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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决定意见,此后倘有改议,无论先帝后不依,我也死难瞑目呢!”这却是临终忏悔。伯颜又启奏道:“圣上春秋正富,稍稍违和,自能渐瘥,何必耽忧!”文宗摇首道:“朕已不济了!少年种种,自悔已迟,今日天禄告终,无可挽回。太平亦应遭劫,将来国事,仗卿作主。卿须迁善改过,竭忠尽诚,莫效那贪淫狡诈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伯颜不遵。伯颜闻了此言,也觉为之悚然。既而告退出宫。
  是夕,文宗病势骤剧,竟痰喘交作,一命呜呼。临终时,犹谆嘱皇后,毋忘遗嘱。统计文宗在位五年,寿只二十九岁。
  燕帖木儿闻了这耗,也只得勉强起床,踉跄入宫。是时皇子燕帖古思,早召归宫内,倚榻送终。他本是乳臭小儿,晓得甚么悲戚!看看燕帖木儿到来,便跳跃而出,笑颜相迎。燕帖木儿便称他为小皇帝,拉住了手,入谒皇后。只见后妃以下,相率恸哭,不得已站住一旁,陪了数点眼泪。约一小时,后妃等哀尚未止,不禁烦躁起来,即大声道:“皇上大行,应由皇子嗣位!此时请皇后即颁遗诏,传位皇子为要!”皇后卜答失里也不回答,越加号咷;不止。燕帖木儿很是惊讶,又只好婉言劝慰,至皇后哀声少辍,复将传位的问题,重行提起。皇后卜答失里道:“大行皇帝,已有遗嘱,命鄜;王继承大统。”燕帖木儿顿足道:“传位鄜;王么?臣不敢与闻!”卜答失里道:“这事不便改议。太傅伯颜,曾与先皇面洽,太平王可去问明,自然洞悉底蕴了。”燕帖木儿不好再说,就出宫而去。
  当下安排丧葬,自有一番手续,不必细表。只是帝位虽定,鄜;王年才七岁,不能亲听国政,当由太平王燕帖木儿召集诸王会京师,凡中书百司庶务,统须禀命中宫,方得决行。转瞬间已是十月,诸王毕会,由太师燕帖木儿及太傅伯颜奉鄜;王即位于大明殿,大赦天下,循例下诏道:
  洪维太祖皇帝,启辟疆宇;世祖皇帝,统一万方,列圣相承,法度明著,我曲律皇帝,即武宗。入纂大统,修举庶政,动合成法,授大宝位于普颜笃皇帝,即仁宗。以及格坚皇帝,即英宗,详注俱见上。历数之间,实当在我忽都笃皇帝,忽都笃三字,蒙古语,有禄之谓,即明宗尊号。扎牙笃皇帝,扎牙笃三字蒙古语,谓有天命,即文宗尊号。而各播越辽远。时则有若燕帖木儿建议效忠,戢平内难,以定邦国,协恭推戴札牙笃皇帝。登极之始,即以让兄之诏,明告天下,随奉玺绂,远迓忽都笃皇帝。朔方言还,奄弃臣庶,扎牙笃皇帝,荐正宸极,仁义之至,视民如伤,恩泽旁被,无间远迩,顾育眇躬,尤笃慈爱。宾天之日,皇后传顾命于太师太平王右丞相答剌罕燕帖木儿,太傅浚宁王知枢密院事伯颜等,谓圣体弥留,益推固让之初志,以宗社之重,属诸大兄忽都笃皇帝之世嫡,乃遣使召诸王宗亲,以十月一日来会于大都,与宗王大臣同奉遗诏,揆诸成宪,宜御神器。以至顺三年十月初四日,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可大赦天下。自至顺三年十月初四日昧爽以前,除谋反大逆谋杀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谋故杀人,但犯强盗,印造伪钞,盅毒魇魅犯上者不赦外,其余一切罪犯,咸赦除之。大都、上都、兴和三路,差税免三年,腹里差发,并其余诸郡,不纳差发去处税粮,十分为率免二分,江淮以南,夏税亦免二分。土木工役,除仓库必合修理外,毋复创造以纾民力。民间在前应有逋欠差税课程,尽行蠲免。监察御史肃政廉访司官,并内外三品以上正官,岁举才堪守令者一人,申达省部,先行录用。如果称职举官,优加旌擢,一任之内,或犯赃私者,量其轻重,黜罚其不该。原免重囚淹禁三年以上,疑不能决者,申达省部详谳释放。学校农桑,孝弟贞节,科举取士,国学贡试,并依旧制。广海、云南梗化之民,诏书到日,限六十日内出官与免本罪,许以自新。于戏!肆予冲人,托于天下臣民之上,任大守重,若涉渊冰,尚赖宗王大臣百司庶府,交修乃职,思尽厥忠,嘉与亿兆之民,共保承平之治。咨尔多方,体予至意,故兹诏示,想知悉!
  斯诏下后,又尊皇后卜答失里为皇太后,敕造玉册玉宝。又皇太后降旨,命作两宫幄殿车乘供帐,一面告祭南郊,及社稷宗庙。至太后册宝告成,复敬奉如仪,太后御兴圣殿受朝贺。宫廷内外,赏赉有差。还有一桩咄咄怪事,七龄的幼主,居然立起一位皇后。这皇后名叫也忒迷失,也系弘吉剌氏,与幼主年龄,也不相上下。小子有诗记此事道:
  欲赋桃夭贵及时,成年方始叶婚期,
  如何七岁冲人子,也咏周南第一诗?
  欲知立后后如何情形,待至下回表明。
  有元一代,权奸最多。至燕帖木儿之恃功专宠,可谓极矣;然继起者尚有伯颜。陈思谦等虽抗直敢言,然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所传谏草,无非徒供后人之览诵,著书人不忍掩没,故特志之。至若鄜;王之立,于伯颜无甚关系,而于燕帖木儿,则有所顾忌,舍子立侄之议,无怪其不乐赞成。而皇后卜答失里,必导扬末命,不从燕帖木儿之请,彼未能容明宗后,讵转能爱明宗子乎?是必由明宗帝后,从中示儆可知也,证以四十五回,前后联贯,阅者应益恍然。
  第四十八回 迎嗣皇权相怀疑 遭冥谴太师病逝
  却说鄜;王于十月即位,阅十余日,即立了一个皇后。同处宫中,两小无猜,倒也是一段元史奇闻。是时云已隆冬,转眼间又要残腊,乃诏群臣会议改元,并先皇帝庙号神主,及升祔;武宗皇后等事。议尚未定,小皇帝又罹着绝症,不到数日,又复归天。
  诸王大臣统惊异不置,独燕帖木儿喟然道:“我意原欲立皇子,不知先帝何意,必欲另立鄜;王?太后又是拘泥得很,定要勉遵顾命。到底鄜;王没福,即位不过六七十日,便已病逝,此后总应立皇子了。”乃复入宫谒见太后,先劝慰了一番,然后提及继位问题。
  太后道:“国家不幸,才立嗣君,即行病殁,真令人可悲可叹!”燕帖木儿道:“这是命运使然,往事也不必重提了!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正当继立皇弟呢。”太后道:“据卿所说,莫非是吾子燕帖古思么?”燕帖木儿应声称是。太后道:“吾子尚幼,不应嗣位,还宜另立为是。”燕帖木儿道:“前日命立鄜;王,乃是遵着遗嘱,化私为公。现在鄜;王已崩,自然皇子应立,此外还有何人?”太后道:“明宗长子妥欢帖睦尔,前居高丽,现在静江,今年已十三岁了,可以迎立。”毕竟妇人畏鬼,还不敢立己子。燕帖木儿道:“先帝在日,曾有明诏,谓妥欢帖睦尔非明宗子,所以前徙高丽,后徙静江,今尚欲立他么?”太后道:“立了他再说,待他百年后,再立吾子未迟。”燕帖木儿道:“人心难料,太后优待皇侄,恐皇侄未必记念太后哩。”太后道:“这也凭他自己的良心,我总教对得住先皇,并对得住明宗帝后,便算尽心了。”燕帖木儿尚是摇首,太后道:“太平王,你忘却王忽察都的故事么?先皇帝为了此事,始终不安,我也吓得够了。我的长子,又因此病逝,现只剩了一个血块,年不过五六龄,我望他多活几年,所以宁立皇侄,无论妥欢帖睦尔是否为明宗自出,然明宗总称他为子,我今又迎他嗣立,阴灵有知,当不再怨我了!”燕帖木儿道:“太后也未免太拘!皇次子出宫后,由臣奉养,并不闻有鬼祟,怕他甚么?”太后道:“太平王,你休仗着胆力!先帝也说你不久呢。”燕帖木儿至此,也暗暗的吃了一惊,又默想了片时,方道:“太后已决议么?”太后道:“我意已决,不必另议!”燕帖木儿叹息而出。太后遂命中书右丞阔里吉思,速即驰驿,往广西的静江县,迎立妥欢帖睦尔。嗣主未来,残年已届,倏忽间已是元旦,仍依至顺年号,作为至顺四年。
  过了数日,由阔里吉思遣使驰报,嗣皇帝将到京师了。太后乃命太常礼仪使,整具卤簿,出京迎接。文武百官皆往。燕帖木儿病已早愈,亦乘马偕行。既至良乡,已接着来驾,各官在道旁俯伏,只燕帖木儿自恃功高,不过下马站立。妥欢帖睦尔年才成童,前时曾见过燕帖木儿的威仪,至此又复晤着,容貌虽憔悴了许多,但余威尚在,未免可怕,竟尔掉头不顾。嗣经阔里吉思在旁密启道:“太平王在此迎驾,陛下应顾念老臣,格外敬礼。”妥欢帖睦尔闻言,无奈下马,与燕帖木儿相见。燕帖木儿屈膝请安,妥欢帖睦尔也答了一揖。阔里吉思复宣谕百官免礼,于是百官皆起。妥欢帖睦尔随即上马,燕帖木儿也上马从行。
  既而两马并驰,不先不后。居然是并肩王。燕帖木儿扬着马鞭,向妥欢帖睦尔道:“嗣皇此来,亦知迎立的意思,始自何人?”妥欢帖睦尔默然不答。燕帖木儿道:“这是太后的意旨。从前扎牙笃皇帝遇疾大渐,遗命舍子立侄,传位鄜;王,不幸即位未几,遽尔崩殂。太后承扎牙笃皇帝余意,以弟殁兄存,所以遣使迎驾,愿嗣皇鉴察!”妥欢帖睦尔仍是无言。燕帖木儿道:“老臣历事三朝,感承厚遇,每思扎牙笃皇帝,大公无我,很是敬佩,所以命立鄜;王,老臣不敢违命;此次迎立嗣皇,老臣亦很是赞同。”借太后先皇折到自己前是宾,此是主,无非为希宠邀功起见。语至此,眼睁睁的瞧着妥欢帖睦尔,不意妥欢帖睦尔仍然不答。燕帖木儿不觉动恼,勉强忍住,复语道:“嗣皇此番入京,须要孝敬太后。自古圣王,统以孝治天下,况太后明明有子,乃甘心让位,授与嗣皇,太后可谓至慈,嗣皇可不尽孝么?”语带双敲,明明为着自己。说至尽孝两字,不由得声色俱厉,那妥欢帖睦尔总是一言不发,好似木偶一般。燕帖木儿暗叹道:“看他并不是傀儡,如何寂不一言!莫非明宗暴崩,他已晓得我等密谋?看来此人居心,很不可测,我在朝一日,总不令他得志,免得自寻苦恼呢?”计非不佳,奈天不假年何!
  乃不复再言,惟与妥欢帖睦尔并驾入都。
  至妥欢帖睦尔入见太后后,燕帖木儿又复入宫,将途次所陈的言语,节述一遍,复向太后道:“臣看嗣皇为人,年龄虽稚,意见颇深,若使专政柄,必有一番举动,恐于太后不利!”太后道:“既已迎立,事难中止,凡事只由天命罢!”燕帖木儿道:“先事防维,亦是要着。此刻且留养宫中,看他动静如何,再行区处。且太后预政有日,廷臣并无间言,现在不如依旧办理,但说嗣皇尚幼,朝政仍取决太后,哪个敢来反抗呢?”太后犹豫未决,燕帖木儿道:“老臣并非怀私,实为太后计,为天下计,总应慎重方好。”总是欺人。太后尚淡淡的应了一声。燕帖木儿告退。
  越日,由太史密奏太后,略言迎立的嗣皇,实不应立,立则天下必乱。太后似信非信,召太史面诘,答称凭诸卜筮。于是太后亦迟疑不决,自正月至三月,国事皆由燕帖木儿主持,表面上总算禀命太后。妥欢帖睦尔留居宫中,名目上是候补皇帝,其实如没有一般,因此神器虚悬,大位无主。燕帖木儿心尚未惬,总想挤去了他,方得安心,奈一时无从发难,不得已迁延过去。
  前平章政事赵世延,平时与燕帖木儿很是亲暱;,燕帖木儿亦尝以心腹相待,日相过从。至此见燕帖木儿愁眉未展,也尝替他耽忧,因当时无法可施,只好借着花酒,为他解闷。
  一日,邀燕帖木儿宴饮,并将他家眷也招了数人,一同列席。又命妻妾等亦出来相陪。男女杂沓,履舃;交错,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任你燕帖木儿如何忧愁,至此也不觉开颜。酒入欢肠,目动神逸,四面一瞧,妇女恰也不少,有几个是本邸眷属,不必仔细端详,有几个是赵宅后房,前时也曾见过,姿貌不过中人,就使年值妙龄,毕竟无可悦目。忽见客座右首,有一丽姝,荳;蔻年华,丰神独逸,桃花面貌,色态俱佳。当醉眼模糊的时候,衬着这般美色,越觉眼花缭乱,心痒难搔,便顾着赵世延道:“座隅所坐的美妇,系是何人?”世延向座右一瞧,又指语燕帖木儿道:“是否此妇?”燕帖木儿点首称是。世延不禁微笑道:“此妇与王爷夙有关系,难道王爷未曾认识么?”这语一出,座隅妇人,已经听着,嗤嗤的笑将起来。就是列坐的宾主,晓得此妇的来历,大都为之解颐,顿时哄堂一笑。燕帖木儿尚摸不着头脑,徐问世延道:“你等笑我何为?”世延忍着笑道:“王爷若爱此妇,尽可送与王爷。”燕帖木儿道:“承君美意,但不知此妇究竟是谁?”世延道:“王爷可瞧得仔细么?这明明是王爷宠姬,理应朝夕相见,如何转不认识?”燕帖木儿闻言,复抽身离座,至少妇旁端详一番,自己也不觉粲然,便对世延道:“我今日贪饮数杯,连小妾鸳鸯,都不相识,难怪座客取笑呢?”人而无目,宜乎速死。世延道:“王爷请勿动气!妇人小子,哪里晓得王爷苦衷!王爷为国为民,日夕勤劳,虽有姬妾多人,不过后房备数,所以到了他处,转似未曾相识哩。”善拍马屁。燕帖木儿也对他一笑,尽欢而罢。便挈鸳鸯同舆,循路而归。
  是夕留鸳鸯侍寝,自在意中,毋庸细说。名曰鸳鸯,自应配对。只燕帖木儿忧喜交集,忧的是嗣皇即位,或要追究前愆;喜的是佳丽充庭,且图眼前快乐。每日召集妃妾,列坐宴饮,到了酒酣兴至,不管甚么嫌疑,就在大众面前,随选一妇,裸体交欢;夜间又须数人兵寝,巫山十二,任他遍历。看官!你想酒中含毒,色上藏刀,人非金石,怎禁得这般剥削!况且杀生害命,造孽多端,相传太平王厨内,一宴或宰十二马,如此穷奢极欲,能够长久享受么?俗语说得好,铜山也有崩倒的日子,燕帖木儿权力虽隆,究竟敌不过铜山,荒淫了一二个月,渐渐身子尫;瘠,老病复发,虽有参苓,也难收效!运退金失色,时衰鬼来欺,燕帖木儿从未信鬼,至此也胆小如鼷,日夜令人环侍,尚觉鬼物满前。
  一日,方扶杖出庭,徐徐散步,忽大叫一声,晕倒地上。左右连忙扶起,舁入床中,他却不省人事,满口里胡言诞语,旁人侧耳细听,统是自陈罪状,悔泣不休。忙从太医使中,延请了数位名手,共同诊治。大众都是摇首,勉勉强强的公拟一方,且嘱王府家人道:“此方照饮,亦只可少延数日,看来精神耗尽,脉象垂绝,预备后事要紧,我等是无可为力了!”
  王妃八不罕以下,俱惶急异常。俟进药后,却是有些应验,燕帖木儿溺了一次瘀血,稍觉神气清醒。但见妃妾等环列两旁,还有子女数人,一并站着,便喘吁吁道:“我与你等要长别哩。”八不罕接着道:“王爷不要这般说。”燕帖木儿道:“夫人!夫人!你负泰定帝,我负夫人!彼此咎由自取,尚复何言!”八不罕不禁垂泪,燕帖木儿复道:“人生总有一死;不过我自问生平,许多抱歉,近报在身,远报在子孙,这是不易至理,悔我前未觉悟哩!”晓得迟了。
  正在诉别的时候,外面已有无数官员,统来问疾。由燕帖木儿召入,淡淡的谈了数语。惟问及太傅伯颜,未见到来,他却自言自语道:“一生一死,乃见交情,我前时尝替他出力,目今我病,他即视同陌路,可见生死至交,原是不易得呢!”
  暗伏下文。大众劝慰一番,告别而去。
  燕帖木儿复召弟撒敦,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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