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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青松不要,余桃又重新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想想也是,嫂子们知道的消息不及我多,她们男人的工作才是最要紧的,男人受我连累没了工作,她们连军区都待不了。”
  不用刘青松安慰,余桃自己就自我纾解了。
  刘青松:“看来你根本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余桃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嘛。这个是陈清荣那个大文化人教我的话。”
  刘青松听了只冷哼一声:“就会卖弄,这些话我也会说。”
  “呦。”余桃瞥刘青松一眼,“你会说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刘青松干咳一声,不说话了。
  要是论战场随机应变和指挥,刘青松敢说自己是最强的,可是说谁肚子里的墨水多,刘青松还真不敢跟陈清荣比。
  他也就嘴巴上说说而已。
  俩人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现在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董素荷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现在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还洋洋得意,等着看余桃的笑话,顺便给刘青松添点麻烦。
  余桃和刘青松心里都沉得住气,冷眼看着董素荷怎么搞事情。
  第二天,余桃一如往昔陈,去厂房里,把晾好还未干透的药材,翻面整理,把干的规整收纳起来。
  以前一起干的员工,都受吴阳的威胁,跟余桃请辞了。
  所以,十几个人干的工作,现在只有四个人干。
  余桃刚到厂房,就看见吴阳和董素荷,一边笑着谈论着什么,一边往这里走来。
  吴阳看到余桃时,脸上的表情,立刻板了起来。
  她的严肃跟孙秀娥不一样,孙秀娥是威严,吴阳是刻板,不近人情。
  “余桃,你又让我抓住了。”吴阳厉声道,“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把组织的要求当做耳旁风。”
  余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吴主任,您可真勤快,昨天一来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弄得我的员工都不敢在这干了,现在库房里积攒了一大堆的药材,我要是不及时弄好,这里面的损失,吴主任您负的起责任吗?”
  她穿着素白蓝花衬衫,辫子只到锁骨,头上绑着一块蓝色的头巾,袖子用同是蓝色的袖套扎紧,看起来又朴素又利落。
  吴主任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身边还有董素荷看着,余桃就这样敢不给她面子。她脸上的表情板的更厉害,就跟东北冻起来的泥砖头一样。
  “你本来就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侵占大家伙的财产,我还没要求你把这段时间吸得血汗钱交出来,你倒反过来要求我担责了。”吴阳道,“余桃,我看你这人,有很大的思想问题,我必须要向上级汇报!”
  余桃道:“吴主任您请吧,我也会向上级汇报,你到来之后一系列的行为。领导公平公正,我这个厂房又有上级亲自批复的文件,一切都是按照规章法律建起来的,我的思想有没有问题,不是你吴主任一个人说的算。”
  余桃说完,又不搭理吴阳了,弯腰拿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准备去工作。
  吴阳气了个后仰。
  董素荷扶住她的胳膊,劝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个时候,革命思想那么纯粹,你何必生气,直接将她的行为记下来,年轻人吃点教训,就长记性了。”
  董素荷不劝倒还好,一劝,吴阳心里更加恼火:“这个余桃,我一定会如实汇报,我绝对不能让组织里存在这样的败类。”
  董素荷微微一笑:“好了,不是说好,跟我一起去山上,看看这里的风景吗?东北咱们可是不常来的。”
  吴阳道:“小丽没几天就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妈的,还有闲工夫爬山啊?”
  董素荷说:“小丽结婚的东西,我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男方江汉这里,我又插不上手,还不如撒手不管,直接把钱交给小丽他们两口,也省得我操心。”
  吴阳说:“我就羡慕你这幅性子,万事不管也轻松自在了,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
  董素荷笑不达眼底,恭维道:“革命事业可少不了你呢,刚好,这次你过来,可以趁着机会,多休息几天。”
  吴阳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参加完侄女的婚礼再走。这次我可是看了你的信,专门为你来的。”
  董素荷笑。
  俩人边走边说,看方向,是往余桃她们采药,挖野菜蘑菇的秃顶子山上去了。
  余桃隔着窗户看着董素荷和吴阳的背影,眼睛里泛出一丝冷光。
  她来得早,翻完一个房间的药材之后,徐红果跟王小娟才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兼职过来帮忙的韩雅。
  韩雅在部队小学做老师,二娃刘东海和韩雅的儿子虎子是好朋友,一来二去,余桃跟韩雅的关系也变好了。
  她以前在厂里兼职做会计的,昨天吴阳找事的时候,她也在场。
  或许是因为她的丈夫已经牺牲的原因,她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韩雅根本不在乎吴阳的威胁,跟余桃约好,今天没有课,一起来帮她翻药材。
  余桃心中受用,不管怎么说,从始至终,还是有人一直坚定地跟她站在一起的。
  按照以前上班的时间点,余桃和徐红果,王小娟以及韩雅三个人汇合了。
  徐红果一看余桃已经做了那么多活,就嚷嚷开:“你怎么来的那么早,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余桃道:“家里的衣裳,昨天就随手洗了,孩子起的早,跟他们爹跑步去了,我吃完饭没啥事,就过来了。”
  俩人说话,王小娟和韩雅,已经拿起一旁的袖套,套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徐红果也赶紧穿戴好,一边打量着她们今天一天要完成的工作,一边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说,这个突然过来的吴主任,真是没事找事,咱们四个,今天不把十几个人的活干完,明天这里的大半部分药材都不能要了。”
  余桃听了叹气:“赶快干活吧。”
  徐红果说:“那些娘们胆子也太小了,一听见威胁到她们男人,就吓得把工作辞了,真是没出息。”
  徐红果说完,正打算干活呢,孟萍穿着小皮鞋,黑色裤子,白色衬衫,一身整整洁洁地,趴在窗户上,笑着跟余桃她们打了声招呼:“小余,忙着呢,听说你的工厂办不下去了。”
  余桃面无表情看向孟萍。
  孟萍眉眼带笑,看起来心情十分的畅快。
  “萍姐,你上班呢?”余桃道。
  “上班呢。”孟萍说,一边说一边故意打量着房内,“你们这儿每天叽叽喳喳,那么多人,吵得我耳朵都受不了,今天怎么人那么少啊?”
  徐红果在背后嘀咕一声:“假惺惺,明知故问。”
  看,徐红果进步的确很大,现在连成语都会用了。
  余桃依旧冷淡,开口道:“萍姐,你若是闲着没事干,我就向孙主任申请,让你调到这儿工作,刚好我们比较缺人。”
  孟萍听了这话,笑了笑:“我忙着呢,您这贵地,我可不敢来,现在家属院里的人,哪个不知道,你办这个厂,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说完,孟萍冲着余桃翻了一个白眼,施施然地走了。
  徐红果看了,忍不住冲着她的背影,扬了扬扫帚:“嘻,这人真讨厌。我看那个举报的人就是她。”
  余桃心里也有怀疑,不过还是拦住徐红果:“算了,我们把药早点晾干送出去,就没事了,不用跟她计较。”
  徐红果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知道余桃只是在安慰她。
  吴阳来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
  徐红果昨天晚上回去,已经跟她男人洪涛骂了一遍吴阳了。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明明是她不干,也不让别人干,那些草药,就跟老母猪(苍耳)一样,年年生年年长,不把它摘回来,它不就烂了吗?
  徐红果大的深的道理是不懂的,她只知道,余桃想方设法在给大家伙争取更好的生活。而吴阳,纯粹是拖后腿的那一个,口口声声都是这不好那不好,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贡献了,扣帽子倒挺在行的。
  吴阳后来几天,又来找了几次岔,不过余桃都忍着性子,不跟她争执,面上倒是一副快憋不住火气的样子。
  董素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又听说,最近刘青松最近总是黑着脸,心里暗笑,她想,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一通电话就摇到了京城。
  最近家属院里热闹极了,先是周小丽即将结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
  紧跟着,余桃弄得那个小厂子,被上面来的领导批评了,勒令余桃立即停止生产,估计以后都办不下去,严重的话,还会影响到刘青松的工作呢。
  现在,xx著名报纸上,刊登了一则《论权利掩盖下的资本复辟》的报导,指名道姓,批评她们这里家属院里的某个女人,利用男人职务之便,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一跃成为厂长,顺便敛财的新闻。
  报纸一刊登出来,大家把视线都对准了余桃。
  这封报导,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余桃的姓名,可是她们家属院,姓余的,符合报纸上条件的,也就只有余桃一个。
  不少人,看到这个报导,心里都认为这个新闻完全是瞎说。
  余桃是什么为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家属院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跟余桃接触过,除了个别有利益牵扯的,剩余的,几乎都对余桃印象不错。
  报纸一刊登出来,有些男的回到家就说:“你看看,瞎折腾个啥,现在被人抓住典型了吧,就是可惜了刘团长,这次被他老婆连累得不清,说不定连身上的衣服都保不住喽。”
  “有这么严重?”家里的女人就问。
  男人说:“这可是最有权威的期刊,就差没点名道姓批评余桃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女人瘪瘪嘴:“啥权威啊,我看余桃做的都是好事,上面写的跟余桃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男人道:“那她不是一个农村来的啊,一年多的时间,一个农村来的童养媳,一跃成为厂长,这上面写的也都是真的。”
  女人说:“那不一样。”
  要说怎么不一样,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肚子里没墨水,就是这一点吃亏,想说什么,嘴巴里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哪跟报纸上的作者那般精明,用几个高级的词汇,一顶顶大帽子就扣余桃头上了。
  《权利掩盖之下的资本主义复辟》
  这帽子要是扣严实了,不说余桃有什么样的下场,刘青松身上的衣服,说不定真的保不住。
  女人说:“反正我服余桃,别人去搞那些东西,我不服,余桃搞了我就服气。再说了,你以前看人家家里的女人挣钱了,你不也催着我去工作,现在你又搁这说些风凉话。”
  男人笑:“嘿,我咋才发现,你这么古道热肠呢。我连说说都不行了。”
  女人说:“你别搁这给我耍花腔了,你干脆跟我说说,这事余桃能逃得过去吗?我可不想看着她被抓起来,那可太没良心了。”
  男人说:“有是有主意,就是有些风险。”
  “啥主意,你说说。”
  类似的话,发生在不少人家里。
  有些只是唏嘘一阵,有些幸灾乐祸暗自庆幸没跟着余桃瞎掺和,有的为余桃担心鸣不平。
  若是余桃知道,大家伙因为她的事情,这么上心,心里不知道该有多窝心。
  不过,这个时候,余桃也在发愁。
  “真是好手段!”邱文辉家里,孙秀娥前所未有,发了大怒。
  她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报纸压在她手底下,闭紧嘴唇,胸口气得一起一伏。
  邱文辉叹口气道:“又发火,不知道你不能生气啊?”
  孙秀娥深吸一口气:“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有些人,笔杆子一动,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一点点起色,可现在呢,就因为这一封报纸,所有人一年多的努力,就这么前功尽弃了。说不定...”
  孙秀娥担忧地看了余桃一眼,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恨恨说道:“这人就差指名道姓了,她不敢把我的名字写上,反而专挑软柿子捏。阿桃,这次是我连累你跟青松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事情轻易就这么定性的。明天我就去首都,拜访一下老领导!”
  不怪孙秀娥这么慎重,实在是,这份报纸的影响力太大了,几乎所有的机关单位,事业单位,都会定这份报纸。
  而且报纸上,几乎指名道姓,直指余桃了。
  若是让事情轻易定性,说不定,她都保不住余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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