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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来说,他们的基因既然能稳定传下来,自然生产应该也是可以的,但医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开始说建议手术。
  既然已经决定手术,那么胎儿发育健全的基础上,什么时候都可以,段琮之可以自己选择时间。
  段琮之想了想反正都已经这么久了,不差那么几天,还是让崽崽自己决定他的出生时间吧。
  医院的病床都是统一的规格,不过高级病房的陪护室里是双人床,段琮之这几天是跟秦恪一起睡在这里的。
  段琮之晨起之后又睡了回笼觉,梦到了上辈子死时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梦到上辈子的事,但是第一次梦见自己的死亡。
  经历过一次,没有人会不恐惧死亡,不梦到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但他今天梦到了,无比清晰的画面,每一帧都像是定格在他的脑海中。
  段琮之猝然惊醒,秦恪扶着他起身,喂他喝温水,段琮之推开水杯,呼吸还没有平复,问他:“今天是几号?”
  段琮之猛然间想起,梦中的一帧画面,热闹的街边,一家小铺面上贴着做活动的海报,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是认识阿拉伯数字。
  他知道那个是日期,八月二十二号。
  上辈子,他就是死在今天,一种难言的惶恐袭上心头。
  “我会死吗?”
  秦恪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只能坚定地告诉他:“不会。医院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段琮之先是没听见:“如果我死了,如果你,你要跟别人在一起,你把崽崽交给小师叔好不好?”
  秦恪抱住他,一下一下顺他的背,安抚他:“不会,琮之,你不会死。”
  段琮之哭了起来:“我不想死,我不要你找别人。”
  子弹穿胸的瞬间,其实没有多少疼,弥留之际也不过是瞬间,只来得及多看秦恪两眼,他没有经受多少痛苦,回想起来却还是觉得恐惧。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说,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只能一点一点地感受血液的流失,他甚至没有正经跟秦恪告白过。
  秦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焦虑,但是大抵上知道他的焦虑来源于即将出生的孩子。
  “只是做一个手术,我全程都会在,所有的术中、术后风险,医院都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他们制定的每一套备用方案我都已经过目。”
  “琮之,相信我,你不会出事,我会接他来到这个世界。”
  段琮之抽噎着:“我爱你,秦恪,我爱崽崽,我爱你们,你不要找别人。”
  秦恪亲吻他的眼泪:“不会有别人,只有你。琮之,我只有你。”
  段琮之渐渐冷静下来,回过神发现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亏得秦恪没有嫌弃。他这是,产前焦虑?
  哭完倒是好了一些,反而因为尴尬不想去回想刚才说的话想的事,生出点豪气干云的气势来,是生是死,是真是假,是不是注定迈不过去这一天,生完就知道了。
  他推推秦恪,让他放开自己,准备站起来去洗个脸,双腿一落地,差点没站稳,肚子忽然疼起来了。
  段琮之稳住身形,很冷静地说:“秦恪,崽崽好像要出来了。”
  第119章
  段琮之的痛觉异于常人,医院十分小心,反复开会商议过手术方案,一开始定的还是椎管麻醉,接近于全身麻醉,但是手术过程中大脑会是清醒的。
  麻醉师会在手术室随时待命,如果有随时全身麻醉。
  就像秦恪跟段琮之说过的,所有的方案都是他过目的,他否决了椎管麻醉,要求直接全身麻醉。
  很多家长会担心麻醉影响到孩子,一般不会选择全麻,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当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给段琮之做手术的人当然是有这个水平,相比之下秦恪更担心段琮之异于常人的痛觉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
  段琮之只是看了很多的科普资料,和他不一样,秦恪是看了很多的专业论文。他几乎是把国内外所有的手术方案都了解透了,跟医院一起制定了几套方案,力求万无一失。
  结果也确实是一切顺利。
  秦恪换了无菌服在手术室中旁观了整个过程,崽崽出生之后护士轻柔地为他擦拭身体,简单清洗过后就套上了小衣服。
  这整个过程崽崽的哭声就没有停过,不过在产房,婴儿的哭声越大,迎接的出生的医生护士们只会笑得越开心。
  崽崽的嗓门大说明他很健康。
  护士抱着他称重之后抱到秦恪身边,发现这个新手爸爸抱宝宝的姿势很标准,虽然还有点生涩,但一点都不会让宝宝难受。
  段琮之睁开眼的时候身上还有点无力,浑身软绵绵的。他转了转眼睛,意识到自己是在病房里,他抬不起手,也没有办法说话。
  余光扫到秦恪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哪个世界,崽崽还在吗?他终于从梦里醒了吗?
  他睁开眼之后监测的机器就滴滴地叫起来,秦恪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的眉心轻吻:“崽崽很好。”
  段琮之松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怅然,没有醒,也许永远都不会醒了。
  崽崽是足月出生的,胎发浓密,哭声嘹亮,不需要住保温箱特别监护,从产房出来就送到了病房这边。婴儿床就在离段琮之不远的地方摆放着。
  段琮之用力偏过头去看,秦恪就走过去,抱着崽崽过来,他几乎是单手托着崽崽,段琮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崽崽原来这么小。
  他的小怪物,这就要跟他见面了?
  秦恪托着崽崽微微侧过来,让他看清了崽崽的样子,然后把襁褓放在他的枕边。
  崽崽刚出生,皮肤还有一点泛红,闭着眼,眼睛有一点点肿。
  段琮之提前了解过,知道很多小宝宝刚出生的时候都是红彤彤皱巴巴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并不是真的丑,过一阵就会好。
  崽崽看上去还行,光看脸比他预想得好多了,并没有皱巴巴的,皮肤也没有很红,过几天长开了应该更可爱。
  崽崽穿着他提前准备的好的小衣服,裹着天蓝色的襁褓,静静躺在他枕边。
  段琮之就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上辈子这辈子的问题了。他看了一会儿崽崽,想问崽崽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他现在说话很费劲,偏偏秦恪跟想不起来这事一样,提都不提一句。
  虽然产检的时候已经见过崽崽很多次,但是真的见到安安静静闭着眼睛,能听到呼吸的,彩色的崽崽出现在眼前,段琮之还是觉得神奇,心中泛软,很想亲亲他。
  刚出生的小宝宝都差不多,光看脸是看不出什么的,崽崽又裹成了一个小粽子,他还动不了,完全没法自己去看第一性征。
  段琮之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崽崽要是小女孩怎么办?许多教育类的书籍上都说要尽早给宝宝树立性别意识,那崽崽三岁之后是不是就不能给她洗澡了?
  他是不是还要学着给崽崽梳头,给她挑好看的小裙子?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崽崽是小姑娘的基础上,段琮之现在就是要确认这一点。
  段琮之平时觉得秦恪还算了解他,然而真到了不能说话的时候才知道,沟通还是有点费力的。
  他想问崽崽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秦恪说:“崽崽3.2千克。”
  他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以便自己大概推算一下麻醉效果,秦恪告诉他,段父段母和小师叔都已经到了,他们都看过崽崽了,秦老爷子和林先生是一起来的。
  段琮之就连嘴都懒得张了,秦恪用棉签沾水给他润了润。
  麻醉效果看来还要一会儿才能过,他其实还有点困,但是刚才睡久了,主观上他并不想睡,就盯天花板发呆。
  他上辈子的死期,就是这辈子崽崽出生的日子,看来这一天注定不平凡,不是生就是死。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出人命的。
  麻醉的后效渐渐过去,段琮之渐开始恢复力气,他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喊了一声秦恪,嗓子哑得不像话。
  秦恪俯身来听,段琮之有气无力地说了三个关键词:“崽崽,男,女?”
  秦恪用棉签给他润了润唇,没有立即回答,段琮之觉得他可能是在想为什么他不知道。
  产检的时候他又没有问过医生,他虽然也考虑过崽崽的性别,但其实没有什么期盼,男孩子女孩子都行,怎么养孩子是崽崽出生之后考虑的问题。
  在肚子里的时候他默认崽崽没有性别。
  但是秦恪这样显然是早就知道的,默认他也早就知道,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
  段琮之眉头轻轻拧起来,秦恪抚平他的眉心,低声解释:“男孩子,所有记录中只有一个是女孩子,但是不可考。”
  就是说崽崽根本没可能是女孩子?
  段琮之想到梳小辫子穿小裙子,一边有点庆幸,一边又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失落感,小女孩很可爱啊。
  其实如果是女孩子他可能一样会失落,从一个傻爸爸的角度,他什么都想带着孩子体验,但是注定只能二选一。
  段父段母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坐在病房自带的客厅里,段琮之没醒,他们就没有进来,崽崽倒是抱出去给他们看过。
  现在段琮之醒了他们才进来,来的五个人,小师叔和段父段母站得近,剩下两个,林致和跟秦老爷子,一副天各一方的样子。
  林致和其实想离段云近一点的,但是他毕竟变了太多,林家的事刚收拾完,他虽然私底下见过段云很多次,这样跟段云面对面的,却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他摸不清段云的态度。
  都说孩子是家长之间的缓冲剂,他们家的缓冲剂已经自己当家长了,暂时是指望不上。
  秦老爷子红光满面喜笑颜开的,他刚才只看了孙子一眼,秦恪就抱着孩子进来了,现在小宝宝还放在段琮之枕边。
  段父有点局促,怎么说呢,有种儿子变成女儿的感觉。
  护士过来敲了敲门:“宝宝爸爸在吗?”
  秦恪俯身跟段琮之说了一句,然后出去了,老爷子清清嗓子,问段琮之:“我抱抱孩子?”
  段琮之轻轻点头。
  秦老爷子别看有三个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当爷爷,但他跟本不会抱孩子,偏偏年纪大了,就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过崽崽不太配合,一到他手上,崽崽忽然就醒了,然后开始哭。
  段琮之还是第一次听见崽崽的哭声,懵了一下,他以为刚出生的崽崽哭起来都跟猫叫一样,他们家崽崽气势那么足的吗?
  秦老爷子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听到就说:“我孙子这嗓门真大。”
  但是嗓门再大也不能故意放他哭,他试图哄,根本就哄不好,老爷子跟剩下几个都不熟,当年还有那么一点不太好的回忆,段琮之又还躺着,看了一圈,只能把孩子给林致和。
  林致和也不会抱,动作生疏地从他手里接过,企图凭借亲情感化崽崽,让他给爷爷一点面子,崽崽不给面子。
  他看看段云,喊了一声:“阿云。”
  段云很客气,喊他林先生,从他手里接过崽崽,抱着轻轻晃了晃,单手托住,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崽崽很快就安静下来。
  等到秦恪回来,崽崽已经躺回段琮之身边,秦恪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在房内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
  “晚餐时间快到了。”
  段琮之觉得有点好笑,他这是下逐客令。
  刚才几个家长在,段琮之没说,他们一走他就开始喊疼了,麻醉效果过了,他的知觉也开始恢复了。
  他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不会逞能,止痛药该用就用。
  到晚上他起身去卫生间,腿还有点软,再回来就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上抱了抱崽崽,特别小一只,单手就能抱住。
  崽崽的小手有本能的抓握反应,段琮之给他一根手指,他轻轻握住了。
  段琮之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崽崽,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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