅助朕!哪怕是朕登机称帝,也没能在你面前抬起头来,你根本不给朕这个机会!远远躲开了去——”
  “皇上……”
  “后来有个那个锦衣卫!那个小鬼!朕要她为后,要她成朕的人,你很无奈,很生气对不对?哈,是不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
  君长知微一顿,叹了口气,似颇为无奈终于还是唤出那个许久未用的称呼:“德玄……”
  “别这么叫我!”孟楼提高声音,”我没你这个朋友!如今我落入这般窘迫田地,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得紧?是不是?!君长知!我是当今天子,你有什么资格同我抢——你有什么资格?!”
  孟楼双眼凸出,眼神发直,全然不负往日英俊神采只身透出一丝丝癫狂——
  然而也只是顷刻间,那充数着暴虐的目光又突然黯淡下来了。
  上一秒还犹如炸毛的野猫似的皇帝突然像被人戳破的气囊瘫软下来,他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深深低下头,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啜泣……
  “对不起。”孟楼轻轻道,“朕不是有意……”
  “……无碍。”君长知依旧是那平静的声音,只是更深的垂下眼,让阴影遮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德玄,我从未有过看不起你。”
  孟楼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身旁大理寺卿。
  “屈身君议院,只是因为想要这么做,而非不愿辅佐皇上左右,君某一生,除为某人,甚少因私意气用事做出格违规之事——”
  说到这,他似乎是想到了话语中的“某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发生了一丝丝的感情变化,但是很快的,他将这一瞬间的改变完美掩饰,而后继续道——
  “臣知皇上心中有抱负,想不负先皇厚望,坐稳龙椅,保江山太平,国运隆昌……”君长知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一本战报奏折,指尖一挥轻扫去上面的尘埃,“然有些事,不可急于求成,缓则通,急则灭。”
  君长知将手中奏折轻放在孟楼的膝盖上——
  “孟朝玉也只是想活命,臣说过,狗被逼急了跳墙,如此而已。”
  “……”
  君长知的话让孟楼陷入长长深思。
  顷刻,年轻的皇帝脑海中似终于回忆起往西暮暮,回过神来,终知晓究竟是谁将一切一步步推向深渊……他的目光明亮了下,又猛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精神。
  他瘫软在龙椅之上。
  ……
  皇城千百里开外,各都城郡领同大雪纷飞。
  刚刚过了北河的北镇大军亦因大雪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专供北镇王歇息的马车外,某此时骑在马背上、身上裹数层棉袄把自己裹得像个球的侍卫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差点儿一头从马上载下来。
  马车里,孟朝玉听到动静一掀帘,满脸嫌弃:“风寒?”
  “……没有。”那侍卫揉了揉鼻尖,“突然鼻子痒——”
  “最好不是,是的话走远点,别感染本王。本王可是要做大事的人,经不起你耽搁。”
  那侍卫仿佛习以为常听这番骚话,翻了个白眼自顾自道:“这喷嚏,估计是谁想我了。”
  “凛冬初之,春天没到,白副将,您可别发春了。”孟朝玉一脸被恶心,又口是心非一般突然伸出一个手,手心握着个暖炉,“暖炉要不要?”
  侍卫颠颠儿接过暖炉揣怀里,长输一口气:“今天心肠那么好?”
  “怕你还没打仗先被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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