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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睡到晚上,偏头就见桌上摇曳着的烛火,可是却未看到这院子的主人,不禁皱起眉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徐欣妤这才抬手看着腕上的手錶,顿时吓得起身。她竟然睡得这样沉?完了,估计明天族长又要阴阳怪气许久。
  虽然她是不在乎的,权当是左耳进右耳出便是,只是……大哥那里便不好交代了。说不准自家大哥是见自己怎么都叫不醒,乾脆就自己去面对家里那些长辈,等回来秋后算帐呢。
  她忽然之间怔愣。
  依稀记得自己睡着前还闻到过沉香的气味在这间屋子里环绕不散,怎么这会儿便烟消云散了呢?
  起身走向摆着烛火的桌子,她这才看见桌上还有饭菜,只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已经不再冒出热气。
  嗯……看这个样子是徐昇凌算准她会这个时候起床,提早做好饭菜放到屋里?
  该说不说,大哥对自己的习惯可以说是瞭若指掌,连她什么时候会起床都猜得到。
  眼睛馀光瞥向一旁的纸条,看着上头的字跡,标准楷体不说,劲力十足。
  都说见字如见人,但徐昇凌的这个字跡却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就好像是刻意隐瞒了他所有的脾性似的。
  就跟竹简上的那行行笔跡是一样的,望着徐昇凌的便条纸,她好像不可能不去猜想留下这张纸条的主人到底是什么的人。
  勾魂使?徐昇凌?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
  徐欣妤坐下来吃饭的同时,也拿出手机来接听响了许久的电话。她听到电话另一头的消息过后,眼里充满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因此而產生的反胃、噁心感。
  连眼前的那些饭菜都加剧她的不适。她从小到大经歷许多的污辱、不喜,这些并不能成为使她感到难过,但这个电话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噁心和恨意。
  她从未有过如此赠恨一个人或一个家族,但现在有了。
  才刚跟家里长辈一起吃饭的徐昇凌回来,看见徐欣妤还在自己的屋里,且脸色还如此的惨白,仔细想想,却没能想清其中关窍,有些无奈:「欣妤,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见鬼的样子。」
  「大哥,你之前提到家里对我的恶意伤害,该不会就是徐家那些长辈给我下药的事吧?」徐欣妤摇摇头,随即自哂笑之,眼里不禁濛上水雾:「大哥,那时我尚在襁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徐昇凌望着徐欣妤已经颇有歇斯底里的倾向,他上前一步,抬手抹去她的泪,到底只轻微叹息一声:「是。我说的就是这个,要不是你命硬,怕是要去地府报到了。」
  她怔怔地望着,似是在消化着徐昇凌所说的话,她无论怎么想大抵都没想到,最终伤她最深的,还是这群人。
  原本以为,她最该恨的应该是自己的生父、生母,可是如今看来,最令人作呕的却是这群对外自詡对子孙有多么照顾、慈爱的徐家人,这些不过都是假象,她怎么会傻到相信这些自以为是、自私自利,信奉功利主义思想的徐家长辈呢?
  慢慢的,徐欣妤眼里的委屈、不甘,渐渐地化作恨意,望着徐昇凌那个面容,也出现不该有的警惕,她一步一步后退,与徐昇凌拉开距离。
  她已经对徐家的所有人毫无任何的信任,哪怕是眼前的兄长,她也不愿再给予任何的好脸色。
  徐昇凌看她那样充满敌意的模样,唯有无奈:「欣妤,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我真有心这么对你,我不会在那年冬天把你带回家。」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才不愿将这些往年旧事说出口。
  徐欣妤却是眼神里唯有疏离与冷意:「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亲妹妹看待,你就不会隐瞒我至今。包括所有的事。」
  她说完,下一刻便后悔了。
  从小,徐昇凌便对她极好,且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可是今时今日,她却这样对待她的这位哥哥。
  或多或少有点不太知道感恩了。
  「大哥,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她说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像是想要逃离一般,抓着自己的手机和外套就往门口跑去。
  他无奈地看着徐欣妤的背影,她变得如此,终究不是他所愿。
  他不得不转头看向那一桌徐欣妤没动过的饭菜。
  这一桌的食物可算是白费了。一口都没动,也不知道那孩子半夜会不会肚子饿?
  徐昇凌叹了口气,随即只是将这一桌子的菜又拿回厨房。但又打开瓦斯煮水,厨房的灶火炊烟裊裊升空,直达天听。
  徐家除了厨房外,安寧的像是没有人烟一样,陷入沉寂。徐欣妤走在家中却像是惊弓之鸟般,心里忐忑不安,毫无任何的安全感。
  她从未觉得徐家老宅是那样的森然,自从知道自己曾被毒杀后,心理作用使然,这座府邸就像是随着那位被毒杀的家主逝世,也变得令人畏惧。
  半夜的风是那样的冻骨,直窜心扉,可让她觉得心寒的,仍是徐家长辈做的事。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走回曦兰院,徐欣妤这才愣愣地看着自己这间只有基础摆设的屋子。
  她刚刚在发什么疯?
  她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幕,突然有些心虚,但其实更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她怎么会情绪失控成这样?
  是,徐家那群长辈是对她下毒了,这是闹人命的事。可是她却不觉得这事值得她如此生气,甚至產生恨意,方才她有一度是想要拿枪、拿刀以命抵命。
  再后来,她是怎么又跟徐昇凌单方面吵起来的?徐昇凌是有秘密,可是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会是这般说他,她这个哥哥向来神祕莫测,只要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基本什么都可以放心。
  但……那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就好像是自己被夺舍了一般。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直到爆发。
  对了!她忽然想起口袋里的东西,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都不见其影。是自己把它弄掉了?
  据说那个东西可以摄人心魂,控制心智?可是明明东西就不在自己身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好像做什么都不太对的感觉。也不知道徐昇凌有没有在生她方才莫名其妙骂他的气。
  她皱着眉,却是不得其解。
  越想,那躁动不安的心越加让她不必继续安眠。
  叩叩——两下敲门声惊动仍在思索着方才一系列荒诞怪异之事的徐欣妤。又是两下听起来有些虚浮的敲门声,她才回过神要开门。
  「欣妤?」正要转身回去的徐昇凌听身后有动静,又回过身,犹豫着看向徐欣妤:「我想说刚刚那一桌子的饭菜你都没怎么动,应该半夜会肚子饿,就帮你煮了碗麵,你如果不愿意吃,那我拿回去当宵夜也好。」
  「呃,那什么,大哥,我吃不下那么多,要不然你留下来吃点?」她有些心虚地说道,随即目光有些躲闪,叹了口气:「大哥,你先进来吧。」
  徐欣妤望着眼前捧着一碗麵的徐昇凌,她接过徐昇凌手中的麵,用委屈的神色向眼前人服软:「那个,大哥,刚刚……刚刚我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对你发脾气,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
  「没事,我没生你的气。先吃麵吧,不然等会儿麵就糊掉了。」他回以一个柔和的笑,他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不过他方才确实是被徐欣妤的情绪给弄得不知做何反应。想他自己聪明一世,怎的就莫名其妙被徐欣妤给骂了。
  自己确实是有事瞒着她,可是那也是为了她好,万一知道了,惹来更大的祸端怎么办?
  「真的?」她有些不可置信。
  「嗯。」徐昇凌只頷首,便指向那碗清麵,不再多开口。
  看着徐欣妤正在大快朵颐的模样,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吃到一半,徐欣妤却是放下碗筷,眼里的焦灼已经掩藏不住,她还是想问出口:「大哥,徐家长辈就真的这么容不下我吗?为何会对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下此毒手?」
  那时的她尚在襁褓,哪有什么记事能力,更遑论开口说话了,她什么事也没做,怎么就招惹徐家人的不痛快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是不想让非本家的人夺了家產罢了。」他一边替徐欣妤倒水,一边轻声说道。他目光落到徐欣妤身上,似是欲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叹息一声,尔后垂下眼眸。
  「怎么叹气了?」
  徐昇凌抬眸看了一眼她:「家里的这些纷扰其实是衝着我来的,不过是连累你了。」
  「衝着你?」她略微沉吟,想了一阵:「这几年你处理家族里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就因为这个要对你下手?」
  「不尽然,你也知道,自徐应硕先祖那代起,家族產业在基础上又扩增许多,家族里的人自然眼红,虽这些產业传至今日,也数不胜数,这样庞大的利益体系,谁不想把这些握在手里?」徐昇凌有些无奈:「人心向来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当初徐应硕也是从诸多伯叔辈手中想尽办法才拿回自己產业的经营权。」
  「所以大哥你的意思是,徐家这些长辈不想让你握此大权,想继承这些產业,所以不择手段,连我都不放过?」徐欣妤望着自己的这个大哥,她好像能明白了。
  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为何寧愿瞒着她,都不告诉她这些家里的纷纷扰扰。
  原以为自己看的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也能见到,且就近在咫尺而已。
  「嗯,别看族长对我这样,其实越是得到关注,越是会惹人眼红,当年我碍于你还小,不太敢放开手脚整顿这些人,且羽翼也未丰满,不好撕破脸,如今看来,徐家人的家风规矩是该好好治一治了。」徐昇凌说话之间却升起不是他惯有的儒沐之风。
  倒是像古代廝杀于战场的将军,那语调就如同不可一世的上位者对卑贱如螻蚁般的下位者的轻蔑。肃杀之气渐甚。
  他见徐欣妤沉思的面庞,不禁笑出声来,宛若方才只是一场错觉,他想了一想,「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再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陪你。」
  徐欣妤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地看着:「啊?陪我?」
  他却像是理所当然一样点头,目光落在徐欣妤的身上:「每次回来老宅,你不是总做恶梦吗?」
  只说这么一句,徐欣妤这才明白过来,顺从地走到床榻边上,可是却又一脸困惑的模样,转过身问道:「可是你睡哪啊?还是你睡床,我趴着睡吧?」
  「没事,你睡床,我没那么早睡,你没看我还带笔电过来?」
  她往桌上看去,徐昇凌确实是带着笔电过来的,难怪他刚刚捧着碗的姿势有点怪异。
  他替徐欣妤盖好被子,便移到一旁的桌椅,打开笔电的同时,也调暗了光线。
  徐欣妤偏头看他那张专心致志,毫无旁人的那张面容,只是轻然一笑,缓然闭上双眸。
  一大清早,见阳光洒落窗前,鸟儿低唱着秋天的岁月悠然,徐风恣意地抚着大地。她翻身下床,已然没见着徐昇凌的身影。
  昨日聊得有些晚了,今晨起床都已经早上八点,与家里的规矩背道而驰。昨日没能跟家中那群长辈吃饭已然是不礼貌的表现,今天又如此,估计是要被说话的了。
  她推开门望去,只见一人影提剑练招,剑法惊奇不说,更简单俐落。其剑势如虹,似有廝杀战场之感,可那使剑之人,身段依旧温文儒雅,形成两种强烈的对比感。
  令人如痴如醉。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徐昇凌竟然会使剑,且是如此熟练。她望着已然收了剑的徐昇凌向她走来,快步迎上前去,目光满是崇拜:「大哥,没想到你会使剑啊!好酷!」
  「从前就会了的,只不过工作忙加上没地方让我可以练剑,就把剑放在老宅了。」徐昇凌将剑放到一旁,看了眼手錶,以眼神示意:「走吧,一起去吃早餐,九点还要去祭祖。」
  「你们都看看几点了!竟然睡到现在才醒,还知不知道规矩了?」待他们走到正厅,就见族长抓着三个小孩子一顿说教。
  果不其然,所有的设想都被徐欣妤猜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也不能怪这三个孩子,虽然说都是在徐家老宅长大的,可是生活习惯改变,绝不可能再像在徐家一样,守着那些古早礼仪规矩了。
  就连一向遵守家规古礼的徐昇凌也不可能时时都能做到。
  两人相视一眼,徐昇凌上前开了口:「族长,我也睡过头了,你不如连我一起罚?」
  族长望着徐昇凌那一脸的冷意,不由自主的摆手:「算了、算了,看在昇凌你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那今日祭祖,族长你也不必去了,我们五个去就好。」徐昇凌终于回以笑容,只是那笑落在族长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他忽然觉得,这个小辈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就好像这句话只是通知,而非商量。
  其实从以前就觉得他就像是徐昇凌的傀儡一般,许多时候,家族里的大小事情皆以徐昇凌为主,不再是他这个族长做主了。
  现在的徐家上下,似乎确实都是以徐昇凌为尊,他为卑。从前那高高在上的权威,在徐昇凌面前完全瓦解,什么也不剩。
  徐昇凌看着已经上下打量起自己的族长,不多加以催促,他心里明镜般,族长不过是觉得自己的权力已然被架空了,心生不满罢了。才不是为了去不去祭祖而担忧。
  从前便是如此。
  族长最终也唯有一声叹息,便拄着拐杖往内院走去。那三个人看着族长在这个大他们好几岁的堂哥面前都讨不了好,只能这么败下阵来,只觉得惊奇。
  从前觉得自己的这个堂哥生性冷淡,不太爱与他们说话,又跟那些长辈一样注重所谓的传统,但不过都是活在封建制度下,食古不化之辈。
  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们从小到大好像第一次见到族长如此狼狈,以前到现在族长什么时候有吃过这哑巴亏?
  他们悄然看向这对兄妹,依稀记得他们的这个大堂哥并不是那种会对人阴阳怪气的性格啊。
  怎么一年不见,徐昇凌的性格变化这么大?
  正当这三个兄弟仍在狐疑徐昇凌的个性怎么变得让他们琢磨不透时,徐昇凌便已经恢復温柔的神色,笑脸盈盈与他们轻语:「走吧,你们还没吃早餐吧?趁还有时间,先去买个早餐再去山上。」
  他们三人不得不面面相覷,这个人前一刻还在与族长拉扯,怎么下一秒就能跟他们谈笑风生,这变脸速度真是一绝啊!
  况且,刚刚他说什么来着?他自己也睡过头了?
  等一下!他们应该都没听错吧?家族里最不可能打破规矩的人,连连改变了他们既有的印象。真的不是他们还在睡?
  他们虽有狐疑,却还是跟了上去,他们不由得抬头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天,怎么感觉这天变得猝不及防呢?
  几人站在早餐店门口,徐欣妤见三人还在思索,索性把钱包和早就拿在手上的三明治丢给站在她身边的小孩,转身就去找正于不远处等他们的徐昇凌。
  他见只有徐欣妤出来,疑惑了一瞬,却没多说什么,继续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峦。
  徐欣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不觉有异,只是见徐昇凌面色铁青,覆上严肃之态,她颇有不解:「大哥,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他蹙起眉说道。「而且这件事感觉并不简单。」
  徐欣妤自然是没听懂他说什么,本能性地点头,随即看向已经买好早餐向他们走来的那三个孩子,只见其中的一个孩子递给她钱包。「堂姊,我们三个人的早餐钱一共一百二十元,已经放在你钱包里了。」
  「本来就是要请你们的,不用给我。」她说着,便拿出那一百二十元还给三个小孩:「你们都喊我一声堂姐了,哪有让弟弟掏钱的道理?」
  说罢,便将他们手中的塑胶袋接过去,转身就跑向已经走远了的徐昇凌身边,丝毫不给还在原地的三人开口的机会。
  他们三个看着两人的背影,就见徐昇凌无奈摇头,但手还是伸过去拿徐欣妤手上的东西,就好像是拿徐欣妤没办法一样。
  事实也是如此。她知道只要她做得不要太过火,其实徐昇凌都会对她百依百顺的。
  几人上山,一路蜿蜒曲折,两旁苍翠挺拔,遮住那令人晕眩的骄阳,纵然如此,几人还是走得满身是汗。徐昇凌和徐欣妤并肩走在前头,却不见其疲惫之态,倒有精神奕奕之色,三人见状,唯有哀苦连天。
  徐欣妤扭头就看见三个少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已然停下脚步,一脸生无可恋的眼神望着他们两个。她不禁莞尔,但也回过头望向还在继续往前走的徐昇凌:「大哥,你可不可以等一下他们?」
  但闻走在前头的他急促的声调:「就快到了,那我先上去,你们慢慢走,欣妤你陪他们。注意安全,这里似乎才刚下过雨,有点滑。」
  还想说什么的徐欣妤却被硬生生地掐断话音,只得认命的跟着这三个体力值降到零的少年。
  等他们姍姍才到宗祠,就见里头早已被打扫乾净,香炉里也已插上三柱清香、摆上三牲果盘。徐昇凌早已站在门口等他们,负手而立,颇有謫仙傲骨之姿。
  「大哥,你动作也太快了吧?」几人见状不由得叹为观止,短短几分鐘就已经全部整理乾净了。那他们还有必要打扫吗?
  「是你们太慢了。」徐昇凌苦笑,随即只是轻语:「你们先去里面的房间吃早餐,欣妤,你跟我来。」
  她跟着徐昇凌的脚步又走出屋外,她不禁疑惑:「大哥,你怎么了?从刚刚就一直往山上的方向看,现在又叫我出来。」
  「你向来看得见无形眾生,你有什么发现吗?」徐昇凌指着眼前一览无疑的墓园,唯有困惑,和急于想要得到解答的神情。
  徐欣妤见徐昇凌十分急迫,这才摆正神色,仔细观察起这一片墓园。这个墓园有西城两大家族的先人,照道理而言应该可以算是非常的「热闹」。
  可是,如今看来却是十分幽静,连外面的孤魂野鬼也未看见。
  咦?对啊!为什么这里会那样安静?比小时候来还要安寧,这是怎么回事啊?她面容逐渐出现疑惑。
  上山时还没发觉到,经过徐昇凌这样提醒,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嗯……我觉得这片墓园都很奇怪。」徐欣妤实话实说,她指着这一片墓园说道:「小时候我不愿上山是因为这里的孤魂野鬼和先人实在太多了,我是真的害怕,可是你刚刚提醒了我,我一路上来,都没看见不该看见的人。这一片墓园,包括山区,都太过于安静了。」
  「果然……」徐昇凌闻言,只低语这么一句。
  「什么?」
  「没什么。欣妤,你先去吃饭吧。」他摇摇头,指着天空说道:「我感觉这天要变了。」
  「吃饭之前,我有问题想要问。」徐欣妤目光直落在徐昇凌的身上,她试探性的问道:「大哥,你的家族玉珮在哪?」
  「在家。」徐昇凌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问这个做甚?」
  「没有,只是好奇嘛!好啦,大哥,一起去吃早餐吧。」她只是笑着答,但路过徐昇凌身边时,却是阴沉着声音:「你又在骗我,你……不是这个世间的存在,对吧?」
  他冷下脸看着已经错身走进屋里的那道人影,随即也唯有叹息,跟上姑娘的脚步,回到屋里。
  他前脚才刚踏进屋,顿时阴风大起,周边树叶沙沙作响,捲起地上落叶,致其纷飞,尽显诡譎。
  细雨缠绵于窗外呼啸秋风下,天色逐渐黯淡,又是在山区的墓园,令人不安的恐惧感逐渐佔据三个孩子心中。
  他们谁也没想到,两个堂哥、堂姐在外面说完话,回来就像是大吵一架似的,谁也不愿理谁,烘托起阵阵森然之感。
  屋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三兄弟也只能面面相覷,谁也不敢开这个口。他们明显感受到徐昇凌和徐欣妤此时的气场到底有多可怕。
  听说一个是东城大学的教授,一个是东城特调组的组长,两人的威严可以是不分上下的难缠。
  只是何必为难他们三个呢?他们可是什么事都没做啊!为什么要遭这一个罪呢?
  滴答——滴答——窗外缠绵细雨不知何时变成磅礡大雨,雨势之浩大,似是想要将人吞没一般,徐昇凌看着窗外已经模糊不清的风景,只是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山上的雨变化之大,将五人困在这小小的屋内,不得动弹。烛火静謐地摇曳着,若非窗外之势太过,或许还能感受到岁月静好。
  忽然之间,连连数声细小的声响藉着倾盆大雨传入两人耳里。徐昇凌和徐欣妤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紧闭的窗,透过窗户看到窗外景色。
  她自认自己的听力还算不错,定然没有听错。不禁扭头望向徐昇凌,没想到的是对方也向自己看来。
  「我想去看看。」她轻声说道。
  「去吧。」徐昇凌故作不经意,悄然指着徐欣妤掛在腰带上的玉珮,无奈说道:「注意安全,我感觉这雨不太对劲。」
  徐欣妤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她不禁笑出声:「好,不过等我回来,你也得老实交代。」
  徐昇凌却只是盯着她看:「等你平安回来再说。」
  目送徐欣妤出门后,三个少年才敢围上前,目光灼灼,却也不失惧色:「大哥,你和堂姐是吵架了吗?刚刚你们都不说话好可怕,还有,刚刚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啊?怎么都听不懂。」
  「没什么,只是意见分歧罢了。」他边说边起身往身后的柜子走去,从里面翻出一个香炉。
  又不知道从何拿出一柱香,将其点上。没过多久,屋内几人便开始昏昏欲睡,最终各个都趴在桌上沉眠。
  唯有一人,仍是清醒着的望着趴在桌上的三个孩子。
  与此同时,屋外的雨势渐弱,徐欣妤穿着雨衣循声音源头而去,林道幽暗非常,又因下过雨,变得泥泞,十分难行,她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勉强能看清楚路。
  但她越走,心里却是越没底,但更多的却是疑惑,她依稀记得这个方向的尽头似乎是个悬崖吧?怎么会有声音从这边传出?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审视周围。
  她严重怀疑这个声音是为了蛊惑人心才出现的。但蛊惑的对象是谁,现在倒是不言而喻了。
  山林之中魑魅魍魎居多,她可以理解,有孤魂野鬼,她也是认了的,何况这处也有两大家族的墓园在,定然有大量的亡魂在此。
  而这些亡魂是否为良善之辈,她确实是不好说,不过此处有那位大人的墓在,怎么还有山精鬼魅敢在此作乱?也不怕那位大人震怒之下,不顾地府规矩行事吗?
  这一切就像调虎离山计,将她引出徐家祠堂,然后——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似的,转身往回跑去,自家大哥和三个堂弟都还在祠堂里呢!虽然她知道让她离开祠堂也有徐昇凌的推波助澜,可是道其根本,就是有人想要藉由这些縹緲的声音吸引她而出。
  只是目的为何?背后操纵之人又是谁?
  她越想,脚步又加快了许多。她这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的,她已经打定主意等回到祠堂一发现不对,就赶紧请勾魂使现身主持公道了。
  等她回到徐家祠堂时,就见一道人影佇立在祠堂门口,左手持剑抵住那跪倒在地的邪魔,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居高临下之姿,就像是傲视世间一切的上位者,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眸一看,竟有几分愣神,随即又恢復那冷淡自持的模样。
  好像对他而言,世间万物皆为螻蚁,不值得他花费任何时间与力气一般。
  可是她却不这么认为。
  至少在她的印象里,那人就不是这样一个的人。
  「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那邪魔只是冷眼望之,随即狂笑不止,若闻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目光越加狠戾,祂恶狠狠地直视勾魂使:「罪?我何罪之有啊?反倒是你!勾魂使!难道你就没有罪?」
  「本官自是有罪,罪在未能前几日闹出祸端时便将你押到君上面前。」勾魂使漠然开口,看不清神色,却可感觉得到此人的杀伐之气。
  要不是自家子孙在此,他或许也不会在此与此人废话许久。他只是抬头望向这片天,不知思索什么,下一刻却是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姑娘身上。
  「当年你犯案后,君上是想要网开一面,留你性命,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君上底线,君上这才下令追杀你。」他缓了语气继续说道:「今日你以计惑我子孙心智,欲使她受到伤害,更是罪加一等,襄槴,何不回头?」
  「回头?哼!我说过地府有你便没有我,今日他们有这般下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不过是把他们的恶放大罢了。」襄槴忽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徐欣妤,只是好笑地说道:「没想到堂堂勾魂使也会有七情六慾,我还以为你眾叛亲离,孤家寡人了呢!」
  「凡是世间眾生,哪个是没有七情六慾的?襄槴,本官终究没有想要抢了你的位置,若非君上强行让本官留下,本官早已在百年前那场大乱后就饮下断忆汤前去轮回了。」勾魂使只是微叹道:「剩下该交代的事,你自己去跟君上说清楚吧。」
  说话之间,站在焞兽身后的两个勾魂官便已经将祂绑上铁鍊,他们二人望着勾魂使:「大人,张思泉大人说有事想求见您,不知您方便与否?」
  「让他晚些再来见我。辛苦你们二人了,告知君上,我留他性命是因为其为君上神兽,应当要君上自己处置,但此贼人不该留,望君上早下决断。」他又恢復了那傲视世间的眼神,「去吧。」
  两人互视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冥王和勾魂使的旨意基本只要听从即可,其他的与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无关。二人只是拱手言道:「是,下官明白,请大人放心。」
  焞兽忽然身形一动,往后衝向徐欣妤的方向,手中亦是握上一把匕首。「去死吧!」
  勾魂使见状,竟是比焞兽动作更快些,他立刻移动身形,恰好挡在徐欣妤面前,他手中化出一把长剑,一招将其匕首打飞掉落地上,下一刻又将剑架在焞兽脖颈上。
  「孩子,闭眼。」他偏头道。见徐欣妤已然闭上双眸,只微瞇起眼,随即便是一剑抹了焞兽的脖子。
  两位勾魂官站在原地,还来不及反应,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见焞兽已然倒地不起,黑色的血水淌流不止。
  再过没多久,焞兽便化为齎粉,自此烟消云散。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勾魂使的眼神里唯有戾气,哪有方才清冷,不管一切纷扰之势?那这样他们还要覆命吗?
  不过,君上本来就已经表明,若焞兽不肯放下屠刀懺悔过错,全权交由勾魂使决断,要杀要剐,不必再稟告他了。
  只不过眼前的人不想被说功高震主,这才多此一举,让他们将焞兽带回地府审判。
  勾魂使向来心细如发,且做事从来滴水不漏,但就是这样完美主义的人,让他们有些畏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躬身:「大人,那……您先忙,下官告退。」
  他们二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勾魂使动手,其雷霆之势,果然地府无人可及,也难怪唯有勾魂使可以替冥王平定当年大乱,助冥王坐稳如今皇位,连君上都亲自下令勾魂使自此可与其能平起平坐。
  此等恩赏,唯有勾魂使一人担的起了,换作是旁人,定然接不住这样的恩典而跌回原地。
  他们二人只不过是个小小一方的勾魂官,可不敢惹了这样一位杀神。
  待两人走后,唯剩勾魂使和徐欣妤站在原地。徐欣妤仍是闭着眼睛,方才感受的温热感和血腥味让她意识到是勾魂使动手后的结果,更不敢睁眼了。
  但久了也失去方向感,令她有些不安,她只好顺着自己的记忆,伸手摸索着方向。
  下一瞬间,有一双手拉住了徐欣妤正在试探的手,她愣了一刻,不由得轻笑出声。这熟悉的气息环绕自己鼻间,她才安心下来:「我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见徐欣妤还能与自己对话,想来也没什么事,他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方才虽然我挡在你前面,但焞兽的血还是溅到你脸上了,擦擦吧。」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了?刚刚都答应我的。」徐欣妤接过帕子,瞇起双眸就像隻狡猾的小狐狸似的:「大哥。」
  她看着变回原本装束的徐昇凌轻笑。但擦拭着脸上的血跡却充满了嫌弃之色。徐昇凌瞇起双眸,回以一笑:「想知道什么?」
  「嗯……」徐欣妤想了一想,拿着手帕走到墙边的水龙头清洗着:「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知道什么,很多事情虽然有疑惑过,可是那是在不知道你身分的情况下,现在我都解开了。」
  见眼前的小姑娘嘴上说得一派轻松,可是手上却使劲揉搓着自己的手帕,徐昇凌不禁苦笑,分明就是十分在意的表现。
  但徐昇凌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许多事太过繁杂,说起来便要长篇大论才可以说完。
  「那等你想到了再问?不过先别问我林依的这事,我还在查,虽然焞兽已然伏法,可里头的事也不少。」徐昇凌挑眉说道。
  「那我要怎么写结案报告,虽然兇手的确是姚天,可是那是被那条项鍊给迷惑了心智的……」徐欣妤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事一样,急忙开口:「对啊!那条项鍊怎么不见了呢?」
  「你别慌,那项鍊是我拿走的。」他轻声说道,安抚心里已经开始躁动的徐欣妤:「那东西到底是属于地府的法器,你一个阳间之人拿着不好,我昨天在你睡着的时候拿走了。再说,阴间的事,丢给你处理也不妥,不是吗?」
  她想想是这个道理,她点头,随即目光微凝:「嗯……我倒是想到一件事,为什么我待在老家就会梦见你生前的事?」
  难怪徐昇凌那时候在车上能那么快就说出结果,原来这个梦境就是他死前的过程。
  当时,她是不是让他想起了自己死前的痛苦?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问好像不太好,望着徐昇凌那平静如止水的面容,颇有歉意:「那什么,我……」
  「我也想知道。」话还未说完,便被徐昇凌打断,他摇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会梦到我生前之事应当不是受我影响。」
  她「哦」了一声,随即直面徐昇凌,一脸的狡黠。她可没忘记昨天早上的时候徐昇凌威胁她的那段话。
  「先祖大人,我怎么记得昨天早上的时候,你曾经威胁过我,说如果我再试探你,便要对我做什么?」她坏笑问道:「那你现在还捨得对我动手吗?」
  他唯有轻叹出声。这孩子过不去那坎了是吗?
  自己那时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徐欣妤继续查有关自己的事,哪里是真的有心要伤害自己认回的这个妹妹?
  他抬手抚上她的秀发,柔声道:「我自然是捨不得伤害你这隻狡猾的小狐狸的。不过……你也不能仗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屡次挑战我的底线,万一我失了人性,真的对你动手怎么办?」
  徐欣妤这才乖乖点头,她怎么会不明白徐昇凌说的是什么。
  确实,自己不只一次试探徐昇凌,他也明里暗里都在说自己确实有瞒着她事情,只是不想说出口而已。
  这次次试探,纵然是对她向来轻声细语的徐昇凌,也是会动怒的,只不过这般行事的对象是她,这才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换做其他人,那就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了。
  她想想就觉得冷意袭来,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
  别看徐昇凌现在笑意盎然地模样,真心动怒起来,好像比他以勾魂使之身的形象还要来的猛烈,甚至是令人恐惧感直线上升。
  方才她可是都有看在眼里的。她故作轻松一笑:「嘿嘿,知、知道啦!我不会有下次了。」
  她看着徐昇凌听完她的保证而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屋里的背影,还是不免俗的在心里暗骂自己家的这位先祖大人。
  徐昇凌这如沐春风的形象果然都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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