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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望舒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都静了下来。鸭舌帽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们只能看到他下巴的弧线,“我是一个很不幸的人,我没有童年。别的孩子在游乐场玩,我被国色的人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到恩客的床上。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耻辱,可害怕疼痛是人的本能,所以我从小就不喜欢恩客。每当我反抗……”
  他顿了一下,问道:“小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你们会怎么管教他?”并没有想要谁回答,他继续说着:“国色的人,打人不会打在身上,更不会打在脸上,那会惹得恩客不满。”
  夏望舒举起手,五指纤长,骨节分明,“要让一个人痛苦,方法太多了。她们会用针,刺进我的指甲里,也有时候直接把指甲整个拔下来,看着我流血。”
  程安安扑上去,抱着夏望舒痛哭:“别说了,望舒,别说了。”她不愿意看到他这样,为了博取大众的同情,把伤疤再次撕开,露出血淋淋的过往。
  这些内容,警方给的资料里都有,但只看图片,和听夏望舒本人口述,显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场,有人开始轻轻啜泣。
  也有人高声喊道:“你可是影帝,编个好故事,再加上你的演技,骗得过所有人咯!”
  警察警告道:“证据就在这里,你再胡言乱语,小心起诉你诽谤!”
  有人冷笑:“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怪不得爬得这么快。起先我还不信他是被人潜规则,不过既然有这种出身,爬床换角色也不稀奇。”
  程安安擦干眼泪,厉声道:“你们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诬陷别人,很好玩吗?根本就没有潜规则,夏远所有的角色,都是为他量身打造。至于包养,那就更可笑了,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支持他的事业,不可以吗?”
  众人这才把目光,从夏望舒那里,转移到程安安身上。程安安穿得很简单,白色衬衫、蓝色牛仔热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扎着丸子头的她,放在人群里不算显眼,可站在这个位置,说出这番话,就让人无法忽视了。
  夏望舒整个人都在狂喜之中:“安安,你说未婚夫……?”
  程安安飞快地点头:“新型材料已经合成,我终于完成了飞飞的遗愿。之后实验室那边会轻松点,等帮飞飞扫墓回来,我们就结婚!我年纪还不够领证,可以先摆宴席。”
  在场的记者个个都是人精,有人认出了程安安的身份——鹏程的ceo,听她说的话,又和辅仁研究室对上了号。就在昨天,还有不少人撰稿,称赞她是天才少女科学家。没想到她身价近百亿,还是影帝夏远背后的金主!
  夏望舒激动得指尖都在颤抖,“不急、不急……”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旁的话。
  看着神情各异的记者,程安安冷冷一笑:“如果你们想要编故事,随便。会怎么写呢?金钱和美色的等价交换?我看上望舒的脸,望舒想着我的钱?
  可我也告诉你们,七年前我还什么都没有,父亲出轨、小三妄图霸占家产,我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就在那个时候,望舒一个人从国色逃了出来。别怪我说话难听,换成在座的各位,我不觉得你们能比他更厉害,仅凭自己就能逃出虎口。
  他脱离国色,在大排档卖啤酒,租漏雨的破房子,忍受客人的非打即骂……命运待他很差,可他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抱怨。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地挣脱苦海。
  正是这样的他,让我重拾了生活的勇气。”前世,如果没有遇到望舒,程安安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而她不知道的是,夏望舒吸引她的特质,同样也是她所吸引他的。对于他们双方而言,彼此互为镜子,互为动力,携手走过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夏望舒笑着补充:“望舒是我的艺名,在这世上,只有安安这样唤我,才不会让我反感。”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相偕离去。
  胡有为宣布:“电影《双生》仍旧按原计划开拍。”随后散会。
  这场记者招待会,开了直播。电脑前,妹子们的泪水止不住地流。鹿区,有人写了一篇长贴《夏远唯一的错误,只在于他的不幸》,不过一会儿,就翻了页,始终飘红在首页。
  也有人羡慕程安安和夏望舒之间的爱情,“所以他们这是青梅竹马,不离不弃咯?绝笔是真爱啊,现实比小说更甜系列,有没有?”
  “我说该叫霸道程总才对!知道男朋友想进娱乐圈之后,直接为他创办一家传媒公司,然后包揽他所有的电影,这是何等大手笔?”
  “原来程总就是男神那位传说中的女朋友!求问程总还缺不缺腿部挂件?读过大学,会打游戏的那种。”
  谩骂的声音依然存在,可这一次,舆论不再一边倒。哪里有人骂夏望舒,哪里就有人帮他辩白。这次事件过后,夏望舒的微博粉丝数量,突破了五千万大关。
  另一方面,乔雪洋也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公安部门起诉他非法传播色|情视频,以及侵犯他人隐私权。一时之间,乔雪洋负|面新闻缠身,星灿的市值凭空蒸发8%。
  趁他病,要他命,程安安全面收购星灿传媒,出手迅速,毫不拖泥带水。等星灿高层反应过来的时候,最大股东已经易主,控股83%的程安安,把星灿扔给胡有为,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给云轼飞扫墓的事情了。
  今夜,程家别墅,来了一位稀客。身穿酒红色高定西装的詹姆斯,恳请道:“程女士,请你帮帮薛。”
  薛铭入狱,程安安倒是想救,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摇头:“我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
  詹姆斯掏出一本《圣经》,请程安安把手放在上面:“你先起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不会再入六耳。”
  程安安被他这套半中半洋的做法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该不会想让我去劫狱吧?”
  詹姆斯刚刚喝进去的咖啡,噗地一声吐了出来。这位东方豆芽菜,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鬼啊!
  ☆、结婚啦
  “程女士,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借贵公司的财务渠道,转一笔钱到国外。”
  詹姆斯说得轻松,但是程安安看到数额以后,大吃一惊。詹姆斯向她保证:“我做得很隐蔽,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对接是兰特家族,没人查得到这笔钱的去向。”
  程安安不解:“这样能救薛铭?”
  詹姆斯自信一笑:“且等着看吧。”
  薛铭贩毒一案,由重案组跟进,他们遇到了瓶颈。假如薛铭真的如同他们假设之中那般,贩毒多年,如此大批量的毒|品,获益一定匪浅。
  那么问题来了,钱去哪里了?棘手的一点是,薛铭手下的几间公司,账务做得乱七八糟,花费大量时间对账之后,发现一笔钱不翼而飞。
  他们不知道这笔钱的准确数额,有人怀疑是转移到了境外。审讯牢里的薛铭,他一问三不知。不得已之下,组织只好派出猎鹰出马,追查此案。
  猎鹰,特种部队最强兵王,三年前在境外缉毒案中大放异彩。他身手敏捷、神出鬼没,大多数人除了知道他代号猎鹰之外,对他一无所知。由于他丰富的缉毒经验,被组织选中,调查此案。
  清源市郊区,云轼飞的坟前,程安安献上一束百合花。她坐在墓碑前,和云轼飞闲聊:“云云,你会不会怪我,来得太晚了?”
  今天天气很好,高高的蓝天,有淡淡的白云飘着。程安安身着一袭黑裙,在云轼飞的墓前,坐了很久。
  直到夕阳斜下,细雨霏微,她才撑着一把黑伞离开。墓地,坟茔之间,松柏在斜风细雨中簌簌作响,黑伞黑裙的少女,渐行渐远。她留下百合花的墓碑之上,照片里清秀的少女,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双眸清澈,好似注视着她的背影。
  2012年下半年,清源市迎来一场盛事,鹏程企业ceo程安安与影帝夏远举行婚礼。程安安已经尽量低调了,可她和夏望舒的身份,让这场婚礼吸引了太多人注意。
  各大媒体直接从燕京、申城赶来,全程直播。程安安的婚车从程家别墅出发,夏望舒亲手把她抱了出来。婚纱之下,盛妆的她,圣洁而端庄。
  被夏望舒抱在怀里,她微微一笑,冲淡了洁白的婚纱所带来的神圣感,娇媚如水。只是一个笑容,就泄露了她的幸福。
  夏望舒低头看她,怀里的妖精仰起脖子,在他左脸轻啄一口,又飞快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前。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见那一对白色玉足颤动,好似蝴蝶一般翩跹。
  小姨催促道:“小远,发什么愣啊,快上婚车啦!”
  等到上了迎亲的婚车,夏望舒仍旧恋恋不舍,没有松手,把程安安揽在怀里。
  程安安笑他:“你不知道清源市的习俗吧?一会儿他们挨个灌你酒,能把你累趴下。还是放开我吧,省点力气。”
  夏望舒深深嗅一口她身上的馨香,语气接近赌气,小孩子一样地说:“不放!”这是他的妻子,他爱她入骨,终于娶到手,才不舍得放手呢!不仅现在要抱,以后还要抱一辈子。
  程安安只是咯咯地笑着,司机和摄像大哥,只觉得整辆车里都腻着一股糖风,在心里感叹:“新婚燕尔啊。”
  婚宴在鹏程旗下的一家酒店举办,婚车到来之后,趁着司仪准备的时间,程安安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看到,外面的草坪上,凌寒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人背对着程安安,看不到脸,身形却有几分熟悉。
  程安安走上前,居然是徐啸煜!她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你小子怎么来了?”特种部队整年都在忙,过年都不见他回家,没想到居然赶来参加她的婚礼。
  见到盛装的程安安,徐啸煜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但那份情绪很快被他收敛好,笑道:“最近放假,听我妈说你结婚,刚好过来。”
  凌寒指指远处,“导师也来了。”
  “你们太给面子了!”程安安赞道,转而又想起:“研究室不是要去国外参加大会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凌寒点头:“所以很赶,这边一结束,我们就要去省城机场。”
  没说几句话,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就把程安安拽走了:“我的新娘子欸!找了你好久,仪式快开始了,你在这儿干嘛?”
  程安安冲他们抱歉地笑笑:“先失陪了。”
  她离开后,凌寒感叹道:“有时候早上醒来,还会觉得自己在八中上学,时间过得真快啊。”
  徐啸煜脸上也有了回忆的色彩,凌寒笑问:“好像是你最先认识她的吧,没见过她之前,我就听班里说过你们两个的事了,你甘心吗?”那时人人盛传,程安安是八中扛把子徐啸煜的女人。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徐啸煜还记得那年夏天,树影斑驳,程安安骑车载着他,微风拂面的感觉,好似恋人的轻吻。
  都已经过去了,做下选择,就不该后悔。
  徐啸煜淡淡一笑:“你是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如果你想抢亲的话,可要赶快动手,婚礼已经开始了。”从他们站的位置,隐隐能听到礼堂里传来的音乐声。
  凌寒的神色染上苦涩,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爱却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喜欢程安安,可程安安从头到尾只把他当作好朋友。抢亲,他有什么资格?
  只愿她平安喜乐,这样的距离很好,起码在实验室里,他们还是最佳拍档。
  婚礼现场,鲜花礼炮,人影攒动,司仪宣布:“有请新娘进场!”
  酒店大厅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娘新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音乐响起,灯光打亮,红地毯的一边,程达山牵着程安安的手走来。红毯的尽头,夏望舒含笑而立。
  忽然,灯光黯淡,音乐停止,大屏幕一片漆黑。一阵蓝光闪过,大屏幕再次亮起,播放的却不是新娘新郎的照片,屏幕里,一个年轻女人神色疯狂:“夏远,马上停止和她的婚礼!”
  夏望舒喊来安保人员:“发生了什么?”
  酒店顶层,33楼之上的天台,王雪身穿一袭大红色的嫁衣,站在边缘处,只要一步,就能坠下。在她的身前,摆了一个三脚架,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她的脸。
  “除了有几个臭钱,她有什么好的?”王雪骂道。骂着骂着,她又笑了,原本姣好的面容,在这样的转变之下,显得有几分狰狞,“如果你要结婚的话,为什么不娶我?我多喜欢你啊,从第一眼看到你登台,一直喜欢到现在。”
  痴恋的神情再次转为怒容:“本来那次去训练基地见你的名额,是我的!都是她,仗着有几个钱,就把你抢走了!她抢走你一次,还想霸占你一辈子,她凭什么?就因为她有钱,我穷吗?这是什么世道!难道钱是天理?”
  路人发现了天台上站的红衣女人,喊道:“有人要跳楼!”
  程安安当即报警,警察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先稳住王雪。她双手托着裙摆,拿着扩音器喊道:“你先下来,什么事情都可以谈。”
  她的行为刺激到王雪,王雪向前一步,大半个身子都要离开天台:“你滚啊!全是因为你这个丑女人,夏远是我的!”
  徐啸煜冲程安安摇摇头,示意她退下,他则沿着楼梯,前往顶层。不知道什么原因,整幢大厦的电力系统都出了问题,电梯停运,徐啸煜只能走楼梯。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转眼就把一同前来的人甩在身后,但33层实在是太高了。
  王雪痴痴地望着夏望舒:“远远,你娶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娶我,我就不跳楼了。”通过大屏幕的扩音器,她的声音清晰可闻。
  夏望舒沉默,就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刻。然而,一切都被她破坏了!他根本就不认识她,现在只希望警方赶快赶来,结束这场闹剧。
  没有得到回应,大屏幕再次变黑,直播停下了。天台上的女人,也向里面的位置,走了半步,不再摇摇欲坠。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想通了,不再轻生。
  此时此刻,徐啸煜刚到16层,极速地奔跑中,他不停地对自己说:“快一点、再快一点……”下一秒,隔着玻璃窗,他看到一道火红的身影坠落。
  那个女人,就砸在夏望舒身前。33层的高度,她浑身的骨头碎了大多半,痛苦地呻|吟着,双手却艰难地抬起,死死地抓着夏望舒的裤脚,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唤道:“远远……抓到你了。”
  大红色的嫁衣之下,鲜血汩汩而流,如同罂粟一般,刺痛了夏望舒的双眼。她那带血的手,把他原本纯白的婚服染红了。
  夏望舒尖叫一声,甩开她的手跑远,可裤脚被人拽着的触感,却怎么都甩不掉。他听到周围的人指责:“夏远怎么回事?就不能假装答应一下吗?如果他说一句愿意娶,会害得人家去死吗?”
  “果然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从国色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望舒!”穿着高跟鞋,程安安追不上他,只好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她越跑越快,终于追上夏望舒,把他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下一瞬间,夏望舒瞥见程安安带血的双脚,那抹血色让他再次发狂,推开她跑远了。
  警察终于赶来,因为他们要封锁现场,人们一片混乱,挤来挤去,程安安再也看不到夏望舒的身影。
  原本喜庆的婚礼,变成了死亡现场,因着在直播,网上骂声一片,那些针对夏望舒的人,再次活跃起来,#杀人凶手夏远#的话题登上了热搜。
  程安安发动了所有力量,甚至求助警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夏望舒。他,不见了,好似人间蒸发,找不到丝毫踪迹。
  望舒,你去哪儿了?
  ☆、猎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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