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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再次面对李穆的霸道时,阿愁偶尔的纵容就不是前世那种憋屈的退让了,更多的,不过是一种调-情和情调罢了。
  唔,关于这一点,就不是郭霞那么个单纯的孩子能够理解的了。
  至于阿愁,虽然在外人面前,她看上去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李穆唯唯诺诺,可只要周围一没了人,便如那天在马车里两人独处时那样,她立时就改了对李穆的态度——拿眼角瞅他都是轻的,嘴里更是不断的冷嘲热讽。
  偏李穆也不是个弱脚鸡,每每针锋相对,说不过李穆时,她便改为动手……当然,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她被扑倒……
  不过,虽然外人没有看出阿愁和李穆的相处跟以往有什么不同,阿愁自己却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如今的她,在面对李穆时,心态早已经不同于前世的那种患得患失了——就仿佛是一个知道便是闯了祸也有人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熊孩子一般,对面李穆那样宠溺的眼神,阿愁总忍不住也当自己是个孩子了,有时候那行为举止竟是幼稚得可笑……
  当然,这在李穆看来,也是一种情趣。
  如今因两人都摊了牌,李穆的心思便有一半放在了正事上。白天里,这二人是各忙各的,只有到了晚间,才有机会相互腻歪一会儿。
  而虽然西三院里不像李穆在广陵城的别院里那样“干净”,可该守住的地方还是能够守住的。加上李穆和阿愁,怎么说也做了半辈子夫妻了,便是如今换了壳,内里的熟悉,叫二人依旧时不时会产生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而,不同于他们这年轻青涩的身躯,二人的心态都已经是趋于中年了,所以,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反而更叫二人受用。但是偶尔顺应着这年轻身躯产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激情,阿愁觉得,这也仿佛是在补上前世不曾真正谈过一场恋爱的遗憾一般。
  晚间,那无人的正屋里,只一盏罩在红色纱罩里的烛火在摇曳着。那张罗汉床上,李穆死死压在阿愁的身上,激情尚未完全褪却的脸上一片潮红,使得那张俊俏得过了分的脸庞看上去更加诱人不已。
  被他牢牢压住的阿愁也是满脸通红,一双不大的眼更是死死的闭着。
  李穆微微一笑,低头在她的眼上落下一吻,又刻意以舌尖舔湿她的眼睫,这才惊得阿愁睁开眼,含着恼意瞪他一眼。
  虽然二人间早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可怎么着阿愁这具身躯才十五岁,李穆也才十六岁,为了不过早地“闹出人命”,如今二人除了耳鬓厮磨过过干瘾外,到底不敢走到那最后一步。
  某个刚刚借用某人的手做了些无耻之事的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二月二那天,他跟郭云说的那句话,便亲着阿愁的眼睫笑道:“你的手果然就是我的手。”
  于是,那被当作自己的手使用过度的某只手,立时恼恨地变成了凶器,直掐得那无耻之徒一阵倒抽气,却是转瞬就将自己的手变成了对方的手。
  阿愁一个没提防之下,叫那只手攻入要塞之地,不由惊得也细喘了一声。于是乎,原本刚刚消解下去的激情,不知不觉中又升了温……
  “又来……”某人低声抗议。
  “说好了的,二更天就放你回去,这还没到呢。”某人低声回应。
  再一次云收雨住时,时辰早过了二更天了。只是,限在热情中的二人,谁都没有听到外头巡夜的敲梆之声。
  阿愁这会儿早困得要睁不开眼了,却到底不敢真留宿在李穆这里,便又狠狠拧了一下那不知足餍的少年,低头便要去罗汉榻下找她的鞋。
  李穆则恋恋不舍地翻身起来,一边亲吻着她的后脖颈一边道:“再忍忍,争取年底前娶你过门。”
  阿愁一怔,不由扭头看向李穆。
  看到她那疑惑的眼神,李穆才想起来,他居然忘了给阿愁说一说当下的形势了。
  不过,他也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便将自己做下的那些丰功伟绩都简缩成了一句话:“立世子的事儿,大概有眉目了。不过,怎么着也得等太子大婚之后才能正式下诏。”
  那时正是三月。如今京城里最大的话题不是那新册立的太子,也不是广陵王把立世子之事推给皇帝定夺的事,而是皇上为太子广选太子妃的事。
  那宣仁皇帝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其执政风格向来讲究个中庸之道,他一生中做下的唯一一件叫人侧目的事,大概就是执意立了个没门没户的窦氏为皇后。便是这册立太子之事,表面看来,也是因为三位辅政大臣里有两位都是倾向于那品学兼优的二十三郎,皇帝才最终选择了他的。
  所以,自皇上放出要为太子选太子妃的消息后,世家们都以为,既然宣仁皇帝选了一个受寒门拥戴的太子,那么便是为了搞平衡,那太子妃也该是出身世家才是。
  然而,五月时,宫里却放出消息,皇帝替太子挑了一位大儒的孙女田氏为太子妃。当然,为了搞平衡,皇帝同时还赐了两位世家女给太子作侧妃云云……
  如此一来,便是不关心朝政的阿愁也明白了,一向收敛着锋芒的宣仁皇帝,这是彻底倾向了寒门。
  李穆则是一阵感慨。他那皇伯父果然是个有手段的,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十年磨一剑,终于用软刀子一点点削弱了自前进起就盘踞朝中的世家势力。只怕将来留给太子的,便再不是个由世家把持的朝政了。
  而,便是为了给将来的太子留下足够的助力,那心思通透之人也看出来了,这广陵王世子之位,十有八-九该是那以“金童”闻名大唐的广陵王二十七子李穆了。
  直到这时阿愁才知道,李穆居然在朝中得了个“金童”的名号——这“金童”,却不是说他长得像那观音座下的金童,而是因为他在太子上位后,为帮助太子巩固根基而上书朝廷的那些生财之道。
  也是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位二十七郎君除了会制银镜做玻璃外,他还有其他许多生财的路数,且他参与的每一门生意,总能令他和他的那些合伙人赚得盆满钵满。于是便有人在私下里传说,宣仁皇帝之所以挑中二十三郎做太子,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看中和他交好的二十七郎那生财的手段。
  众人所不知的是,事实上,还真有这么一部分的原因。那宣仁皇帝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个传统的文人,很有些看不上行商之事的。可偏偏大唐立世百载,不说沉苛泛滥,国库也空虚良久。李穆的生财手段,刻意瞒了别人,却不会刻意去欺瞒皇帝,所以皇帝一早就知道他有这些手段的。
  虽然就个人喜好来说,宣仁皇帝不喜欢李穆的逐利,也不会去考虑立这样一个人为太子,可朝堂上有这样一个能干臣子帮着充盈国库,皇帝自是再乐意不过的。
  既然太子跟李穆交好,那么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让李穆接了他那混账老子的位置做下一任的广陵王,不仅能够替他这一任皇帝创收,将来太子登基时,也能得到一个稳固朝堂的助力。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划算,所以,其实早在立下太子之时,宣仁皇帝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李穆扶上那广陵王世子之位了。
  皇帝心里的打算,自然是不会告诉人去的。可这世间明眼人多的是,何况太子上位后,皇帝渐渐对李穆的各种重用,也处处透露着这样一个信息。于是,坊间便渐渐刮起风声,说起那广陵王世子之位非二十七郎莫属的话来。
  听到这样的风声,李穆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此时他也没必要再掩着锋芒了,着慌的,只有那些自知自身实力不足的小郎们了。
  而因着李穆的得势,以及太子妃人选的落定,十六岁也恰值婚龄的他,自然而然便这么成了世家眼里的香饽饽。
  第一百四十九章·宠物
  如果说以前那些喜欢围着李穆打转的女孩子们, 看中的还只是他那一张脸的话, 那么如今随着形势的日益明朗, 在各人家长的各种盘算下, 如今李穆的那张脸就变得更是招人了。
  而, 因李穆在人前从来不避讳他待阿愁的不同, 如今京城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的身边跟着个极受宠的小姑娘。
  以后世的经验来看, 阿愁觉得, 李穆这般的不避嫌, 简直就是在把她架在火上烤。
  可事实却是, 因着李穆待她的不同, 竟叫那些常围着李穆打转的小娘子们,在面对她时, 竟是格外地客气和礼让。
  直到这时阿愁才发现,当世之人对待情情爱爱的事, 竟有一套全然不同于后世的观念。
  后世之人从小接受的都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观和爱情观;可在当世之人看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个人的意愿只在其次。甚至于, 后世总被人挂上嘴边的“爱情”, 于当世之人看来,那竟是和性-事一样,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令人感觉羞耻的、不允许被宣之于口的丑事。
  后世之人要求夫妻关系中,相互都要忠贞不渝, 不仅要求妻子的忠贞,也要求丈夫的忠贞。可在这个时代里,特别是在贵人圈子里,忠贞几乎就只剩下了一个口号。不说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女子,背地里养个小白脸什么的,只要娘家后台够硬,只要个人行事谨慎不被人当场抓个现行,这便是不存在的事……
  总而言之,以当世的观念来说,不管是贵人还是平民,婚姻其实更多的只是一种“搭伙过日子”的结盟关系。
  因此,至少在贵人圈里,那些豪门贵女们自小耳濡目染所受到的教育,便是“要做一个合格的主母”。就如那广陵王妃陆氏全然无视广陵王的荒唐一样,这些女孩子们从小就被教育着,那所谓姬妾,不过是丈夫养的小猫小狗。看不顺眼时各自走开便是,若是因为嫉恨而上前踢上一脚,那就像是后世之人踢了别人家养的宠物猫狗一般,不仅失了身份,也是极失教养的一件事……
  因此,阿愁不免自嘲地觉得,那些贵女们之所以不来为难她,大概都当她是李穆养着的一个宠物了——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不过,郭霞待阿愁的态度,却又是和那些对李穆有想法的贵女们略有不同。和别人因着李穆而礼让阿愁不同,郭霞更多的倒是真心实意地为阿愁打算。看到李穆总支使着阿愁,她并不觉得这是李穆对阿愁有什么特别的宠爱,反而觉得这是李穆对阿愁的压榨。
  只单从这一点上,阿愁就看出来了,其实郭霞对李穆的心思,怕早就不是她当初所嚷嚷的那种“非嫁不可”的心态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便是李穆被郭霞纠缠得几欲翻脸,阿愁也只是笑眯眯地旁观着,一点儿也没有想要插手去管的意思。
  不过,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有那被家里教养得很好,觉得该容忍阿愁这么个“小宠物”存在的,便有那家里没有教到位,觉得阿愁这样一个“小宠物”颇为碍眼的。
  话说,那阿愁虽然跟郭霞交好,且也颇投几个贵女的眼缘,可到底阶层等级在那里,除了一些适合的场合外,一般情况下,她并不会参与到那些贵人圈子里去——这也是她一向平安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六月时,因郭霞的闺蜜朱三娘子要出嫁,且那朱三娘子也是和郭霞一样,曾跟着阿愁学过妆容手法的,她知道阿愁的手艺无人能及,便央求阿愁来替她做那新人的妆容。
  这朱三娘子是个性情极好的女孩子,为人也面面俱到,她知道阿愁虽然是个梳头娘子,身份却有些特殊,所以她并没有拿阿愁当个下人看待,给阿愁下的也是请帖而非约帖。
  阿愁跟那温柔的朱三娘子也颇为投缘,见她如此慎重多礼,便应下了那张请帖。于吉日当天,她早早地去了朱府,给那三娘子梳妆打扮。
  如今的阿愁虽然早就已经不对外执业了,可因为大公主等人对她手艺的推崇,以至于她在京城颇负盛名。能够请到她来给自家女儿梳妆,朱夫人陈氏自是不肯失了礼数怠慢于她。在她给朱三娘子上完妆容后,便将她当个宾客般引到一旁的厅上歇息。
  此时,那厅上除了阿愁外,还有郭霞等因跟朱三娘子交好而特意来送嫁的小娘子们。这些女孩因为郭霞的缘故,对阿愁也颇为熟悉。这会儿亲眼看到阿愁给朱三娘子做妆容,小娘子们一阵感慨后,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围绕着阿愁的手艺展开了。
  郭霞首先大言不惭地当众宣称:“等我出嫁那天,也请你来给我做新人妆!”
  那边有人嘲笑着郭霞的不知羞时,不想一旁暗暗恼了一人。
  那朱三娘子的祖父乃是军功起家,如今虽然头顶着一个侯爵的爵位,可在百年世家眼里,她家依旧等同于是暴发户一般。不过,其母倒确实是实打实的世家出身,虽然早已经是世家的旁支庶出了。这一回朱三娘子出嫁,其母娘家也有人来观礼,其中有一位人称八娘子的小娘子,便是那世家嫡支的一位小姑娘。
  那陈小娘子今年才十四五岁,比阿愁还要小上半岁左右。可大家门里出来的,那心眼儿却不是阿愁这样的人可比的。出身世家嫡支的她,向来自视高人一等的,平常她连朱三娘子都不曾看在眼里,如今自然更是看不上阿愁这样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了。
  在陈小娘子看来,叫她跟阿愁共处一室,就已经是一种冒犯了,何况郭霞等身份勉强可以跟她齐肩的人,居然不是过来跟她搭话,而是围着那上不得台盘的梳头娘子说话。陈八娘子心里顿时就更是不舒服了。再听人言说,这其貌不扬的梳头娘子居然还是那二十七郎李穆的“爱宠”,知道家里正有意让自己跟李穆联姻的陈小娘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所以,在别人乱哄哄地嘲笑着郭霞的大言不惭时,那陈八娘子忽然提高了音量,对阿愁笑道:“倒确实是好手艺。我正嫌家里的梳头供奉手艺不好,等一下你找我的丫鬟拿一张约帖,明儿来我那里也替我梳个头试试。”
  她那话一出口,堂上顿时一片安静。
  要说起来,因为大家都是常来常往的,郭霞等人竟然都快忘了阿愁的出身了。忽然听到有人这么一声儿,众人这才想起阿愁的出身,顿时都替阿愁尴尬了起来。
  阿愁惊讶地看了看那面生的小女孩,估摸着她应该比自己还要年纪小一点,便只当她又遇到一个熊孩子的,并没把陈八娘子那明显的恶意放在心里,只弯眼笑道:“小娘请见谅,因我不是京城人士,倒不好在京城执业。小娘若真有需求,可以往锦奁会馆递个贴子,那里能人颇多,应该会有小娘中意的。”
  陈八娘子却是一挑眉,冷笑道:“可我就只看上你的手艺了。”
  到此时,阿愁又岂能听不出来,这人是在故意找茬了。于是她抬手摸摸鼻子,干脆利落地“祭”出了她的“家主”。
  “这个嘛,”她故作为难地笑道,“小娘有所不知,如今我受雇于广陵王府的二十七郎君,行事倒不好自专了。小娘若真有心的话,不如跟我那家主商量商量去?”
  陈八娘子似乎正等着她这么一句,听到她这么说,便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道:“那么今儿你来给我表姐做妆容,这是在揽私活了?”
  阿愁还没来得及作答,将军府的大娘子便忽地伸手一按阿愁的肩,对那陈八娘子笑道:“难怪你家里的梳头供奉不好用了。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又所谓‘礼贤下士’,那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不是谁家里有钱有势就能请得动的,更是不是一张约帖就能请得来的。”
  郭霞一听,立时也接话道:“正是正是!就比如我府里的小梁,那可是我正而八经拿请帖请回来供着的,不然怎么叫‘供奉’呢。这点道理你都不懂,白自诩百年世家了!”说着,故意冲着那陈八一阵哈哈大笑,直笑得那陈八脸色一阵僵硬。
  陈八不好跟郭霞对上,对上大娘子倒是不惧的,便站起身来,冲那大娘子冷笑道:“果然是姐姐好涵养,‘礼贤下士’到跟个下九流坐在一处也没什么不适,我却有些受不住这屋里的腌臜味道了。”说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这话一出,便是阿愁不恼,郭霞也恼了,顿时就要上前去拉住陈八,一边怒道:“你说什么?!”
  阿愁赶紧一把拦住郭霞,劝道:“今儿是朱姐姐的好日子呢。”又道,“且随她去吧,她走了,这屋里的怪味道自然也就散了。”
  郭霞等人一听,立时又哈哈笑了起来。
  那陈八一听,倒在门口站住了,回头怒瞪着阿愁道:“你说什么?”
  阿愁眼儿弯弯地笑道:“娘子不是说这屋里气味不好吗?出去了,那气味自然也就好了。难道这话不对?”
  陈八到底还是个孩子,此时也怒了,指着阿愁道:“便是气味不对,也是你身上散出来的臭气!一个下九流的贱胚子,也敢跟我顶嘴!”
  阿愁笑眯眯地道:“人有贵贱,执业却没有贵贱。我凭着自己的一双手养活自己,实在看不出来自己哪里贱了。反倒是娘子您,若是没了父母祖荫的庇佑,不知道娘子能不能养活得了自己。”
  她这里话音未落,那门帘外,忽然响起一阵鼓掌声。随着掌声处,门外转过一行人,为首那人对众人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偏如今许多人都仗着祖辈的庇荫,只当自己天生就该是来享受这富贵容华的,竟没一个人思及饮食来源,更没人记得祖宗创业之艰难!”
  略顿了一顿,那人将阿愁上下看了一遍,回头对身旁一个华服贵妇点头笑道:“果然如阿大所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阿愁虽不认得此人,却是一眼就认出,那人身后站着的那个华服贵妇,恰正是当今皇后窦氏。
  此时,便是郭霞没有一边称呼着“舅舅舅母”一边拉着她跪倒接驾,她也反应了过来。眼前那留着三寸花白口髯的老者,竟然就是宣仁皇帝。
  和后世那些总被锁在紫禁城里不许出宫的皇帝皇后不同,大唐的帝后行动上则要自由得多。之前安国公郭云过生日时,皇帝就曾亲自登门喝了一杯小寿星的酒。那一次,其实郭云也给阿愁下了请帖的,可因为李穆的阻挠,她没能去成。因此,这竟是她头一次“得见天颜”。
  这会儿,跟在宣仁皇帝身后的,不仅只有窦皇后,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直到看到大公主也冲她微笑着,阿愁才反应过来,宣仁皇帝嘴里的“阿大”,可能就是这位大公主了。
  要说那两位公主,其实也是一早就来给朱三娘子送嫁了。甚至不久之前,大公主还在这厅上来着。后来因为看到这里全都是些未婚的小姑娘,大公主觉得跟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又听说二公主到了另一处偏厅上,她便去了那边。
  此时,阿愁听到皇帝当众夸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直到她看到宣仁皇帝的身后还跟着太子和李穆,她那心里才略安定了一些。
  那宣仁皇帝就着刚才的话,对那些跟随的他的人又发了一通议论。直到感慨够了,他这才领着那些臣下如来时风般忽啦啦地又刮跑了,只留下这一室的愣怔的小姑娘们。
  大娘子站起身来,忍不住疑惑问着郭霞道:“皇上怎么会过来?”
  郭霞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的模样,道:“你忘了?朱三儿的亲娘,原是我舅母的亲侄女,想来我舅舅是陪着舅母一同过来的。”
  这却是阿愁头一次听说。那朱三娘子的母亲陈氏待她极好,她一直以为那是朱三娘子的亲娘了,却不想竟是继母。
  她看看站在门边脸色死灰的陈八娘子,再想想朱三娘子的继母陈氏,心里不禁一阵感慨。同出一门的世家女,这为人咋就那么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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