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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他。”现下也只有林旭飞知道我在哪里,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对方,让保镖开着车跟在后面。林旭飞下了保镖的车,冷笑着看了一眼秦楚,随后上了自己的车。
  球球被从秦楚的cayman上牵了下来,又和秦楚一起上了车,后座还坐着一个保镖。林旭飞认识球球,在秦楚扣好安全带后,轻声道:“养的不错。”
  “他很喜欢球球。”
  汽车被发动,可以感觉到座椅在轻轻抖动。秦楚略有警惕的看着他,在确认对方是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后,才“嗯”了一声。
  一路寂静。
  从原来的城市到我母亲的家乡,我当初坐火车也坐了一个晚上。秦楚本就有些焦躁,更何况现在过了四五个小时也没有到达。
  “就要到了。”林旭飞平静的开着车,“下一个路口下高速,你不知道这里吗?”
  “什么?”秦楚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母亲的家乡。”
  车子稳稳的开着,很快就看见了收费站。秦楚沉默着垂下了眸,轻轻抚上了围巾的末梢。
  汽车终于驶入了城市,他也开始打量四周。这里不过是个三线城市,自然要显得老旧一些,整个城市的建筑都好像蒙了一层灰一样,并不如f市那样光鲜亮丽。但秦楚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认真的看着四周,眸中也多了一分期待与喜悦。
  他大抵是以为马上就要见到我了,所以连手都因为紧张而握紧了。但林旭飞并没有停下,而是穿过了市中心朝郊外开去。
  路边能够看到的住宅越来越少,倒是各种山坡越来越多。秦楚本不想再问,但看到对方迟迟没有驶入小道的意思,最终还是拧起了眉头。
  “你到底在往哪里开?!”
  林旭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他微微扬起了下巴,眸色愈发冷冽。
  “马上,就要到了。”
  汽车转入了山道,路面也不再如先前平整,路边可以随意的看见农民的田地和之前土葬留下的坟包。秦楚的眉头越拧越紧,在看到山边随便立着的墓碑时,面色白了白,但很快又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看着前方。
  汽车终于停下。
  这是一个山地公墓,不过由于极为干净整洁,乍一看可能还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在哪里。周边种满的松树,虽然是寒冷的冬季,也能够听到鸟儿的鸣叫。
  林旭飞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径自点了烟吸了起来。秦楚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目震惊,猛的推开了车门就朝林旭飞快步走去。
  “我要你带我去见安泽,你他妈带我到这里来什么意思!”
  他最后几乎是在怒吼了,而林旭飞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轻蔑的笑了起来。
  才点燃的烟被他扔在了地上,用脚慢慢的捻灭了火星。他明明是在笑,但下一秒却揪住了秦楚的衣领,目眦尽裂的看着他:“你要见他啊!我带你来见他啊!”
  保镖见状立刻要上前,但林旭飞却死死的拽住了秦楚,拖着他朝墓园里走去。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陵园的保安很快就朝这里看来,但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秦楚本想反抗,但在看到里面一排排墓碑后,眸越瞪越大。他要挣开对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却踉跄着被林旭飞拽着往前走,着实狼狈。
  “你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他冷笑了一声,在走到一排墓碑前时,用力的把秦楚往前摔去。“你他妈自己看!你要见的顾安泽他就在这里!你见吧!”
  秦楚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但他很快就瞪大了双目,难以置信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面色惨白。
  那是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了,我还穿着医院的白大褂,温和的笑着。虽然是放大了之后截取头部,但仍旧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张集体照。
  秦楚愣住了。
  他的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就那样呆呆的弓着背,像半截死了的木头一样戳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墓碑上的我。他的身体是僵着的,脸也是僵着的,整个人好像麻木了一样,就那样呆滞的看着。
  “怎么不说话了?!”林旭飞轻笑起来,眸中尽是讽刺,“你的那些情话都去哪了?!你不是要见他吗?!把你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啊?!”
  “怎么……可能……”他恍惚的摇了摇头,不愿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秦楚忽的看向林旭飞,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你在骗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一定是在骗我……他怎么可能死呢,怎么可能……”
  身体好像已经完全不受支配了一样,秦楚恍惚的看着墓碑上鲜红的“顾安泽”三个字,慢慢的跌坐在了地上。他来时仔细整理好的外衣此时已经沾上了尘土,连围巾都在和林旭飞拉扯时变得松散不堪,胡乱的缠在他的脖子上。
  “不可能的……”
  他的眸瞪着,连泪水滑下都没有什么反应,好像世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墓碑了。林旭飞眸中也浸满了泪,但嘴角还是扬起了嘲讽的微笑。
  “你现在后悔了?你终于后悔了?”
  “十年,他做牛做马的在你身边十年,你连他得了抑郁症都看不出来!你知道他被你赶走的时候有多绝望吗?绝望到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是自杀!”
  “自杀”二字仿佛烙印般的敲在了秦楚的心上,他死死的瞪着墓碑上的人,连唇都哆嗦起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
  林旭飞握紧了拳,狠狠的砸在了墓碑前的大理石上。
  “怎么不可能……他自杀的时候你还和情人在一起卿卿我我吧秦总?他死了!在你赶走他三天后就割腕死了!”
  “整整割了十二刀!”
  他几乎是在嘶吼了,但眸中也已经蓄满泪水。保镖面面相觑的站在一旁,不远处前来扫墓的人也狐疑的看着这里,只是不管是秦楚还是林旭飞,此时都没有心思去在乎别的人的看法了。
  “死了……吗。”秦楚怔怔的喃喃了一声。
  墓园附近的松树林里传来乌鸦呀呀的叫声,明明先前还有些温暖的阳光,现在却只剩下阴冷了。初冬的寒风凛冽的吹过墓园,呼啸着卷起一地烧完的纸灰和树叶。
  第三十章
  “我和你说过, 他有抑郁症。”林旭飞低笑了一声, 用手擦去墓碑前石砖上的灰尘,“刚确诊的时候还是中度,过了一年, 就已经是重度抑郁了。”
  他抬眸看向身旁呆滞到木然的人,“你知道什么是重度抑郁吗?”
  秦楚没有说话, 仍怔怔的看着墓碑。
  “你果然不知道。”林旭飞苦涩的笑了笑, “只要五分钟没有人看着,患者就能从窗户口跳下去。”
  “我不该放他走的。”说到这里,他的眸中还是蓄满了泪。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泪意, 颤抖着嗓音道:“他也和我说要去美国,会忘了你,重新开始……过去的三年他都没有要自杀的倾向,我就以为他是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可是我不放心,当天就去找他……”林旭飞的声音哽咽起来,“他很警惕,基本没留下什么踪迹,如果不是我熟悉他惯用的账户名……”
  呼吸颤抖着,他勉强吸了一口气,“他在这里买了套房,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自杀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身体已经凉透了,地上全是血。”说到这里时,林旭飞似乎又要落下泪来,“如果你不赶他走,他也不至于绝望到自杀的地步。”
  “秦楚,你怎么对得起他!”
  秦楚张了张嘴。
  温热的泪不断的滑下,然而不管视线如何模糊,墓碑上的人都笑得一脸温和,与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他怎么会死……
  怎么会死!
  从见到墓碑开始一直格外安静的他现在却发出了一声悲鸣,秦楚跪着向前爬了几步,用力的抱住了冰冷的墓碑,仿佛这样就能把对方拥入怀中一样。他把脸贴在了照片上,试图去温暖那个早已回归尘土的人——
  “安泽……安泽……安泽……”
  一声声呼唤犹如悲泣,他曾那样注重外表,现在却涕泗横流的痛哭着,连一句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原本挺拔的脊背弯曲着,因为悲恸而不住的颤抖。秦楚哆嗦着唇试图去吻照片上的人,然而所能够触碰到的只是一片湿凉。
  林医生哽咽着站起了身。
  保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但看到秦楚那般悲啼,也不忍的侧过头去。秦楚又悲鸣了一声,狠狠的把脑门朝墓碑撞去。
  “安泽……你回来!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每说一句话,他就将脑门用力的撞在墓碑上,连墓碑都在微微的发颤。林旭飞看到他这样,双目尽裂,一把扯住了秦楚的头发,“你干什么!你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明明之前还轻易被他扯着衣领的人现在却死死的不肯放开墓碑,秦楚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拼了命的也要把墓碑抱住。林旭飞愈发恼恨,见无法将他扯开,便一把抓住了秦楚的头朝墓碑撞去。
  “这是你欠他的……这都是你欠他的!”
  坚硬的额骨砸在冰冷粗糙的墓碑上,秦楚的额头很快就擦破了皮,鲜血淋漓。但他丝毫没有挣扎,反而仍由对方拽着自己的发丝,目光恍惚的看着墓碑上的顾安泽。
  保镖见状,立即冲上来拽开了林旭飞。林旭飞就算被保镖架着后退,也还在试图用脚踹向秦楚——“你不是要撞吗?!这都是你欠他的!你就算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原谅你!”
  秦楚扶着墓碑的手颤抖起来。
  “不原谅我吗……”
  他试图去抚摸顾安泽的脸,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然而不管他怎么做,照片里的人都彻骨冰凉,再也不会回到过去。
  “安泽……”
  “安泽!!!”
  痛苦的嘶鸣惊起山中鸟雀,本就阴冷的寒风愈发凌冽。林旭飞冷眼看着跪在墓碑前的人,挣脱保镖的控制,重新走到了墓碑面前,盘腿坐下。
  秦楚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安泽,没能遵守你的遗愿,我很抱歉。”他似乎已经不在意身边的秦楚,自顾自的说起话来,“你想不到吧,辜负了你十年的人现在居然说要找你回来。”
  “他现在就在这里,虽然我知道你应该并不想让他知道……”林旭飞苦笑了一下,“你啊,就是太委屈自己了。”
  “没想到,也快要半年了……”他仰起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泽,忘了他吧,千万别因为他后悔就舍不得走,下辈子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你走吧,我不留你。”
  “我不留你啊……”他的眸中划过了一丝哀伤,但很快又微微笑了笑,伸手拂过墓碑边的石头,“这里人也真是,你那么爱干净,结果边上全是灰,也不擦一擦……”
  “我本来想给你买点花,不过这次被人拦住了,没能去买,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再给你带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菊花行吗,之前公园还开了菊花展,我科室的几个小护士一起去了,还拍了不少照片。不过你好像比较喜欢水仙,……对了,你还有一盆多肉放在我办公室呢,我一直养着,也没淹死,只是长大了丑多了,你可别说我养的不好。”
  林旭飞一边用衣袖擦着墓碑的边框,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些琐事——“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知道你寂不寂寞……医院太忙了,现在工作压力大,得抑郁症的也越来越多,连初中生都有了。本来说好了每个星期来看你,结果也拖来拖去,你可不要生气……”
  “我一直想着你呢,安泽。”
  他低下头笑了笑,用从口袋里拿了餐巾纸出来,开始擦被秦楚弄湿的照片。“你看看这个人,把鼻涕眼泪都糊在你脸上了,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还那么喜欢他……”
  “下辈子眼光好点,也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知道了吗?”
  林旭飞擦干净了墓碑,转头看向一旁的秦楚。秦楚此时早已没了泪,双目猩红的看着摆放骨灰盒的石柜,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包餐巾纸扔到了他的怀里,林旭飞站起身,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衣裤,冷冷道:“把脸擦干净,来见他别露出这幅模样。”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人听罢终于抬起了头,恍惚的看了看墓碑,随后才慢吞吞的拆开了餐巾纸,开始擦拭眼眸。原本止住的泪又一次涌了下来,秦楚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把蹭破的额头轻轻的抵到了墓碑上。
  “别生气了,好吗。”
  他轻喃着,视线又一次模糊了,纸巾也掉在了腿上。林旭飞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厌恨秦楚,但见到这幅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安泽,我要走了,不能再和你多聊了。今晚最好还要去查一次房,明早也约了几个病人……”
  “下次,再见了。”
  如同与老友告别般,林旭飞拍了拍墓碑,在深沉的凝视后,最终转身离去。几个保镖对视一眼,见秦楚也没有要拦下他的意思,也便不再阻拦,沉默着看着对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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