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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训练所内外都被保安官封锁包围,洪发蹲坐在门口,手指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这时候的烟比什么鲍参翅肚都要贵重,中年人拎着一支老烟不敢随便点燃,只放在鼻间解癮,时间长了,脑袋忘了那股吞云吐雾的销魂味,也就没了癮头,要不是这一次,穆艾都不知道他会吸烟。
  洪发手中的香烟烟纸都皱了,不知是多陈年的古董。烟咀在乾燥脱皮的唇上磨擦,抬眼看向穆艾时目中无光,似是老了几岁,冒着哑嗓:「你们来了。」
  守着闸门的保安官侧身让出位置,他指向里面:「森杰在里面,保安官还在问他问题,你们进去看看吧。」
  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森杰,也算他倒霉,傍晚不小心在训练所休息室睡着了,起来已是午夜。坐在椅上以不良睡姿睡得腰酸背痛,正揉着腰慢慢离开,却见空地躺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那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岳祐。他以为他睡着了,偷偷摸摸靠近,他和岳祐本来就不太咬弦,少年玩心大起,没有在意这个人应该在医院而不是躺在这里,搓拳磨掌屏着气息,抬脚重重踏在他的腹上,等待他痛醒尖叫,但一脚落下软绵绵的,岳祐完全没有反抗竟把那力度硬生生受了,一声不哼,如死去一样。
  他真的死了。
  这年头死人比活人多,眼前突然多出一体死尸对森杰来说不痛不痒,但米白病服上面黑色鞋印却令他从发现者变成嫌疑犯,主动举报后就遭被保安官抓着问叁问四。
  「我真的没有,看到一个人睡在这里,不就很自然想去踹一下吗?」他带着哭腔跳脚。
  这个说辞只有他自己才觉得合理,反更自招嫌疑。保安官详细问他出现的目的,又问他和岳祐的过节,愣是不放他回去好好睡一觉,既疲劳又烦躁。瞥见穆艾出现,就兴奋得像找到隐世宝藏,指着她连连说:「你应该去问她吧,昨天她跟岳祐还打了一场,嫌疑最大!」
  噪门大得穆艾未走近已经听到了,不由感慨现在的孩子出卖起人来还理直气壮,生怕别人不知道。
  「这小子。」天昭愈看他愈不顺眼,穆艾倒觉得有趣,笑着回他:「你放心,他们没放过我。」
  森杰本来只是乱嚷,没想到穆艾身后真的跟着两个正容亢色的保安官,块头比在查问他的大哥邋要魁梧,简直是被当重犯看待,便劳劳嘴认命继续应付查问。
  岳祐尸体被发现的空地是泥沙地,一举一动都能留下痕跡,平日路过的人多了,地面的鞋印更是纵横交错,但如今封锁的范围内只有人躺过朦胧的轮廓和几道脚印。
  「这现场清理过?」穆艾也不管保安官还在和森杰谈话,直接就打断问。
  几乎所有人都以这个问题开场,森杰都答得不耐烦了,不等她问仔细都知道她在问什么:「没有,除了标记了1和2是负责移动他的人,3就是我的脚印了。现场没有血跡,从我一开始看到就没有。」他指着场上后来加添的标籤解释。
  在被封锁的范围外,因人员随意走动,路径凌乱,反让案发现场看起来份外乾净。
  「一滴血没有,他们也好意思怀疑是你。」天昭也察觉到现场被重新佈置过,摇头为她不值。
  活尸嘶咬非为果腹,而为传染病毒,通常针对接近中枢的颈椎部分,毫无疑问会造成大量出血。
  岳祐的颈侧伤口之深,理应留下一大摊血液,但现场不单没有血跡,连鞋印也没有,明显是兇手清理过。然而他们却不顾这么明显的现场证据,选择直接把穆艾带走,想是连用脑子思考的过程都欠奉。
  此时本来守在门外的保安官领着一批白衣人进来,一个接着一个列队而行,有人以木棍敲响手上的铜器,长长的回音带着震动的共鸣未止,又一下敲击微颤。
  本来围在封锁线边的人都让出位置,身穿白衣的克党教徒分站一角,对着中心跟随铜器缓慢的节奏开始唱起歌来,声线低沉悠远,没有起伏高低,更似在默念咒语。
  「这是在...超渡?」穆艾所见的死人都直接变成活尸,生者不是忙着逃跑,就是急着灭头,没有人有空去埋葬,枉论要做仪式、唱圣诗,这是她在末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场面。
  森杰在基地内打混得多,见过几次仪式,为她解惑道:「克党的人死后都会有这种仪式,好像说是为死者打开天堂的大门。反正是诸如且类的浑话。」
  天昭正用心仔细观察克党的行动,被森杰这句话引起注意,追问:「所以岳祐真的是克党的教徒吗?」
  「是、是吧?」他没有肯定回答,但在两人心中已有确实的答案。
  沉稳和缓的歌声,确实可令人平静下来,铜器深远的咚咚声,乍听下来像是在佛堂的大铜鐘一样,颤动人心。穆艾沉着气听了好一会,尝试从陌生的音乐中找出蛛丝马跡,还是摇摇头:「我跟他们没有过节。」
  穆艾自活过来的一下就知道自己成了个麻烦,就像重病的绝症病人、又像处于弥留的老不死,一个该死的人死不去,终就变成生者的大麻烦。
  但既然楚时容忍她留下来,那就下定决心做个顺民,放下身段和傲气,忘记什么应不应得的,夹着尾巴做人。
  但大概她是个太碍眼的麻烦,无论如何低调,还是不能倖免。
  楚时拿着岳祐的验血报告姍姍来迟,结果果然没有找到活尸病毒。
  他找不到证据,先口说无凭抓了穆艾,一连被医院记录和检验报告打了脸却毫不尷尬,自然地站在他们身边看克党的吟唱,照样和天昭低声说话,和早上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判若两人,穆艾认识他多年,但每每见识到这变脸技巧都感慨他确是个政治人才。
  克党数人围着圈唱毕一首,又整齐地排回一列,为首的男人向楚时走来,他的白色衣帽盖住大半头发,眼睛年轻有神,外貌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偏偏留着一把长长的白鬍子,硬添几分仙风道骨,格格不入。
  这般怪异出眾的造型理应一见难忘,但穆艾对他全无印象。他先是看了穆艾一眼,再向楚时说:「先生,本人早警告过,祸临之日将至。今日我克党教徒以命相抗,下次就是整个基地遭殃。」
  「白师傅警告过很多东西,今天这个不好,明天那个不好,我哪记得这么多?」楚时四两拨千金把他打发,又说:「命案我们会竭力调查,到时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哼。」白师傅不知是怒是笑,拢着鬍子故作神秘,重覆道:「先生,祸临之日将至。」然后挥手悠悠带着其他教徒离开,楚时礼貌的笑容在他转身那一下就塌下来,待他远离才唸:「穆艾,你为什么要回来?」
  穆艾一瞥身旁的天昭,心想又不是她自己想要回来的,翻了个白眼说:「对不起囉。」
  他显然不欣赏这个玩笑,认真地说:「反正外面已经安全了,你就走吧,我会调开人员放你出去。」
  在穆艾回应之前天昭先反应过来,厉声反驳:「人不是她杀的,为什么要她走?」
  「我早说你的天真会害死人,结果你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个更天真的男人。」他一句讽刺了两个人,笑话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
  穆艾把踏前的天昭拉回来,没有接上刚才的话题:「这个白师傅是谁?」
  「你也认识的,白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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