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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郁松年叹了口气,身旁的床垫下陷,是对方去而复返,将他重新拥住。
  “为什么要哭?”郁松年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喜欢我是件让你难过的事吗?”
  沈恕在喜欢郁松年这件事上,得到的快乐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里,都称不上快乐。但郁松年给他带来的一切,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郁松年一样。
  大概没人的表白会像他一样这么糟糕吧,哪怕结婚了,有过最深入的肢体接触,却还是没有安全感,脚踩不到实处,怕哪一日睁开眼,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年来,沈恕很少梦见郁松年,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梦到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课室,转过头,那是一扇没有人的窗户。
  梦是蓝的,紫的,有时候有其他看不清脸的同学,有时候也有熟悉的人与事,唯独没有郁松年。
  抬起手,沈恕紧紧抱住郁松年,闭眼时,又打湿了郁松年的肩膀,他哑声重复:“喜欢你。”
  郁松年亲吻他的耳垂,脸颊,将他眼泪一一吻去。他在对他道歉,声音饱含悔意,不知道是在内疚逼迫他说出喜欢,还是对他喜欢做出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沈恕在郁松年怀里睡着了。
  小时候沈道昌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可是在张雪婉身边长大的那些岁月,沈恕意外地爱哭。在张雪婉离开后,沈恕便逐渐成长成沈道昌希望的模样。
  张雪婉最喜欢玫瑰,她和沈恕说,因为花是爱的证明。
  “我的宝贝这么爱哭,以后也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哭吗?”张雪婉摸了摸沈恕的脸,笑得温柔。
  沈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面前的张雪婉仍如照片上一样美丽,不似离开他的时候,病容憔悴的模样。
  沈恕坐在了张雪婉的脚边,看着母亲手里的玫瑰。张雪婉抽出一支,放进他手里:“我们小恕有收到很多玫瑰吗?”
  沈恕想到了那些花与画,雕塑与首饰,笑了:“有,收到了很多。”
  张雪婉笑道:你一定会收到很多玫瑰,比玫瑰还多的爱。”她亲吻落在沈恕脸颊上,暖融融的,就像阳光那样明亮。
  沈恕睁开了眼,风吹起白色的纱窗,有人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透了进来。
  眼睛传来的干涩与刺痛,令他有些睁不开。只能反复闭上适应光线,又努力地睁开。
  “该起床了,是下午的航班。”郁松年说。
  今天是他们去度蜜月的日子。
  沈恕摸了摸肿胀的眼皮,意识到昨晚是个什么情况入睡时,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好在郁松年表现得和以往没有区别,叫醒沈恕后便出了房间。
  陈嫂过来做的午饭,看见沈恕眼睛肿了,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差点要叫私人医生过来。直到沈恕再三劝阻,才给他弄了些冰块来敷眼睛。
  沈恕按着冰袋,偷看坐在对面桌的郁松年。郁松年用餐到一半接到了电话,与对面沟通使用的是俄语,这通电话应该跟学业有关。
  难道是那边在催郁松年回去继续学业?怎么会这么早,郁松年不是说现在还不考虑回去吗?
  私心当然是想郁松年留下来,但理智上又认为爱一个人,不该阻止他完成自己的学业。
  忧心忡忡,直到过关登机的时候,沈恕还有些失神。
  他们度蜜月没打算离开太远,只去附近小国度假,享受沙滩海洋,和每一对新婚情侣一样。
  郁松年将眼罩递给他,又贴心地备了耳塞,让他在行程上睡得安稳。对方这般贴心,倒叫沈恕原本想问的话问不出来了。
  甚至心里产生了个荒谬的念头,该不会郁松年是昨晚听到了他的表白,所以要以学业为名,逃出国外吧?
  这个想法刚浮现就被沈恕打消,应该不可能,要是真如此,郁松年也不会跟他来度蜜月了。
  难道这是行刑前最后晚餐,郁松年打算离开他之前的最后温柔?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身体却因为眼睛的疲惫,又再次陷入深眠。等过关来到x国,沈恕还有些昏昏沉沉。
  郁松年可能看出他状态不佳,摸了他额头一下:“是不是低烧了?”
  沈恕按下他的手:“没有,可能是有些晕机。”
  行李托运处,郁松年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利索地放到了推车上:“这边的医疗一般,但是药的效果还可以。”
  沈恕也来过x国几次,不由笑道:“你是说肠胃药效果可以吧。”
  这边地势靠海,盛产海鲜,加之天气炎热,每年都有大把旅客在这里肠胃炎。有需求就有产出,这边药店很多,药效强大。
  坐上了酒店接机的车辆,沈恕终于没忍住问道:“今天早上我听你打电话,是学校那边让你回去吗?”
  郁松年本来还在看手机上的攻略,闻言诧异道:“不是。”
  “而且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现在回去啊。”郁松年无奈笑道。
  沈恕这才放下心来,人也看起来精神了些。
  郁松年问他:“刚才你一直在想这件事?为什么不问我?”
  “也没有一直想着。”沈恕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很苍白。
  郁松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同他解释,早上的电话是问他今年是否要参展,刚好有一件作品他可以送过去,只是在托运上比较麻烦。
  沈恕好奇道:“如果要参展的话,你本人需要过去吗?”
  “我可以拜托那边的同学帮忙。”郁松年道:“所以不会离开的。”
  最后一句话终于给沈恕吃了一颗安心药,他转过头,终于有余力欣赏沿路的景致与风光,阳光明媚。
  到了酒店,与国内不同,这里气候温度常年极高,郁松年早有准备,给沈恕带了短款衬衫和短裤。
  沈恕很少穿短裤,刚穿上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能感受到轻薄布料在炎热天气中的好处。
  收拾好一切,放下行囊,太阳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他们先去海边逛了一圈。
  夕阳落在海平面上,天空染成紫粉,海的泡沫洇在脚上,细腻沙子挽留着人的足踝。
  沈恕和郁松年并肩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感觉很安静,又充满微妙的暧昧。
  直到郁松年主动牵住了他的手,这是距离沈恕告白以后的第十九个小时。
  郁松年说:“沈恕,如果我经常对你说,我喜欢你。”
  “你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了?”
  第50章
  50
  沈恕愣了很久,他没想到郁松年会和他说这样的话。看来他昨晚的失控,确实把郁松年吓到了。
  让人连这种方法都想出来,是为了安慰他吗?
  感情和同情,虽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郁松年已经做得够好了,他小心翼翼收下他的感情,尝试以同样的形式回馈予他,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不要再难过。
  有丰富同理心,且温柔的人比起自己,更喜欢优先考虑他人感受,但是喜欢不是一件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
  要是喜欢是能够努力达成的,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和一厢情愿了。
  闻着空气中的海腥味,沈恕感觉此刻心情很平静。就像从一段漫长又无望地等待中,终于获得释放。
  他能跳出感情漩涡中,得到短暂的平静。
  被迫说出喜欢的时候觉得委屈,当没什么再需要隐瞒的时候,却又觉得很轻松。
  望着透着粉色的天边,想起那些蓝紫色,没有郁松年的梦。
  掌心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现实中比他的梦境要温柔,因为郁松年会对他说喜欢。
  想了许久,沈恕才说:“已经不难过了。”浪潮越来越高,洇至脚踝,或许是他们走得偏离原本的路线,应该回到原位:“昨天是有一点,但是今天已经好了。”
  沈恕放松地笑着:“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他想说没必要为了他而勉强自己,也想说郁松年只要做自己就好。
  想说的有很多,但看着郁松年,又默默地把那些可能会让人为难的话语,咽了下去。
  郁松年眉心还是微微皱着,探究地望着沈恕,像是在分析他话语里的真假。
  沈恕努力让自己的笑得更开怀些:“你不用经常跟我说喜欢的,又没有关系。”
  要是仅仅因为告白失败而强迫别人回应自己,那太没风度,也太傻了。
  假的不会成为真的,再勉强也不行。
  说完后,他想要继续走,却被右手传来的力度拖回原地。
  郁松年抓住他,表情非常复杂,充满不解:“为什么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郁松年的语气很重,出乎沈恕意料,听起来很严肃,仿佛沈恕说非常离谱的话。
  沈恕感觉到握着他手的力道逐渐加重,不由吃疼,下意识忍耐着。
  好在郁松年及时发现了,松开了他,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走:“难道你昨晚说喜欢我,只是在哄我?”
  沈恕有些接不上郁松年的思路,有些呆地看着对方,只能回道:“不是在哄你。”
  “那就是在骗我?”郁松年回答得很快,让沈恕猝不及防,只能顺着话语反驳:“没有,我没骗你。”
  郁松年靠近沈恕,在沈恕尝试后退时,搂住了他的腰:“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你根本不在意我喜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喜欢我呢?”
  郁松年苦闷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觉得沈恕像水里的月亮,看着触手可及,实际远在天边。
  “每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可能时,你总是会让我清醒过来,叫我发现我究竟有多可笑。”郁松年低声道。
  沈恕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上郁松年的脸颊,将人的脑袋微微推后一些,专注地看着郁松年的每个表情。
  他发现郁松年是真的在伤心,神情忧郁,唇角紧抿。
  沈恕被一个荒谬到他都不敢相信,却早有预兆的缘由击中了。
  分明许多次都摆在他面前,他却始终不愿相信。
  会不会……有没可能……
  脑子里嗡嗡响着,那念头不断地刺激着他,叫他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满胀而出。
  “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喜欢,那你到底要什么?”郁松年苦笑道:“难道一切都为了那块地吗?”
  “要是只为了那块地,我现在都可以给你,你不必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
  郁松年抬手捂住眼睛,看着挫败极了:“还是因为昨天晚上我……表现得真的很糟糕,对你做得很过分,所以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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