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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相当沉痛。原以为是“诗佛”王维受儒家忠君思想很深,虽然以释家心态来处世,但大事的原则上仍以中国传统的儒家士大夫思想标准来衡量。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怕是那顿“捶胸顿足”给他的刺激太大了,王维一直都是很清高的,如今要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做,真是件痛苦的事情。
  这时朝廷树立了几个模范。第一个是汲郡人甄济。甄济本来隐居在青岩山,安禄山曾任他为掌书记。后来甄济觉察到安禄山的野心,就假称中风,让人抬回到家中。安禄山反叛之后,不放心甄济,就让蔡希德带着两个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去召唤甄济,甄济就伸着脑袋让他们杀,蔡希德一看他这样,觉得的确是有病,否则要是没病谁也不敢再欺骗下去,因此回去报告了安禄山。后来安庆绪也曾派人把甄济强行抬到东京,等广平收复东京的时候,甄济便起来到军中去谒见李俶。这么个模范,当然要好好抓住大做文章了,肃宗让被送到长安的甄济住在三司的馆舍中,命令陷过贼的人列队向他拜伏,目的是让这些人惭愧。还有一位,国子司业苏源明,当初他假装有病(实在幸运很多,没像王维那样装哑巴),没有接受安禄山的委任,肃宗也提拔了他。
  二十八日,肃宗登临丹凤门,颁诏说:“士庶受贼官禄,为贼用者,令三司条件闻奏;其因战被虏,或所居密近,因与贼往来者,皆听自首除罪;其子女为贼所污者,勿问。”意思是:官吏和百姓中接受过伪职、俸禄或为叛军干过事的人,三司要分不同情况上奏。在战斗中被俘的将士,或与叛军住的近因而与其有往来的人,一律允许自首而免其罪。家中有妇女被叛军污辱的,都不问罪。
  对这些“罪人”的处理是要到十二月才有了定论。十二月初八,肃宗任命礼部尚书李岘、兵部侍郎吕諲为详理使,与御史大夫崔器一起处置这些案件,李岘又任命李栖筠为详理判官。吕、崔二人很严酷,而李栖筠、李岘则多从宽处理。当时崔器和吕諲上书说:“那些投降过叛军的官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依附于伪政府,按照法律都应该处死。”这实在是太严厉了,光洛阳回来的大臣就有三百多人,真这么做的话就太过分了。肃宗本是想按照他们的意见来办,幸而李岘不支持这么做,他觉得:“贼陷两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属皆陛下亲戚或勋旧子孙,今一概以叛法处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贼者尚多,若宽之,足开自新之路;若尽诛,是坚其附贼之心边。《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理。’、器守文,不达大体。惟陛下图之。”叛军攻陷两京时连天子都避难去了,人们也只好各自逃生,别说投降的人中有皇帝的亲戚,若杀了他们会有违皇帝的“仁恕之道”,何况河北还没有平定,那的大臣中也有很多是类似于这些人的,若看到这些人被宽大处理,那他们也照样可以自新;如果有很严厉的处罚则会坚定他们投敌的决心。这样大臣们争论了数日,最后肃宗还是依从了李岘的建议,决定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虽然是比全部都处死要强,但很多人都是被迫接受伪职的,至少都要贬官,还是有点严厉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达奚珣等十八人在长安西南独柳树下被斩首,陈希烈等七人则被赐死于大理寺,其它那些人则是该贬的贬,该打的打。按说张垍、张均兄弟的罪不轻,但肃宗顾念他们的父亲张说,也算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想免去他们的罪过,就向后来已回来的玄宗求情,但玄宗其它人都无所谓,对张氏兄弟却是恨之入骨,说;“张氏兄弟投降叛军,都被委以要职。张均还在叛军面前诋毁我们家里的事,罪不能赦。”肃宗叩头再拜:“我如果没有张说父子的保护,就没有今了天。我若不能救他们兄弟,魂如有灵,我又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见张说!”说着伏地流涕,是很卖力的求情呢。玄宗让人把肃宗扶起来说:“因为你的请求,就将张垍流放到岭南;张均罪大,不可饶恕,你不要再给他求情了。”通鉴的记法是张均被杀,而张垍则流于岭南,但按旧唐书的说法则是前者被流放,后者死于贼中,但又有地方说是两人都没死,不知出自哪里。总之又是一个有出入的地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说的儿子中至少有一个在唐朝秋后算账的时候活了下来。
  但很快,肃宗便得知严厉所带来的麻烦了。在众多接受过伪职的官员中,只有张万顷因为保护了百姓而不加问罪,其余的人按那些坐着不怕站着腰疼的人来看,就是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不久有人从叛军中回来说:“跟随安庆绪在邺郡的唐朝诸臣,听说广平王赦免了陈希烈等人,都十分痛心悔恨自己失身叛国。后来得知陈希烈等人被杀,就不再这么想了。”肃宗听后,好生后悔,但已经晚了,如果他要是把所有那些大臣都杀了,情况就更糟了。
  司马光先生在此大发议论,说为人臣者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就该死节才对,但他们贪生怕死,肃宗对他们六等定罪是应该的,又何必后悔呢?反正司马光高高的坐在宋的朝堂之上,哪里能体会到那些大臣的心情呢?千古艰难唯一死,如果真是那么好办,怎么这么多人,也没见几个是真正自杀的呢?只怕的确不好办,因为都拖家带口,万一家人遭殃可如何是好?所以烈士可敬,值得学习,但大多数的人被迫任伪职,只要不去主动帮助叛军,问题也不大。至于肃宗后悔,是从一个政治家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的后果是使那些本有心回来的大臣们坚定了跟随叛军的决心,这于唐朝来讲是损失。但如果不罚,等于是纵容,不能起到国法的作用,罚了就是这样的结果——大约是罚的太早了,如果等完全平叛呢?那也不行,过了多少年的事情,秋后算账就差不多了,如果隔三秋再算账,这账就算不清了,而且那样显得也不大合适。
  于是,次年六月十八日,肃宗下诏说,对于三司没处理完的那些官吏,全部免罪释放,被贬谪降官的人保持原有的处置。
  十月二十九日,叶护带领着回纥军队从洛阳返回来,肃宗命令百官到长乐驿去迎接,然后又在宣政殿设宴招待叶护。叶护说:“军中缺少战马,请让我把军队留在沙苑,自己回国取马,然后为陛下扫除范阳残余的叛军。”肃宗很高兴,对叶护重加赏赐,然后让他回去。但回纥人的热情是有条件的,十一月十五日,肃宗任命叶护为司空,封为忠义王,并答应每年赠给回纥丝织品二万匹。十一月,广平王和郭子仪从洛阳回到了长安,而后来任东京留守的是又是那位虢王李巨。肃宗慰劳郭子仪说:“吾之家国,由卿再造!”这个评价很高了,只是这么高的评价,大约有些令郭子仪害怕。
  ㈢、玄宗归来
  下面的重头戏,当属玄宗回到长安。
  十一月二十二日,玄宗到达凤翔,随从士兵有六百多人,玄宗让他们把兵器都交到凤翔的武器库中。玄宗此举的意思是自己绝不是来和肃宗争位的,所以提前就缴械了。肃宗则派出三千精锐骑兵去迎接。十二月初三,玄宗到达咸阳,肃宗准备了皇帝的法驾迎接玄宗。这一天肃宗没有穿皇袍,而是穿了紫袍,远远望见玄宗所在的望贤宫南楼,下马来急趋于前,伏身下拜。玄宗这时也从楼上下来,抚着肃宗哭泣,肃宗手捧着玄宗的双脚,也呜咽不已——真是一幅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啊,本来想质疑一下其真实性,当然其中确有做戏的成分,这么中规中矩的父慈子孝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不过玄宗、肃宗父子二人也有一年多没见了,相互总还是会惦念一下的。排除两人利益的交叉点上兴许会存在冲突,毕竟父子天性,何况玄宗在一切方面上都让步了,肃宗完全可以放下心来大表一番孝意。玄宗向左右要来了黄袍,亲自为肃宗穿上,肃宗伏地叩头,坚辞不受。玄宗说:“天命人心都归于你,如果你能让我安度晚年,就算你尽孝了。”肃宗推辞不过只好穿上了黄袍。这时外面的百姓们见此情景都高声欢呼起来。肃宗命令士兵们散开,让千余人进来谒见玄宗。这些人说:“我们今天重又看到二圣相逢(按:意为大唐兴复有望),死也无憾啊。”玄宗不肯住在正殿,说那是天子住的地方,他是太上皇,理应搬出去。肃宗坚请,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到了吃饭的时间,肃宗亲自扶玄宗上殿,这时尚食官进上食物,肃宗亲自品尝后才献上去给玄宗吃——这个莫非是肃宗向玄宗证明饭里没毒么?不过玄宗也不会有此担心吧,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肃宗真想毒死他,也不会选这么个场合。这应该是肃宗为了表示孝顺,所以自己先尝。这个道理大约与黄香温席、亲尝汤药是一样的。第二天,玄宗要从行宫出发了,肃宗亲自驯马之后才把马奉给玄宗。玄宗上了马,肃宗亲自去牵马,走了几步,被玄宗制止。然后肃宗又骑马在前面引导,不敢走专供皇帝马、车驰行的驰道。见到儿子这么孝顺,玄宗放下心来,对左右说了一句:“吾为天子五十年,未为贵;今为天子父,乃贵耳!”五十年的皇帝,却不如现在做太上皇的感觉尊贵?想想也是,给自己引路的便是皇帝,别人谁又有这等待遇?不过这得有个条件,就是皇帝得听话才行,所以乾隆的太上皇做的就很逍遥自在。本来玄宗希望自己能够这样度过晚年,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只是可惜……当时左右的人听到玄宗这句话后,都高呼万岁。咸阳离长安很近,所以不多时玄宗一行已经由开远门进入了大明宫,先是驾临含元殿抚慰百官,然后又到长乐殿中拜祭宗庙,恸哭了很久。当天,玄宗便到兴庆宫居住。这倒没什么问题,反正玄宗也不是皇帝了,确实不宜住在大明宫中,而兴庆宫本是玄宗还做着临淄王时的府邸所在,于开元二年修成兴庆宫,本也算是玄宗喜欢呆的地方,不过看通鉴的话,似乎也并没有经常前去。回来后,肃宗曾多次上表请求归还帝位,他自己仍然回到东宫去当太子,玄宗不答应。其实,真正能像子鱼(春秋时宋襄公的哥哥,他的论战也很有名,是为“子鱼论战”)那样归还君位而无危险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二月二十一日,玄宗在宣政殿把传国宝册授给肃宗,肃宗痛哭流涕地接受了,从此皇帝大权紧紧在握。
  玄宗的回归长安,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皇后也可以立了,皇子们也可以升级了。就在玄宗传下传国宝册的前几天,十二月十五日,肃宗登临丹凤楼,大赦天下,不过叛贼和李林甫、杨国忠的子孙则不在赦免之列。之后,封广平王李俶为楚王,其它活着的儿子也纷纷进爵为亲王——肃宗曾对李泌说不愿再提起建宁那件事,果然此时也没有再提到他,按说如果是冤死的,那么就该恢复名誉,而且进行追封,否则就等于仍然让建宁背着谋害广平的罪过,肃宗尽管应当知道建宁是冤枉的,但他没有给建宁平反,不免令人心寒,另外,很明显,他这是照顾张良娣和李辅国的面子。建宁赶上这个父皇,真是呜呼哀哉。张良娣则被封为淑妃,次年三月初六,又立为皇后,从此便称为张皇后了。然后又对大臣们进行封赏,擢升郭子仪为司徒,李光弼为司空,其余有功之臣,都加官进爵,而且也加封了一些食邑。对于为平叛而死的忠臣们,比如张巡、颜杲卿等人都追赠官职,封他们的一些子孙为官,也算是妥善安置了吧。还有死难的将士们,他们的家人也得到免除二年徭役、次年租庸免除三分之一的优待。这几年所改的郡名、官名,全都恢复为原来的旧名,然后以蜀郡为南京,凤翔为西京,西京为中京。本来唐是以长安为京城,洛阳为东都,但他们好像很喜欢让都城再多几个,所以王业之基太原则成为北都,肃宗此时又弄出来什么南京、西京、中京,后来又搞出来个南都,只是幸好没有再进一步弄出来东南京、西北京什么的,总之真是越发的乱了。
  好了,两京收复后,唐朝这里的事件大致就是这样,至德二年年末的唐朝,真是占据了不可动摇的优势啊。可是,范阳那里还有个安庆绪,叛乱尚未平定,唐军岂能善罢罢休?
  四、史思明再次反叛
  安庆绪退出洛阳后,带领部下来到邺郡,在这里驻扎下来。于是改邺郡为安成府,改年号为“天成”。这个年号改的真有些幽默,他被人家打的大败,不得已退到邺郡,年号却改为“天成”——上天让他败到邺郡。这倒像是替唐军叫好一样。
  这时跟随安庆绪的骑兵不过三百,步兵也不过一千人,而手下部将情况也不容乐观,像阿史那承庆等人都分别逃向了常山、赵郡、范阳等地。如果大家玩过战略游戏都知道,这样的兵力,又没有大将率领,实在是一座危城,这时就该在他们重新补充能量之前尽快攻下来,否则会贻误战机。但我们上节写到了,平定了洛阳之后不久,唐军便回撤,心安理得的让机会再次溜过,这和安禄山曾犯的错误是一个性质,可见双方对于自己能战胜对方,把握都不很大,意志也不够坚决。如果都像狂追刘武周败兵好几天、甚至顾不上吃饭解甲的李世民那样,也许在玄宗西逃之时,也许在广平大败安守忠之时,也许在安庆绪回撤到邺郡之时,这场安史之乱都会提前结束,反正他们浪费的机会都不少。那么唐军一旦追至邺郡,对他们有什么不利吗?应该说,更不利的是叛军,因为他们的司令部被端了的话,就会陷入混乱,虽然几员大将都可能重新起来组织叛军继续他们的反叛事业,可是,那效果怎么也比后来的实际情况要差,政变虽然非正常即位,但中央大权未曾解散过,只是移交给了另一人,这比大权溃散了一次之后再重新聚起来要省事的多。
  果然,十天之内,蔡希德从上党、田承嗣从颍川、武令珣从南阳,各自率领本部人马投奔邺郡。安庆绪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在河北诸郡招募人马,兵众达到六万左右,军势又一次振作起来。
  虽说如此,可以暂时保住平安了,可是安庆绪的祸根也就此埋下。当他率领部下北逃的时候,大将李归仁和曳落河、同罗、六州胡兵总计数万人都逃到了范阳,他们一路之上大肆掳掠,人财一空。范阳,正是史思明所在之处。史思明以重兵防备,又派使者去迎接这些逃归的人,所以曳落河和六州胡兵都投奔了他,只有同罗军不服从史思明的号令,结果被史思明打的大败,他们抢的东西都被史思明抢走,余下的残兵逃回本国,不再参战。
  安庆绪早就觉得史思明不好控制,发生这样的事,自是更加猜忌,于是派阿史那承庆和安守忠前往范阳去征史思明所部,并暗中让他们找机会消灭史思明。史思明的节度判官耿仁智对他说:“大人您官高位重,身边的人都不敢说话,我而愿意冒死进言。”史思明听后说:“你想说什么呢?”耿仁智说:“大夫所以尽力于安氏者,迫于凶威耳。今唐室中兴,天子仁圣,大夫诚帅所部归之,此转祸为福之计也。”耿仁智是劝史思明归降唐朝,不再为安氏效命。然后乌承玼也劝史思明:“现在唐朝复兴,安庆绪就好像叶上露水,难以长久。大人您何必与他共存亡呢?若归顺朝廷,则可以洗刷以前的过错,易于反掌啊。”两人的话都打动了史思明,反正投谁不也是当大臣吗?何况安庆绪既然有疑心,而唐朝那边对投降的严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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