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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桃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楚昊苍这么说,宁桃终于略松了口气。
  她相信老头儿。他说放水肯定是放了水的。
  看到老头儿冷冷地睨着她,宁桃三两步冲上前, 探着伸出手给对方拍拍背顺顺气。
  眼看对方没什么反应之后,宁桃放心大胆地继续拍了。
  她是真的担心老头儿。
  不是说他不自量力,他被关了这么长时间,身体虚弱,这几百年的光阴那是这么容易就逾越的。
  那个谢迢之一听起来就是个牛逼兮兮的大人物, 她担心老头儿找他报仇会死在那儿。可是宁桃想想也知道, 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劝人放下仇恨, 尤其是这种牵扯数百年的仇恨。
  等喘匀了气儿,楚昊苍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拂开了她的手:“滚开!”
  宁桃被拍得往后倒退了两三步, 也有些火大了。
  这倔老头儿。
  然而下一秒,被老头儿拍到的地方, 却好像有一股暖流钻入了肺腑,这股暖流在全身上下四处游走,身上的伤痛顿时为之一轻。被揍肿了的脸神奇地消了肿,肩膀的血洞也痊愈了不少, 宁桃愣了一下,想都不用想,立刻明白了这是谁的手笔。
  楚昊苍气喘吁吁, 冷眼看着她:“呼——呼——”
  宁桃无奈地拎起嫁衣,坐了下来,伸出手又小心翼翼地拍了两下:“道君。”
  “哼。”
  “那、那真是我的朋友。”
  “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与我何干。”楚昊苍哼哼唧唧, “说是朋友, 呵,我看你看那小子的眼神却缠绵得很!”
  “没有!你看错了!”宁桃下意识地狡辩。
  “小娃儿,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在我面前狡辩没意思。”
  眼看老头儿终于不喘了,桃桃伸展四肢,终于也放松了下来。
  她的表现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宁桃愁苦地想。
  还、还好吧,虽然她喜欢常清静,但也没有很卑微很痛苦很明显吧。
  只是每次想到小青椒,每次看到小青椒与苏甜甜互动,就好像心被揪了一下,自卑又低落。
  楚昊苍看不下去她那副矫情的小女儿作态,这老直男沉下了脸,“喜欢就去直说。”
  反正已经被看穿了,在楚昊苍面前,宁桃自暴自弃懒得再掩饰了,自暴自弃得理直气壮,捂脸说:“我、我不敢。”
  “不敢那就憋着。你若说出来,还能尽早解决这痛苦,从这段可笑的感情中走出来。你若不说,那你这日后的痛苦,你这辗转反侧,都是你自找的。”
  宁桃本来是有些失落的,一听楚昊苍的话,反倒忍不住“噗”笑出来。
  楚昊苍沉下脸:“你笑什么?”
  主要是老头儿长得特别帅,有那种金戈铁马的王爷的气势,银灰色的长发卷曲,五官深邃。但说话有时候和话剧似的,说起这种情情爱爱一套又一套。
  宁桃当然不敢说,赶紧摆摆手,诚恳地拍马屁,“我觉得道君说得特别有道理。”
  她喜欢常清静,可是这两次,让宁桃慢慢地明白了一个比较难堪的道理。她和常清静虽然认识得更早,但在常清静心里,她或许比不上苏甜甜。这没什么,宁桃告诉自己,苏甜甜长得漂亮,娇憨灵动,这种女孩一向很受异性的欢迎。
  而且她还要回家。
  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人少年时要是遇到一个很优秀的异性,她就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如果她回了家,常清静应该会和苏甜甜在一起吧。
  宁桃懵懵懂懂地想,而她可能会继续上学,考个大学,在大学里或是工作上,要么是相亲,认识个普普通通的男朋友,结婚生子,为还贷为孩子上学为父母养老发愁。
  清醒的同时,她心里又好像存了一点儿侥幸。
  说不定常清静也对她有一点点感觉,她说出来了,告白了,说不定爱情也会降临在她身上呢。这些侥幸与冰冷的现实相交织,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搅得宁桃鲜血淋漓的。
  说出来就轻松了,说出来了,就算常清静拒绝了她,她伤心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就能走出来了。
  就像所有普通的姑娘一样,宁桃诚实地摇摆不定。
  她想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想告白,又畏惧说出来的后果,到时候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见到对方或许只剩下了相看两无言的尴尬。
  天色渐渐转亮了,天际泛起了一阵苍蓝,枯草瑟瑟,天河渐没,红日将起。
  宁桃穿着身嫁衣,坐在这衰败的枯草间,忍不住掰着自己手指头想。
  要不就鼓起勇气说出来吧,向常清静告白,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或许等她哪天终于回家了,某天下班疲倦地走在霓虹灯下,想到少年时的冒险,再想起这些回忆时,只会觉得美好。
  楚昊苍显然没心情多照顾她的少女情怀,多说这两句已经仁至义尽了。
  察觉到楚昊苍要离开,宁桃有些不舍,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君你不再多坐坐?”
  “哼,陪你坐在这儿衰草枯叶间喂蚊子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直接说出来也太扎人心窝子了啊喂!
  宁桃默默举手抗议:“道君你这样是很容易失去别人的爱的!”
  对方的回复更加中二:“哈哈哈哈我不需要别人敬我,爱我,我只需要他们怕我,厌恶我,一提到我就深入骨髓的恐惧!”
  宁桃吐槽欲差点儿没憋住,然而目光落在楚昊苍的身上又愣住了。
  虽然说着中二的话,但男人的身影寂寥又萧瑟,仿佛英雄末路般的荒凉,被幽蓝的天光好像拉成了一道惨白的细影,没入了荒草枯叶间。
  宁桃一时无言。
  目睹着楚昊苍离开之后,桃桃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祈祷了半秒。
  不管怎么样,希望楚前辈能好好的!她自己也好好的!
  给自己加油打了个气,桃桃一瘸一拐地重新往墓室的方向走去。
  回到墓室的时候,立刻就迎上了众人或担忧,或错愕,或探究的目光。
  在这一众目光中,宁桃看也没看其他人,立刻去检查了一下苏甜甜的伤势,她正被一群少年围在中间。
  牵着苏甜甜的手,桃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儿,确定她真的没事儿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抬起眼,鼓起勇气地看向常清静,“常清静,你你能来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常清静不解其意,却还是顺从地来了,拧着眉头,正要开口问她,没想到宁桃率先打断了他还没问出口的话。
  “常清静,我有话要对你说。”
  身后就是墓室,旷野寂寥的风呼啸着倾倒入墓室中,站在这风口,宁桃身上的嫁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情不自禁地攥紧了嫁衣袖摆,宁桃顿了顿,紧张到神经末梢都好像卷曲了。
  她怔怔地看着常清静的眉眼,身形修长,眉眼是冰雪一样的凉薄。
  身上那股戾气使得他眉眼英挺。
  那是她穿越前,绝不会碰到的男孩子。
  桃桃鼻尖有些微涩,张张嘴,脑子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微感眩晕。
  “我……我,我对你……”
  常清静不明所以,两条剑眉拧得紧紧的,微感疑惑地沉声说,“你受伤了,让我替你疗伤。”
  “我对你——我——”
  不行,说不出口。
  她好想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是想做你新娘子的那种喜欢!
  “我喜——”
  “桃桃。”常清静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让我替你疗伤,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等伤好离开这里之后再说。”
  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听这些话。
  那幻境里的一切如同梦魇一样深深地纠缠着他。
  苏甜甜的身影在他脑子里交织,忽而是哭的,忽而又是笑的,像只喜孜孜的蝴蝶一样。
  常清静心思纷乱,狼狈又隐忍地低下了头。
  这让他即使愧疚也无暇分心多留意宁桃想说什么。他确认自己该是不喜欢苏甜甜的,对于苏甜甜,他心中并无悸动,也无法回应她的感情,可是他们说她背了他一路,而他偏偏又在幻境中看到了她。
  他对苏甜甜的观感虽无悸动,却混乱又复杂,她是这世上第一个对他说喜欢他的人,或是厌恶或是愧疚或是微不可察的对异性的好感,种种交织在一处。
  “小牛鼻子!”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清糯的嗓音猝不及防地斜刺里插入。
  苏甜甜站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清楚地看到宁桃和常清静站在一块儿后,张张嘴,脸上露出了点儿犹豫之色,“你,你能不能来一下。”
  常清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僵在了原地。僵了半秒之后,朝宁桃礼貌地微微示意,抬脚走了。
  苏甜甜牵着裙子,没忘记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桃桃,你没事吧。”
  宁桃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勇气迅速欠费,甚至有种撬墙角的羞愧感。
  苏甜甜刚刚甚至为了救她被打了一掌,这个时候,她连嫉妒她和常清净亲近的资格都没有。
  宁桃一个人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站到双腿都发麻了,寒气深入骨髓。
  其实答案不用常清静亲口去说,她已经知道了。
  等到宁桃回到众人人群中的时候,果然有人问她和楚昊苍什么关系。
  宁桃没心思回答,抱着膝盖闷闷地说:“没关系。”
  “不可能!你骗人!”事关楚昊苍,此事非同小可,那阆邱弟子想都没想,神情不由冷厉了几分,断然厉喝道:“没关系,度厄道君特地来救你?他带你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宁桃闷闷不乐地大声抗议:“他没有特地来找我,他是来找你们,叫你们通知谢迢之前辈的。至于我,可能因我是献祭给他的祭品,他不乐意叫别人吃了吧。”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度厄道君能为我做什么了?我哪来的这么大派头,值得度厄道君为我费心。”
  一众世家少年齐齐一愣。
  这位,宁姑娘怎么看上去眼眶都红了?
  毕竟是为了给苏大小姐擦屁股这才主动上阵,差点儿把命丢了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太过责备对方,那阆邱弟子也察觉到自己有点儿冒失莽撞了,恐怕是伤到这位姑娘了,面色有些尴尬。
  其实这话说得倒也对。
  和这位宁姑娘接触得这几天里,这宁姑娘明显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间小姑娘,这样的姑娘就算和度厄道君真有点儿牵扯,牵扯也不会太深。
  于是,一众少年叹了口气,有人走上来摸了摸她脑袋,没有再多问。
  此刻,天已经放亮了,却还是暗沉沉的,看不到云。
  这事儿解决之后,回到杜家村,杜香露和杜家父母自然是千恩万谢。
  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这一路走来苏甜甜的脸色有些苍白,止不住地咳嗽,众人赶紧将她扶进了屋里休息。
  常清静盯着苏甜甜苍白憔悴的面庞看了一眼,脑子里好像空白了。
  他发自内心地厌恶妖怪,但苏甜甜每一次举动都好像在嘲笑着他的浅薄与狭隘。
  在众人没来得及多留意她的时候,宁桃悄悄地回屋,把嫁衣脱了下来。
  这时候,众人这才发现没了宁桃的身影。
  “宁姑娘呢?”
  “生气了?一个人回屋了吧?”
  早知道当初便不让这姑娘冒险了。
  众人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暗沉沉的天。
  宁桃一个人坐在窗边,拿着匕首犹豫地在自己肩膀上比划了两下。
  天色是微青的,暗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瓦灰色的天压得很低,几只青桩擦着稻田斜飞入天际。
  她肩膀上的伤虽然被老头儿处理过,但老头临走前给了她一把匕首,告诉她,她身上受鬼气熏染,必须要把这些腐肉挖掉。
  她不大想找医生,要去找医生肯定又要惊动其他人。
  嘴里咬着匕首,桃桃艰难地闭上眼,手哆嗦了两下,用力往肩膀上一戳。
  疼得她冷汗如雨,“嗷”地一声直接惨叫了出来。
  扎都扎了,只能硬着头皮搅动匕首,使劲儿挖掉了这些烂肉。
  虽然很疼,但必须自己上手。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宁桃也差点儿疼得昏死过去,浑身上下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湿了前胸后背。
  窗外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
  杜大嫂点上了灯,微黄的灯映照着篱笆,雨滴微凉。
  宁桃趴在窗户前看了一会儿,伸手接雨。
  如果她爸妈还在的话,她妈肯定会急得直骂她,然后赶紧带她去医院打破伤风。
  她几乎不敢多想了。
  没关系,你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没关系,桃桃,你能挺过来的。
  ……
  半夜,宁桃是被春雨沙沙敲打篱笆的动静惊醒的。
  身下的席子摸上去微凉,宁桃冻得起了层鸡皮疙瘩,正打算抱床被子来的时候,突然间,好像看到了窗户前停了个黑乎乎的影子。
  打开窗一看,才发现是个传音纸鹤。
  大晚上谁会给她发传音纸鹤?
  纸鹤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站在窗户上,被夜雨浇得有些可怜。宁桃抓起它翅膀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借着一豆的灯光看到它腿上还绑了个贝壳样的药膏。
  解开一看,贝壳里面塞了个小纸条,上面一行狂放疏朗,险峻陡峭的大字。
  “伤药,用。”
  这狂放不羁的命令般的语气……
  桃桃眼睛一亮。
  是老头儿!
  宁桃小心翼翼又很郑重地拿起这蚌壳贴近胸口,心里感觉好像有一股淡淡地暖流淌过。
  夜风卷着夜雨打入屋子里,好像也不觉得冷了。
  宁桃觉得自己要谢谢这个纸鹤,于是,端正地向这纸鹤说了声谢,又折回去关上了窗子,赶紧抽出纸趴在桌子上琢磨着写回信。
  写什么呢。
  “前辈亲启……”
  “谢谢前辈的药膏,晚辈感激不尽。前辈刚从扃月牢中脱身,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和大家正准备去凤陵仙家,前辈一定要当心,如果有消息会随时通知前辈。”
  “还有就是枇杷能止咳,冰糖雪梨也行,前辈可以买一碗喝,很甜很好喝的。”
  ……
  不知不觉,宁桃巴拉拉就写了一大堆。写完了拍拍纸鹤的小脑袋,又将它放了出去。
  第二天,常清静一行人准备启程继续赶往凤陵仙府,
  路上,宁桃倒也收到了楚昊苍的回信,楚昊苍觉得她烦,十天半个月才回复她一次,不过每次回信的内容都十分符合他文艺大叔的特性。
  比如说去了啥啥寺庙啊,路上碰上了骤雨啊,芭蕉叶倒能拿来遮雨,又去某某渔村喝了酒啊,走入深林看到了乌鹊衔花,前几天看到的烟霞落满了水。
  某个村口的大黄狗很让人讨厌。
  可恶,可恶,可恶!
  三个墨渍晕染的狂风的“可恶”,形象生动地表达出了对方厌恶之心。
  宁桃拿到信之后深深地怀疑,老头儿是去四处找仇家杀人的,只是路上偶尔看到了什么美景,文艺心无处发作,这才给她写上了两笔寄过来。
  和老头儿的书信,极大地安慰了少女失恋的萧瑟心情。
  这一路上,宁桃有意无意地,旁侧敲击了不少度厄道君楚昊苍的生平消息。
  常清静琉璃似的眼盯着她看了半秒。
  宁桃狼狈地移开视线:“我、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常清静想了一想,一字一句斟酌,缓缓地回答了起来。
  “度厄道君是阆邱剑派首席大弟子,与谢前辈本来是好友。他出生修真名门楚家……”
  从常清静的话里宁桃渐渐地弄明白了楚昊苍的生平。怪不得老头儿这么文艺,原来老头儿本来就出生名门世族,年轻的时候是个实实在在的世家少爷。
  据说他修行的功法比较暴烈,为人处事偏激,走火入魔后杀了他老婆谢眉妩,杀了阆邱同门,又接连杀弟弑母,最终被知交好友谢迢之缉拿。
  但宁桃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凭之前听老头儿在山洞里的那段话,那段“就算母亲也能对自己儿子下手,就算兄弟也能亲手杀了自己哥哥,就算至交好友,也能为利反目成仇”,她就觉得这事儿肯定另有蹊跷。
  “桃桃,你之前想同我说些什么?”
  宁桃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含糊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又埋头继续写信去了。
  握着笔,宁桃忍不住分出半分余光,抿着唇,心里既期待常清静能追问下去,又害怕他追问。
  要是常清静追问她的话,桃桃在心里小声地和自己说。
  那她就告白。
  可是,常清静没有,他只是移开了视线,她不愿意回答就没有再问。
  或者说,他目前分不出心思来管她,强烈的负罪感和对温暖的渴慕几乎将常清静自己撕裂成了两半,宁桃能清楚地看到常清静动摇。少年像是第一次有喜欢的姑娘,慌乱局促又动摇,下意识地逃避。苏甜甜不许他逃避,总强迫常清静看她。
  “桃桃,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苏甜甜皱着鼻子,将整个脑袋都压在了宁桃身上,撒娇诉苦。
  “桃桃,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苏甜甜的眼睛是亮的,嘴角也是翘着的,流露出一股甜蜜。
  宁桃看出来,其实苏甜甜根本不在乎她提出什么不什么建议,她就是有满腔的高兴想要和人倾诉。每次说是要找她聊天儿,其实就是听她一个人讲。
  “那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建议?”宁桃将苏甜甜稍微推开了点儿,难得严肃了神色问。
  “你和常清静之间,我能给你什么建议?”
  苏甜甜第一次看到宁桃这个神情,被问住了,喃喃地说不出话来:“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感觉,感觉常清静是喜欢我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不承认。”
  “那你要我帮你去问吗?”桃桃道,“我能帮你这一次,那下次呢?下次你们俩出了矛盾,还是我替你们去解决吗?”
  那仿佛葡萄一般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郑重地看向苏甜甜。
  苏甜甜心里不自觉打了个突,有点儿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我……我……”
  “既然你没决定好,”宁桃叹了口气,认真地纠正,“下次,这种事,别再找我了。”
  “这样的谈话毫无效率和意义。”
  宁桃她当然不傻,她能看出来苏甜甜身上那些小毛病,她只是想要一个垃圾桶,一个树洞。她并不是真的傻白甜,某种程度上,像是个天真到近乎残忍邪恶的孩子,道德感极其薄弱。
  她做的一切基本都出自于欲|望,而鲜少能克制住欲|望。
  有句话不是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不是能克制住欲|望吗?苏甜甜身上作为“人”的理性不多,更多是“动物性”,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不大的孩子。
  这是苏甜甜第一次看到宁桃这么明确地表示拒绝,有些尴尬地嘟囔了两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提着裙子像个花蝴蝶一样跑到了人群中。
  苏甜甜走后,宁桃胡乱地想到,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塑料姐妹情了。
  但人与人之间相处就是个磨合的过程,她、苏甜甜和常清静,他们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
  至少,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甜甜是发自内心为她焦急,主动去救她的。
  宁桃视线微微一偏,就看到了苏甜甜抱着膝盖坐在了常清静身边,而常清静眉眼依然冷峻,低着眉眼,不去看她,也没有拒绝。
  少年与少女隔着篝火坐在一起,明亮暧昧的火光照耀在两人脸上。
  宁桃心里有些闷闷的,好像旷野的风烧到了她身上。
  桃桃移开视线,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走出来了,她给老头儿写信,说是要一起去落梅坡看梅花,去江畔的酒肆喝酒,去芦苇荡里看鹤。
  看到常清静与苏甜甜在一起,她会大声说笑,蹦蹦跳跳,疯疯癫癫,和那些撮合他们的人一道儿,更加大声地说笑,她这些故作姿态的自尊,好像将常清静推得越来越远。
  只要她不说,常清静就不会发现,她曾经暗恋过他,等她哪天不喜欢了,还能维持点儿体面。
  为了摆脱常清静对她的影响,宁桃频频地往蜀山、阆邱和凤陵弟子中间钻。一开始大家微有些尴尬,宁桃也尴尬,但熟悉起来之后就好多了。
  旷野的风很冷,常清静睡得一直很浅,醒来的时候,篝火的余烬
  还没灭,远远地就看到了宁桃和个阆邱弟子坐在一块儿聊天。
  就是之前被宁桃抢了佩刀的倒霉蛋——何其。
  “诶,桃子你真的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啊。”
  “对啊,我骗你做什么?”
  “你这包里装的。”
  宁桃:“都是书!”
  何其咋舌:“这么多东西背着可不重死了。”
  “不行,不能丢,万一回家了我还要考试呢。”
  “考试?”
  “对啊,我们那儿所有孩子都有上学,律法规定的,6岁上学,一直上九年,这九年时间里束脩和书本费都是国家交的。”半夜天冷,宁桃打了个喷嚏继续说,“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我们这儿的学生大多数都要继续往下念……”
  “我今年高一啦。”
  “我还没看到哪个姑娘家竟然背这么多书,舍不得丢下呢,就算是那些秀才也没你这么热爱学习吧?”
  宁桃脸颊微红,缩了缩脖子,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光:“其实也不是……”
  她根本算不上多热爱学习,她学习的功利性和目的性可强了。
  见到她缩了缩脖子,何其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递给了宁桃:“给,桃桃,你穿着。”
  宁桃迅速涨红了脸。
  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束着个高马尾,皮肤白得剔透,将外面那带毛毛的暖和的大衣大方地递给了她,自己只穿了件蓝色的劲装。
  她、她还没披过男生的外套呢!赶紧低着眼窘迫地推了回去,“我不冷,谢谢,你赶紧穿上吧,别冻着。”
  何其笑嘻嘻:“我们阆邱冷得很,我已经习惯了。你穿吧,你是姑娘,当然要多照顾你啦。”
  “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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