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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雀儿惊喜地唤道:“娘?你去哪里了?”
  折花却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小雀儿,娘找到了一个能压制你身上黑气的方法,只是可能有些危险,你愿不愿意相信娘?”
  小雀儿攥住她的衣服道:“我相信娘。”
  “好。”折花弯腰抱起他,轻声道,“那你就随娘来吧。”
  小雀儿道:“好。”
  折花七拐八拐,将他带到了一个火炉前,抱着他就纵身跳下。
  就在二人将要被炉火吞没之时,梅胜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剑将他们带离火炉。
  小雀儿被折花挡在身后,听到折花对梅胜雪的指责,这才知道原来折花这几个月不见踪影,竟然是被梅胜雪不知道在哪里幽禁了起来。
  忽然,他的丹田发出了抽痛,他低头一看,却原来竟然是折花背在身后的手指甲迅速伸长,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丹田,从他丹田中抽出灵力。
  刹那之间,他去那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丹田之中,随着灵力一起被折花疯狂汲取,快速失血让他整个人眼前发黑,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一点点碾碎一样。
  一股浓烈的杀意如同一柄剑明晃晃地悬在他的头上。
  折花这次原来是真的想要杀他。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开口问折花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背叛他,却像是被她控制住了咽喉缚住了手脚一样,不能说话,丝毫动弹不得。
  折花一边从他身上汲取灵力,一边问梅胜雪为什么不将压制的方法告诉她,是不是想叫他直接消失在这世界上,梅胜雪否认,折花哼笑道:“梅郎,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她话音刚落,梅胜雪脸色大变,忽然暴起,长剑直指她的心口。
  两人飞快过招,折花虽然汲取了小雀儿的灵力,然而她终究不是梅胜雪的对手,被梅胜雪一剑刺穿胸膛,跌坐在地。
  雪亮的长剑从折花的胸口抽|出,殷红的血在小雀儿眼前炸开,溅在梅胜雪的白衣上,如同一幅泼墨梅花。
  桎梏住小雀儿的力量终于消失,愤怒和惊疑在小雀儿胸中沸反盈天,撞击出一阵撕心裂肺之痛。
  梅胜雪这一击正好偏了一点,没有将折花穿心。折花一个翻滚,正好伸手抓住了小雀儿,化为花枝的手指穿腹而过,又从后心插|入身体,裹在小小的胸膛中那颗尚在跳动的心周,如同根一样死死地驻扎在小雀儿的身上,一汩一汩地汲取着他的血肉与灵力。
  梅胜雪怒喝道:“把小雀儿给我!”
  “你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折花深吸一口气,源源不断的新鲜血肉与灵力让她被梅胜雪伤到的地方迅速恢复,脸上也重新充盈上了血色。她闻言不屑地扯起嘴角,冷冷地笑起来,“给你?休想!”
  她一招将梅胜雪逼退,乘机离开了这里。小雀儿的生命力在急剧流失,他的血肉被折花汲取着,眼皮沉重地像是在上面压了千斤,马上就要支不起来了。他的眼睛之中仍然带着一丝期望:“你……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折花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笑道:“有什么忘不忘的。梅胜雪一个剑修出身的野路子,他说我如何,你就还真信上了?”
  什么?!
  折花看着他更加煞白的脸,另一只手抚摸挂在花枝上的小雀儿的脸道:“可惜了,可惜了,你要是不问,还能带着对你娘的幻想离开这个世界呢,现在怕是要知道真相啦。”
  她看着小雀儿更加煞白的脸色,露出了同跳炉时一模一样的恶劣笑容,就像是将猎物逼进自己精心布置的密林,看着猎物在密林深处挣扎,最终在猎物找到出口的时候对猎物展现它找到的其实是假出口的猎人一样。
  她弯下腰,亲亲昵昵地将自己的脸放在小雀儿的肩膀上,道:“其实这样也好,总比稀里糊涂地就死了要值得多。我呀,其实从来都没忘记。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带着你在极西卖胡饼的日子;记得你黑气爆发的时候因为撞上花精族祭司失去花芯而引得天象异变,所以被人赶出去的日子;记得我们辗转到了金缕楼,我卖唱养你的日子;记得我因为吸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情药而被人侮辱的日子。所以啊,我也当然记得凌虐你的日子。”
  折花笑道:“若是我不记得这种感觉,又怎么能抵平你带给我的伤害呢?如果没有你,我堂堂花妖族大妖,又怎么用得着过上这样任人□□的日子?”
  她原本抚在小雀儿脸上的手忽然立起来,指甲直接陷入他柔嫩的皮肤里,哼笑道:“那感觉真的很好。你看,你原本那么嫩那么白的皮肤上被人掐出来青痕,就跟画儿似的,不是很美么?手指用力按上你肉的感觉也很美妙,若是有血渗出来,啊,就像现在这样,就更快乐了。你不试一下,根本就想像不到这种有一个人能够任你□□的感觉。”
  “哦,对了。”
  小雀儿听了折花的话,呼吸声越发沉重,折花满意地看到他的样子,又补充道:“啊,我还记得一件事,你要不要听一下?”
  小雀儿的眼睛已经支撑不住地闭上了,他听到折花的问话,用尽全力想要从她怀里挣扎起来。
  但这一番动作落在折花眼中只不过是轻微地动了动,反而更加激起了她心头的欲望。
  她不顾小雀儿的挣扎,贴在他耳边道:“你呀,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叫做,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那她为何还一直养着他,为何一直护着他?
  巨大的震惊之下,小雀儿终于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折花:“那你为何——”
  “为何什么?为何要将你带在身边养这么?”折花打断了他,“梅胜雪真不愧是个半吊子,只看出了你是纯阳之体,却没看出来你体内还蕴含着极其浓郁的木灵之力。这种木火相生之体,我只在花妖族禁书上看到过。传说这世间运行千万年,只有一个人与你是是相同的体质,那便是伏羲大神。这禁书中还说了,若是能够让这种体质之人一心一意地爱她信她,等到他拥有灵力之时,她就可以直接吸取他的灵力,成为这世间最强者。”
  原来她竟然也只是在哄骗他。
  原来他以为的所有真心全是她的假意。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别有目的。
  原来他从来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师兄,你怎么了?”
  岑轻衣的手在沈千山眼前挥了挥,有些疑惑地看着忽然走神的沈千山。
  沈千山摇了摇头,从岑轻衣手里拿过飞儿果,双指合拢,在飞儿果上随意划了几刀:“没什么。”
  岑轻衣手上一空,有些无所适从地屈了屈手指,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问道:“是么?”
  飞儿果是的神女峰上的特产,果子就像是柚子一样大小,里面却和石榴似的,有不少有些泛苦的皮,而且这皮有些硬,又同果肉牢牢地依附在一起,一不小心就能把果肉弄得稀烂。但将这层皮剥下来,果肉放到嘴里又软又弹,口感有点像是果冻,但是又没有果冻那种放了很多食品添加剂得味道,反而塞了满嘴的清香甜蜜。
  岑轻衣本来就喜欢吃各式各样的食物,身体变小之后就更喜欢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变得越来越贪吃了起来。
  飞儿果不像寻常人间烟火那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杂质,反倒是充满了精纯的灵力,沈千山也就不像平日里那么管着她,任由她敞开肚皮吃。
  岑轻衣上次原本是想要问一问沈千山对他娘的印象,但因为已经到了练功室,便只得作罢,后来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问。
  此时,她看着沈千山垂着眼眸,神色中难得带着一些放松,斟酌片刻忽然道:“师兄,我师父父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沈千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摇头道:“不知。殿主此番虽未伤及根本,但到底回来时灵力尽失,元气大伤,许要在睡梦中恢复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大好。”
  他长发一半冠了上去,另一半散在身后,此时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轻轻晃了晃,顺从得就像是随风飘摇的柳枝,岑轻衣原本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点发直,忍不住伸出手来勾了勾。
  “师妹?”
  “嗯?”岑轻衣眨巴了一下眼睛,歪着头看着他,似乎没有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叫自己。
  沈千山看着她茫然的神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飞儿果向外一递,道:“好了,莫要玩我的头发了。拿去。”
  被他这么一提醒,岑轻衣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抓起了一缕沈千山的头发,不由自主地在手上拨弄,乌黑如绸缎的头发在她的指尖游走,若有若无地骚着她的手指。
  难怪她觉得手上有一点痒痒的感觉。
  岑轻衣有些讪讪地将这缕头发放了回去,低着头,试图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浮起来的那抹微红藏起来,劈手拿走了沈千山手上的飞儿果,道:“嗯嗯,谢谢师兄。”
  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却不知道自己头上的那一双耳朵已经出卖了她。
  她现在已经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不再像之前那样就是一个小豆丁的样子,反而已经出落得凹凸有致,偏偏她的神情里又无半分欲望,干净得就像是冬日里未曾有人踏足过的雪,欲望和清纯在她身上完美结合。
  端得是一番清媚。
  沈千山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看着她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粉色的耳朵,声音平淡和缓:“吃吧。别担心,有我在。”
  岑轻衣点了点头,顺着刚才的话题道:“师兄,这世上我除了师父父之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我听师父说,我就像是殿中其他弟子一样,都是师父父捡回来的孩子,所以我其实还有一个娘。但是我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我娘到底长了什么样。师兄,你还记得你娘的模样么?”
  沈千山抿了抿唇,眼中神色莫名,低声道:“怎么了?”
  岑轻衣半真半假道:“我就是很好奇,有娘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看那话本里总说为娘会时时刻刻都护着她的孩子,徐娘也那样护着荀良,我想知道这是真的么?还有还有,我曾看过话本,说是有人患了失魂之症,就会忘记许多事情,我在想若孩子将这样护着他的娘给忘了,那该如何是好?”
  岑轻衣细细地观察着沈千山的神情。
  若沈千山的确是小雀儿,那沈千山就是亲眼看到他师父两剑洞穿他娘亲的胸膛,那他会怎么想?他是不是因为太震惊伤心而将折花给忘记了?
  除此之外,她还隐隐担忧着另一件事情。
  沈千山一向不允许她看这些话本,说是玩物丧志,而她实在找不到什么托辞了,只好自爆自己看过话本,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挨骂。
  果然,沈千山神色淡淡,一侧眉尖挑了挑,反问道:“话本?”
  岑轻衣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是很久以前看的了,师兄,你要信我!”
  沈千山的眼神似乎含有重量,轻描淡写地扫了过来,却让岑轻衣有些犯怵。
  她三指并拢,对天发誓道:“皇天后土在上,我近日里真的没有看话本,若是我看了——”
  “好了。”沈千山出声打断了她,道,“没看便没看,何需对皇天后土起誓?不知轻重。”
  修行之人注重皇天后土之誓,认为若是违背了誓言,便会出现心魔。
  岑轻衣嘻嘻一笑,心里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了一劫,道:“师兄放心,我又没有说谎,怎么会害怕呢?”
  她的确是没有说谎,她近日里确实没看。
  只不过嘛——
  她拍了拍储物袋里侥幸逃过一劫的话本,松了口气。
  什么《冷酷郎君俏娘子》《清冷仙君的落跑新娘》,据说都是最近大火的话本,她一本都没看过,早就一股脑买了下来,就是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抽出时间读罢了。
  岑轻衣抬起袖子来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语气中不知不觉就带了点撒娇的意味道:“师兄,你还没回我的问题呢。”
  沈千山道:“或许有,但愿意全心全意付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世人做事情,总是讲求‘回报’二字的。”
  岑轻衣听到他的这个答案,顿时暗暗皱起了眉头。
  沈千山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但是他内心却十分温柔。
  她曾经听他在徐娘和荀良走后叹道“众生皆苦”,他甚至曾经对岑轻衣说过“世人作恶,多有苦衷”的话,因此此时说出这个答案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不由自主轻轻“嗯?”了一声,沈千山竟一反寻常地解释道:“世间父母养育孩子,多是怕老无所依,人也罢妖也罢,无论是哪一族,要么是为了延续种族,要么是为了让往后的生活获得保障。因此凡人多说‘养儿防老’,这就是所谓的‘回报’,也因此女子的处境总是不好,皆因大多数人都认为女子出嫁之后便无法给予他们应有的‘回报’。”
  岑轻衣直觉他这样说有些不对,正想开口,沈千山却看出了她的意图,道:“南州女子,或是因此。”
  岑轻衣皱眉道:“师兄,我认为不对。你这样说只看到了上面的利益关系,但是父母对孩子的情感是没有办法用‘回报’二字就能简简单单说清楚的吧?”
  沈千山又道:“凡人为了慰藉寂寞养猫养狗,修仙之人多会养一些灵宠消遣时光。他们皆对所养之物投入了情感,但也同样从他们身上获得了回报。”
  不对,沈千山说的话虽然有几分是事实,但也有了几分诡辩的意味。
  况且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千山怎么会这么想?这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她一直觉得沈千山身上有一股危险的味道,此时终于确定了。
  他就像是一个被悬在山崖之下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他手上只有一根细如发丝的绳子,堪堪将他和山崖上的土地连了起来。
  千钧一发,摇摇欲坠。
  岑轻衣想起折花曾经为小雀儿做的那些事情,也想起沈千山对她自己的好,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不悦和,脱口而出道:“若照师兄你这么说,所有人对你好都是有所图谋?那你对别人好也是有所图谋的么?”
  岑轻衣问出这话之后心里一空,她定定地看着沈千山,沈千山没有回答,也回望着她。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连空气都陷入了令人呼吸的死寂。
  半晌,岑轻衣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嗯,好,我知道了,没什么,是我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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