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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你。”平珞抱怨道,“他们一个个,如今都不怕我,我将来如何主持家业。”
  初雪温柔含笑:“可是成天凶巴巴,逮着谁就训话,一两次也罢,时间久了,兄弟姐妹真的怕了你,可就要离心了。家里的事,往后都听我的,我不会教坏他们,也不会纵容,你什么都要抓在手里,如何使得?你不累,我还心疼你累。”
  只见平珒从门里出来,向大哥作揖:“四哥要我来请大哥和嫂嫂进去用饭,请你们别在门外腻歪了。”
  便听门里传来平理的喊声:“祝平珒,你怎么说话呢?”
  平珒一脸无辜地看着长兄,平珞揽过弟弟说:“等着,大哥替你收拾他。”
  这个时辰,祝镕一行已经到了驿馆,他因公赴纪州,沿途可投宿朝廷驿馆,虽然省去找客栈的麻烦,但少不得要应付一些官场上的往来。
  原本赶着天黑前到达,为的是带扶意去近处转一转,结果一落脚,祝镕被地方官包围着,扶意也得到女眷们的热情招待,两口子各自脱身时,天色已晚。
  好在,今日月圆之夜,夜风清凉,并肩坐在院子里,看月朗星稀、分食瓜果,也十分惬意。
  “再次出远门,前呼后拥,住这么宽敞干净的驿馆,不敢回想,去赞西边境那段路,我们是怎么走下来的,你还怀着孩子。”祝镕感慨亦自责,“总觉得是很遥远的事,实则才过去半年,可见我下意识地想要遗忘那段辛苦,时至今日,我依然后悔,没能护着你和孩子。”
  扶意道:“这会儿闲下来,看月色吹夜风,你才惦记感慨两句,转身到了纪州,跟着王爷忙得昏天黑地,你就都忘了。”
  “我不会……”
  “忘了才好,何苦记着?”
  “是,忘了才好。”祝镕定下心来,就着扶意的手吃了一块蜜瓜,说道,“对了,我们回纪州的事,父亲母亲并不知道,这事你知道吗?”
  扶意很惊讶:“王爷没有提吗?”
  祝镕说:“听大姐姐的意思是,让我们给爹娘一个惊喜,你没往家里送信吧?”
  扶意摇头:“这些日子忙里忙外,顾不上,想着反正要回去了。”
  祝镕笑:“我们到时候,就悄悄回去,让爹娘高兴高兴。”
  扶意不禁兴奋起来:“我要偷偷看我爹,是不是背着我欺负我娘。”
  祝镕嗔道:“说好了,不许和父亲吵架,不然我也不帮着你,每回都后悔,每回还吵,你累不累?”
  扶意已经有些生气:“我都能预想到,去了纪州,你就会站在我爹那边,往后都不帮我了。先说好了,你可别气我,不然我就收拾包袱回京城,你自己在纪州跟我爹过吧。”
  祝镕笑得把瓜呛了,扶意忙给拍背顺气。
  可没来由的,想起上午出城时,韵之在马车上说的玩笑,她心中不免热乎起来,气息暧昧地问:“镕哥哥,你不问过我,就决定不住书院,是不是另有所图的?”
  祝镕停止咳嗽,回眸看着妻子,不知是月色太美,还是她眼眸太媚,一时竟迷了心神,仅剩的一些冷静和理智,让他不得不提醒扶意:“不闹,这是在驿馆呢,那么多人跟着……”
  ------------
  第585章 扶意救我
  一路北上,暑热渐消,随行侍从多是生来头一回到北地,深感地貌风情与京城迥然不同,新鲜之余,惊讶大齐国土之广,震撼山河之盛,无不大开眼界。
  因祝镕沿途疲于应付各地官员,打消了带着扶意四处逛的念头,索性加紧行程,比原定的日子更早一日到达纪州。
  城门下,护城守卫查问来历,一家子人下车来,公爵府的仆人站在城墙下,纷纷感叹:“这不说是纪州,还以为是京城,这城墙比我们到的任何一处都高,快赶上京城了吧。”
  香橼说:“自然不如京城高,但也差不离,这是王爷当年到纪州后修建的,那会儿我还没生出来呢。”
  守城护卫得知祝镕身份,立刻放行,并一路护送进城。
  因提早一日到,祝镕先派来的下人未能迎接,可宅院已收拾妥当,不大不小的一处宅子,比京城里韵之和闵延仕的家稍小些,但也是五脏俱全,宽敞明亮。
  扶意只在门前看了看,安顿了随行侍从和行李,便和祝镕带着香橼、翠珠,径直往书院去。
  “这条街上有家肉饼店,我从小吃到大,你看那间胭脂铺,可不比京城的差……逢年过节,我们的庙会比京城的还热闹,附近的城州百姓都会来……”
  马车一路往家走,香橼拉着翠珠说不停,扶意直觉得聒噪不已,实在受不了了,便下车来要和祝镕骑马。
  祝镕吩咐车夫慢慢走着,他带着扶意一路小跑到了书院后门,想起第一次来这里见到岳母的光景,扶意唏嘘:“那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出手护着我娘的人,就算是我爹也……”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如今爹娘一切安好,旧事重提只会扫兴,何苦来的?”祝镕将马拴在门前的树上,安抚妻子道,“回家来,该高高兴兴的。”
  扶意看了眼家里的后门:“好在你英明,提前置办好了住处,不然我也没信心,能不能和我爹相处超过几天。”
  祝镕嗔道:“可不许吵架,你答应了奶奶的,咱们进去吧,这个时辰,爹在给学生上课吗?”
  扶意说:“该是在上课,我娘应该在张罗午饭,你闻闻,有没有饭菜香气。”
  夫妻俩正要进门,忽然从墙角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个年轻女人,像是在逃避追捕,一面扶着墙大口喘气,一面惊慌地回眸看身后。
  再抬起眼,猛然看见站在门前的扶意,眼中冒起精光,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可腿一软跌倒在台阶下,哭着:“扶意,救救我,救救我……”
  “姐姐?”扶意看清了这狼狈不堪,满身伤痕的女人,竟然是她的堂姐言蓁蓁。
  “的确是堂姐,这是怎么了?”祝镕自然也认得,只是一年不见,没想到成了眼前这模样。
  此时,从墙角追出来几个护院家丁模样的人,手里拿着棍子绳索,看见倒在地上的言蓁蓁,便大喊:“在这里,把她抓起来。”
  “扶意救我,扶意……”言蓁蓁爬到了扶意的脚下,惊恐万状地尖叫着。
  祝镕上前拦下,怒斥:“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那人打量祝镕的气势,不敢轻易冒犯,停下了脚步,但也不示弱,大声道:“我家公子吩咐,抓少夫人回去,这是我们孙府的家务事,和你一个外人不相干。”
  ------------
  第586章 接下来,你做什么?
  “此处是博闻书院,言蓁蓁是言夫子的侄女,而我是言家的女婿。”祝镕冷声道,“要动手,只管来,但若识相退去,全须全尾地回去不好吗?”
  几个人窃窃私语,祝镕不论身形气质,看着都叫人不敢轻易招惹,况且言夫子家的女婿什么来路,全纪州人都知道,虽不明白祝镕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总算还有些分寸,一人冲着瑟瑟发抖的言蓁蓁说:“少夫人,那就回头等公子来接您,小的们先走了。”
  眼看着一群汉子离去,言蓁蓁瘫软在地上,扶意搀扶她,看见脸上的淤青,和破碎衣衫下的鞭痕,简直不敢相信,她那个娇生惯养的堂姐,竟然受这份罪孽。
  “先进屋吧。”扶意内心复杂,想要搀扶言蓁蓁,可遍体鳞伤的人已经无力站起来,祝镕在她的示意下,将言蓁蓁抱进了后院。
  原本想要给爹娘惊喜,却成了惊吓,言夫人虽然为闺女的归来高兴,但看见奄奄一息的侄女,吓得不轻,一面派人往大伯家送消息,一面让奶娘把丈夫从前院请过来。
  “我去京城看你那回,到家后不久,你堂姐就嫁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蓁蓁,也就没告诉你。”言夫人对女儿说道,“嫁了大财主孙家,我和你爹去喝的喜酒,后来边境打仗了,我们每日担心你们,也顾不得那家里的事,就没再过问。倒是这次从京城回来,我听你师兄的母亲说,见到蓁蓁在孙府被打骂,我们也不敢信,没想到……”
  说着话,言景山来了,见到女儿女婿,同是惊讶:“你们怎么回来了?”
  扶意笑道:“回来看看您呀。”
  言景山担心不已,径自问女婿:“工部制造处的事,我听说了,镕儿,你是不是遭皇上贬谪流放?”
  祝镕道:“后来发生了更大的事,我已经免了罪责,父亲,具日后我再细细对您说,我和扶意会在纪州久留,此刻看过二老后,我们立刻要去王府觐见王爷。我将留在纪州和王爷共同研制新式火器,和扶意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两年。”
  言夫人问道:“就你们俩,香橼呢,没带随从吗,行李呢?”
  扶意笑道:“都安排好了,我不在家住,我们另外有宅子。”
  言景山知道事情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便不再追问,看了眼床上的侄女,叹气说:“原来她真的在孙家受虐.待,我还当是传说……”
  扶意问道:“爹爹也听说过?”
  言景山颔首:“你大伯和你奶奶,拿你在京城的尊贵、拿着忠国公府当幌子,谋了孙府这门亲事,看重他们家家财万贯。谁知孙府娶了你堂姐后才发现,我和你奶奶、大伯早就断绝往来,他们家本是算计通过我和你,利用公爵府在京中的地位,把生意做到京城去,盼着举家搬去京城,没想到蓁儿和他爹娘半点使不上劲。从那以后起,就对蓁儿换了嘴脸,动辄打骂,和孙家亲近些的人都知道这事。”
  扶意怒道:“纪州律法严明,岂容这样的事?”
  言景山说:“我也是最近才听说,没亲眼看见不能全信,但这事儿很显然,是你大伯和大伯母不计较,由着蓁儿在孙家受欺负。孙家虽说欺负蓁儿,但丢了几桩小生意给你大伯做,他挣了钱,自然就把嘴堵上了。”
  见妻子气得不行,祝镕劝慰道:“这里交给爹娘,我们先去王府拜见王爷和娘娘。”
  扶意又看了眼昏昏沉沉的堂姐:“其实我厌恶她还来不及,她死绝了也和我不相干,可是……”
  祝镕说:“换做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们回来再说。”
  扶意答应了:“好,我们先去王府。”
  临走前,她不忘告诫爹娘:“大伯他们来了后,不论说什么,你们都别答应。一切的一切,等我和镕哥哥回来再做商量,记住了吗?”
  “听听你这语气,没大没小。”言景山摆摆手:“赶紧去吧,别叫王爷和娘娘等你们。”
  看着女儿女婿离去,言夫人担心地问丈夫:“相公,孩子们怎么突然回来,真没事吗,我心里怪不踏实的。”
  言景山倒是安心:“镕儿不会撒谎,他们连宅子都预备好了,我们还操心什么?”
  他走到床边,看着虚弱的侄女,叹了声:“那两口子,真不是个东西,把好好的姑娘养歪了,如今又死活不管。”
  王府里,祝镕随胜亲王去了军营,扶意陪伴王妃在园中修剪花枝,她捧着漆盘,闵王妃将剪下的花朵放在其中,说道:“等我制了干花,你拿些回去,沐浴时撒一把,可香了。”
  扶意笑道:“这些东西,您都亲手做吗?”
  闵王妃看向葱郁的花草:“园子里这么多的花,空等它们败了,多可惜。另花钱去别处买干花,虽说给了百姓生意做,但人家也不指望我营生,反是王府里日积月累,能省下不少银子。”
  扶意说:“您可是当今圣上的母亲,这么做,晚辈自然敬佩您,可就怕叫闲人说闲话。”
  闵王妃剪下花枝,笑道:“正因如此,过去我花的还是自己的钱,如今花的全是朝廷的钱,开源节流,为的是国家,哪怕微不足道,是我的心意,亦是表率。”
  扶意欠身道:“是,晚辈受教。”
  见漆盘已经盛满,闵王妃命下人来接过,带着扶意往花园深处走,说道:“年儿的身体,都好了吗?”
  扶意应道:“长公主已大安,去往赞西边境虽路远辛苦,但有开疆在一旁守护和照顾,请您放心。”
  闵王妃嗔道:“未成亲的男女,结伴上路,指不定还要共处一室同起同卧,不成体统。”
  扶意紧张地说:“开疆必定会恪守分寸,请娘娘不要误会,他绝不是鲁莽放浪之人。”
  闵王妃笑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年儿的事,她自己做主就好,我和王爷都不会干预。”
  扶意暗暗松了口气:“多谢娘娘,长公主与晚辈约好了入秋后在纪州相聚,开疆也要正式来拜访您和王爷。”
  闵王妃颔首:“年儿在信里提到了,还有皇后的身体,她害喜还严重吗?”
  扶意一一作答,她原本不想提皇后对于胎儿是否会先天不足的担忧,却是闵王妃主动提起,对她说:“涵之服药长达五年,更一度失智,两年后你们回京,那孩子也该长大些了,能看得出来是否对孩子有影响,若真有闪失,你要帮着她一同保护那个孩子。”
  扶意的心悬在嗓子眼,很显然,皇后能考虑到的事,闵王妃乃至更多的人都会想到,无数双眼睛盯着即将出生的皇子,又怎么可能让大姐姐不露痕迹地将孩子掉包,想必闵王妃也绝不容许血脉被混淆。
  幸好幸好,亏得这件事被祖母阻拦下,不然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扶意?”闵王妃停下脚步。
  “是,娘娘。”扶意收敛神思。
  闵王妃问:“镕儿来纪州与王爷研制火器,你呢,接下来的一年两年,你做什么?”
  扶意郑重地应道:“回纪州的路上,晚辈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请容许晚辈之后再向您禀告。此事若是不成,兴许还要求你相助,但求您相助,不免牵扯皇权与朝廷,所以不到走不通的那一步,晚辈想靠自己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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