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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让金融资本格局重新洗牌的交锋“起始于父子恩怨,结束于传统投资与量化投资的较量。弑父之战波及到全世界各地的金融市场,涉及的肮脏手段不计其数,附带伤害到成千上万的公司。
  渺小的个体在强大的人工智能面前不堪一击,一位藤校天才少年的量化模型帮助顾偕在重重围剿中杀出一条生路,犹如所有弑父神话背后的深意。
  ——旧时代落幕,新纪元揭晓。
  朱砂离开后的空缺理所当然被柏素素补上了,说起来算不上“补”,毕竟顾偕和朱砂的相处空间只有办公室和床,而顾偕和柏素素则出现在城里每一家高级餐厅和艺术展览。
  历史是由一连串偶然造成的。
  每一个持仓、平仓、加杠杆、统计套利、增减风险敞口的决定背后都有强大数据支持,但人类不是运转精密的机器,数据只是参考,再理智、再沉稳也无法彻底摆脱负面情绪的影响。
  顾偕不确定他和柏素素成双成对地出入给了顾翰儒多少刺激,但他清楚倘若父亲对柏素素的欲望少一丁点,都不会在那一刻接手漫水森。
  然后顾偕将有毒债务转给漫水森,逼到创始人江孟津跳楼自尽。父亲的股权清零,仓位清空,直接损失超过700个亿,连带损失无法估计。
  对胜利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转折点发生在年初,弑父之战真正落幕还要大半年,事后清算更是一直到一年后才结束。
  法国将军看到《凡尔赛条约》后,感慨道:“这不是和平,只是二十年的休战。”
  顾翰儒年事已高,有生之年能否东山再起重回昔日巅峰顾偕心存疑惑,但是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一战和二战之间尚且还有二十年的休整时间,在此之前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个得偿所愿的夜晚。
  顾偕站在西南海岸的悬崖上,向远处眺望那片一望无际的海。
  深蓝的海水在月色下泛着银色光芒,一如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被顾翰儒带回家从别墅缝隙间窥到的一丝天光。
  他仰头深深吐气,郁结半生的愤恨都随着这口气轻飘飘洒出去了,这一刻所有丑陋、隐秘又见不得人的不甘都随着无数哭嚎的冤魂超然升天。
  明亮的月光自云隙间洒下,犹如聚焦在他身上的镁光灯,将他肩上扛着的成就与荣耀照耀出万丈光芒,此前三十多年的苦难与挣扎与他就此断裂。
  刹那间海风呼啸远去,岁月沿着千仞绝壁溯流而上,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栋立在山顶峭壁上的别墅,他坐在父亲的车里穿过山林,窗外的两旁橡树模糊成绿影飞快向后退去,三岔路口的窄路草地上,一个精美得犹如瓷娃娃的女孩子在摆家家酒。
  几小时之前,投行挖来的张霖在深蓝楼下仰天跪倒,大声唱:“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
  路人绕着花坛拍小视频,朱砂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含着笑意的嘴角流露出无人匹极的骄傲。
  她野心昭昭、她心狠手辣,她寄托了他所有美好的愿望,她是他亲手锻造出一位和他母亲截然相反的理想女性。所以她有了出色的外貌其他方面就必须也顶尖优秀,要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要碾压众生,笑傲群雄。
  至于男人,那不过是她的掌中玩物而已。
  他替她打开了名利场的大门,她就要踩着男人的尸骸一路走到金字塔顶。
  而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顾偕摸着空落落的胸口,大概每一个身患绝症的父亲临终之际都会参悟到望女成凤不如女儿快乐就好。
  他只希望朱砂以后能做她自己。
  不再是寄托他复仇投射的神像,也不是他训练饲养的疯狗。
  顾偕眨了眨眼,瞳孔深处倒映出西南海岸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
  刹那间,野蛮生长的荒草被铲平为整齐划一的碧绿丛草,一排流线型白色房屋旋转着自草丛深处崛起,白石栏杆似天柱般撑起城堡的脊梁骨,低矮白石围栏圈出盛放芳香白花的花园。
  荒山之外是深蓝的海,海里停泊着白色的船。
  他会陪孩子们在花园里摆家家酒,会在每一个艳阳天里和他们出海赛船。
  ——“家”这个字对孤儿的诱惑要远超毒苹果。
  他目送亲手养大的朱砂奔赴她的战场,在枪林弹雨中散发万丈荣光,而温柔懂事的柏素素则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命运裹挟着激流踏平了十年过往,快到让人措手不及,无暇再斟酌一秒,而所有狗血桥段积累到最后都有一个推力。
  那晚他一反常态没有带柏素素去高级餐厅,而是将她请到家中享受两人的寂静。
  大厨离开后,顾偕切着牛排一言不发,西裤口袋里装着的钻戒沉甸甸压着他的喉咙。聪慧如柏素素自然猜得到今晚会发生什么,只默默吃菜,不多言语,耐心等待那一刻到来。
  他心头一直笼罩隐隐的不安,借口离开片刻,去阳台打了个电话给朱砂。他也说不清怎么想的,那时候就是想知道朱砂在做什么。
  可是朱砂却没有接电话。
  彼时白清明还没到朱砂身边,朱砂新换的小秘书支支吾吾:“朱小姐在……在地中海。”
  “啧,她去干什么了?”
  “今天周六。”
  “别废话!”
  “朱……朱小姐包了五个男明星在那边过周末!”
  他挂了电话,拉开阳台玻璃门,走进房间单膝跪下。
  铛!
  命运在虚空中重重敲下金槌!
  ·
  “你其实不想我走的吧。”白清明抱着酒瓶站在顾偕面前,抬起了一条腿半落不落。
  顾偕笃定:“你不会走。”
  “靠!你就不能礼貌地配合一下吗!”白清明瞬间炸毛,“‘离开是想要被挽留’啊!”
  顾偕敷衍着“嗯”了一声,白清明又坐回长椅上,拧开了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整天闷不吭声,拉着个驴脸,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现在已经不流行‘很久以后偶然知道了爹当年付出过什么然后感动得痛苦流涕了’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流量,热点新闻连三天都撑不过,你吭哧吭哧地把心剖开给人家,不留个签名给人家,有个屁用啊!”
  “动过。”
  顾偕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
  顾偕遥望着前方的十字架,眉骨的阴影闪烁着寒光,叹息似的说道:“动过心。”
  一想到怀里会抱着一个骨血与他相连的婴儿,顾偕全身血液都剧烈沸腾起来了。人终其一生,寻找的是羁绊。所以他才会那么坚定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于是他向朱砂提出单飞计划。
  朱砂平静点头,感谢顾先生的慷慨,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顾偕却站起身,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滚烫的气。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然后在城里信步一走,走进了这间教堂,坐在第一排长椅上,蓦然与冰冷的圣母像对望。
  他不屑向神求助。
  因为他战胜过命运。
  就在他在心里想出这句话时,忏悔室的门被砰地踢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喝得醉醺醺的神父,指着他大骂:“你们这些臭男人!”
  ·
  “我觉得吧,你拿的可能不是男主剧本,”白清明一脸严肃,“真命天子都是酷帅狂霸拽类型的,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一不犹豫、二不犯错,从头到尾只对她一人忠心耿耿,妖艳贱货敢凑上来,立刻挖了自己双眼以证清白,恨不得给鸡巴上绑个贞操带,在没遇见真爱之前,八十岁都得是处男,啃过亲妈乳头你都算脏了,哪里还有脸娶了别人还说你才是真爱的。”
  顾偕道:“人类属于一个有意识的存在群体,以碳为基础依赖于太阳系,受限于知识,易于犯错,必死。”*
  “犯错?你承认结婚结错了?”
  顾偕锋利的眉心拧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就是离婚了,朱小姐也留不住了。”
  顾偕叹了口气:“我知道。”
  白清明脸色微僵,呼吸越来越急促。刀刀往人家心口上戳,可人家就是个抖m,戳得满身血窟窿人家还当高级按摩。顾偕越是通情达理俯首称是,白清明心里越是不痛快。
  他劈头盖脸直接骂了:
  “霸总是不讲道理的,二话不说按墙上就是亲,亲了不听话,那就上,没有什么是做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操到昏,你的问题就是想太多。”
  “她是人,不是工具。”
  “你怎么就这么拧巴呢,麻烦不找你,你非得主动找它,”白清明瞪眼,“朱小姐是要跑了,但也不是追不回来,你豁出去进火葬场滚一圈,三跪九叩,十步一拜,她就算不爱你了,也会心疼的吗,苦肉计演完,往床上一摔,操到她不要不要的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顾偕一言不发,抱着酒瓶抿了一小口。
  月光映着他俊朗锋利的侧脸,猩红的眼底让他颇有几分末路英雄的悲壮。
  白清明缓了缓,低声道:“死结其实很好解开,这根本就不是情义两难全的事儿,柏小姐通情达理,问题出在你身上,离个婚怎么就跟要你命似的?”
  “我想和朱砂在一起,”顾偕顿了顿,“是因为我爱她,不是因为我承诺了我会爱她一辈子。”
  “……”白清明的嘴张成了“哦”型,整个人如遭雷击,好半天才缓过来,诧异问道,“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不是……拜过关公的大佬要是违背誓言,怎么着是天打雷劈呀还是五马分尸啊?你当自己是小李飞刀吧,江湖事手起刀落痛痛快快,在感情上犯圣母病瞻前顾后磨磨唧唧。”
  顾偕闷不吭声,任白清明怎么骂脸上也没情绪。
  “你还想放朱小姐走吗?”
  “不想。”
  “宁愿朱小姐现在都不把自己当人了也不放?”
  “不放。”
  白清明往椅背上一靠,两腿长腿一蹬,呻吟道:“死结呀死结!”
  教堂内陷入静寂的僵持,早春的寒风呼呼拍打窗沿。
  “为什么非朱小姐不可?”白清明诚恳问道,“你还年轻,真的,再从十五岁开始养个新的也来得及,而且二胎有经验了,删号重来普遍比大号玩得更溜。”
  “我爱她。”
  白清明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成年人哪有爱,占有欲罢了。”
  “有个法国作家写过一个故事……”
  白清明诧异地挑起一侧眉毛。
  “一个小男孩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丧失了人性,麻木、冷漠,活成了行尸走肉。直到他遇到了一条狗,这条狗帮他找回了纯粹的快乐。”
  白清明点点头,等顾偕继续说下去,等了好几秒,只见顾偕又喝完一口酒,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问道:“完了?”
  “嗯。”
  ……果然不能期待哑巴讲故事!
  白清明鼓鼓掌:“好,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道理是,狗永远是人类最忠诚的好朋友。”
  “如果没有那只狗,小男孩的精神世界会永远留在集中营里,触摸、舔舐、主动关心……这才是人。”
  “哦,敢情这是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白清明顿了顿,“摸着我活蹦乱跳的良心讲,你对朱小姐的恩情确实值得以身相许。”
  “不是她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她,她让我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顾偕叹息,“如果我让她飞,我们本可以体面地分开,现在,是我贪心。”
  白清明缓缓点头:“你不可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人。”
  顾偕一抬头,刹那间眼底寒光四射,惊得白清明心神一震,只听他问道:
  “为什么不可能?”
  ——以下不收费——
  1人类属于一个有意识的存在群体,以碳为基础依赖于太阳系,受限于知识,易于犯错,必死。——《法医报告》
  顾偕讲的那个故事是埃里克埃马纽埃尔·施米特短篇集《看不见的爱》第二个
  2故事时间是模糊的,不一定是发生在20102020年之间
  因为大数据太可怕了,一旦放到当下,很多剧情都有bug了。
  三场收购案的原型是伊坎在80年代的事迹,很多法律已经更新了。
  比如,后来为了防住恶意收购,绿票讹诈要收一半的税。
  3这句话不该说,但实在是怕误会
  顾偕的“动心”不是指他爱上柏素素,对她有爱情意义上的动心。
  而是他对家庭动心。
  最近有点掉书袋,这样不太好……
  但是还是想安利一本书,桐野夏生的《异常》,这本书对我的影响特别大,我翻牌的方式其实都是学桐野夏生的不可靠叙事。
  这几天作者和顾偕挨骂其实是因为不可靠叙事的问题……
  比如,顾偕之前在某一章说过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中,他重复了好几遍,其实是因为他觉得事情已经失控了,他在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并不是他真的觉得还能控住的。
  今天更新里,顾偕认为他求婚是被朱砂激的,但这是顾偕视角,是他给自己找借口还是其他别的,就是读者理解,不是作者能控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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