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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寡妇:“放你娘的屁,你去外头跑买卖也不是一两回了,一走大半年的时候也有,那时候怎么没见你不放心。”
  丑驴嘟囔了一句:“那时候不是没有别人吗。”
  胡寡妇眼珠子转了转, 噗嗤儿笑了,一指头戳了他一下子:“想不到你这憨货还有这样的心眼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见着个男人就□□啊。”
  丑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也瞧不上我了,只是这男人生的太俊, 不瞒你,我有时候瞧着他都觉老天爷不公,怎么把我生的这样丑,人家却这么好看呢,你说我要是长他那么俊,你不是更稀罕我了吗。”
  胡寡妇踢了他一脚:“谁稀罕你了,俊什么俊,俊能当饭吃啊,我瞧着晦气的紧,成天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不是老娘心眼好,他这会儿早见阎王去了。”
  丑驴往西屋瞟了一眼:“你小的声儿,回头让他听见。”
  胡寡妇:“在老娘这儿白吃白住的,还不让老娘说两句啊,听见就听见,怕他怎的。”
  胡寡妇话音刚落,门帘子唰的撩开了,那男人走了进来,胡寡妇下意识躲在丑驴身后,探出脑袋来:“你,你瞪着我做什么,老娘说的都是实在话,你不想听就给老娘滚,老娘还不想养活白吃饭呢。”
  丑驴忙拦住她:“别说了。”
  胡寡妇一叉腰:“我就说怎么了。”却听那男人道:“多少钱?”
  两口子一愣:“什么多少钱?”
  男人:“ 饭钱?”
  胡寡妇疑惑的打量他一遭,心话莫非这男人身上还藏了银子,不能啊,先头给他治伤的时候,里外都脱了,除了那个美人画像就是被自己埋起来的玉佩,自己都翻遍了,什么都没翻着。
  丑驴厚道:“大兄弟你别在意啊,我这婆娘就是嘴头子不饶人,心眼挺好的。”
  胡寡妇不乐意了:“什么心眼好,连饭都吃不上了好心眼而有个屁用啊,你要算账,光给饭钱可不成,老娘还给你治伤呢,你外头扫听扫听去,寻个郎中治病没银子能成吗,再加上你在我家住了这两个月,都算上,我也不坑你,就十两银子不多吧。”
  丑驴直拉她,那男人却点了点头:“不多。”
  胡寡妇给他气乐了一伸手:“既然不多,银子呢拿来。”
  男人:“这会儿没有。”
  胡寡妇:“没有说个屁啊。”
  男人:“若有纸笔我可以写借据。”
  胡寡妇琢磨有借据也好,这男人一看就是寻常老百姓,浑身上下都透着骨子贵气,虽说胡寡妇也不懂啥叫贵气,可见过她们代城的知县大人,这男人之前,她一直觉得知县大人就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贵气的人物了,可跟这男人一比就比到爪哇国去了。
  虽说这会儿这男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万一有天想起来呢,有张借据好歹也有个凭据,只不过这纸笔她家可不趁,去外间灶膛里寻了根烧了一半的柴火棍,又翻出来一块旧窗户纸递了过去:“写吧。”
  男人略犹豫一瞬接了过来,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最终还是在桌子上写了起来,兹欠银十两,一月后归还,写到此抬起头来:“我叫什么名字?”
  胡寡妇翻了白眼:“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哪会知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是我男人见你还有一口气,不忍看着你死,把你捡了回来,本想等你醒了还不家去吗,哪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哄我们呢,好端端的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呢,你再使劲想想,没准就想起来呢。”
  男人真的想了想,摇摇头:“想不起来。”
  胡寡妇:“既然想不起来,不如你自己起一个吧。”
  男人脑子里忽的划过一个名儿不禁吐口而出:“阿十。”
  胡寡妇嘟囔了一句:“阿十?这算什么名字啊。”
  男人却已经写在了纸上,写好递给她,胡寡妇拿着纸相了半天面,跟天书差不多,忍不住道:“你这写的什么?”
  男人说了一遍,胡寡妇愣了愣:“一月后,你哄谁呢,你如今吃的穿的可都是我们的,往哪儿弄十两银子去,难不成想去偷抢。”
  男人指了指丑驴:“我跟他去。”
  丑驴忍不住道:“就算如今不打仗了,买卖好做了不少,可一个月也赚不来这么些银子啊,要是买卖这么好做,我早发财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明儿一早我在外头等你。”撂下话出去了。
  丑驴挠了挠脑袋:“他什么意思啊。”
  胡寡妇:“什么意思,懒得搭理你呗,我跟你说,带他出去,留个心眼儿,别让他卖了。”
  丑驴嘿嘿笑了起来:“瞧你说的,我虽笨可看人还算准,一瞧阿十就是个好人,不会害咱们的。”
  胡寡妇:“傻样儿的,好人写脸上不成,不过,你说他还真怪,怎么就起了这么名儿呢,阿十,听着像个小名,咱们邻居家的几个小子不就是叫阿大阿二阿三吗,要是生十个不就叫阿十了。”
  丑驴:“你倒是会想,谁家能生这么多啊。”
  胡寡妇:“你知道什么,那些世家大族,枝枝叶叶的房头多,照着排行下来十个都是少的。”
  丑驴一把抱住她:“咱们也生十个。”抱起来丢到炕上,就扑了过去,胡寡妇咯咯笑了两声,忙捂住嘴,打了他两下子:“你小声儿点儿,别叫他听了去。”
  丑驴伸手去摸裤腰带:“听见咋了,不干事儿算什么两口子,……”说着便折腾了起来。
  这屋子隔音差,两人这一折腾,悉悉索索哼哼唧唧的声音,西屋听的分外清楚,一开始他还真不习惯,可这两人消停的时候少,夫妻恩爱到这种程度的都不多见,更何况这两人还不是夫妻,他也是这些日子才知道,那女的是个寡妇,丑驴没媳妇,两人伙着过日子。
  因丑驴长的像异族,左邻右舍都不怎么搭理他们,这两人的日子过得虽清贫却有滋有味的啊,让自己很有些羡慕,而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羡慕这两个人。
  听见旁边屋的声响越发大起来,摇摇头,走了出去,从外头掩上院门,正要去街上走走,却听见旁边有人喊了句:“喂。”
  是邻居家的女儿,这一个月来自己出门总能碰上她,不过之前并未打过招呼,想来不是喊自己的,想着只看了一眼,便回过身来,往街上行去。
  刚走了几步,那姑娘一阵风的冲了过来,拦在他身前,一叉腰:“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他看了她一眼:“何事?”
  那小姑娘的脸腾一下红了:“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你,你是胡寡妇的什么人?我娘说胡寡妇不是正经人,不让我们跟她说话。”
  他:“为什么?”
  小姑娘:“还能为什么,你没瞧见吗,她那个男人是狄人,我娘说狄人最坏了,以前都不让我出门的,就怕碰上狄人,如今好了,我们大将军王把狄人打败了,他们以后再不敢跑来干坏事。”
  他:大将军王?
  小姑娘:“你不是没听过大将军王吧,你还是不是我们大晋的人啊,大将军王就是睿王殿下,皇上的亲叔叔,可厉害了,我娘说十六的时候就大破西戎,封了大将军王,我爹说像大将军王这样的人都是天上犯星象下来的,日子一到都得回天上去,所以都活不长。”
  他:“活不长?”
  小姑娘点点头:“你不知道吗,就是这次跟北狄打仗的时候,所以说,狄人都是坏人,你得小心些。”说着往胡寡妇院里瞟了一眼。
  小姑娘见他没反应,开口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不?”
  他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要走,那小姑娘一见他要走,急的跺了跺脚,跑了过来把一个东西往他手里一塞,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红着脸跑了。
  他低头看去,是个荷包,上头绣着几朵小花,做的阵脚细密,可见下了不少功夫,他盯着荷包看了一会儿,恍惚觉着这荷包上的花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竟有些不想丢开,便随手塞到腰间,往城墙根儿去了。
  听丑驴说这里是座古城,城墙上的砖都有上千年了,他来过这边儿几次,却都未出去,他抬头看了看,城楼是不让老百姓上的,但是他觉的这样的城楼自己上去过,这或许跟自己是谁有关,眼看着天快黑了,琢磨那两人也该折腾完了,才往回走,走了几步却忽听有人喊了一句:“阿十,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他猛然回头,就见一个少年急匆匆上了城楼,隐约瞧见前头一个穿着白衣的影子,一闪往城楼上去了。他下意思走了过去,却被守城的兵士拦住:“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他:“刚才那两人不是上去了吗?”
  兵士上下打量他一遭,没好气的道:“你知道那两位是谁吗,前头那位是咱们老国公爷的千金,大将军王未过门王妃,后头那位就更厉害了,是咱们大晋的太子爷。”
  97、九十七章 …
  未过门的王妃?刚那小丫头不是说的大将军王战死了吗, 那么这位王妃岂不成了未亡人,一想到此, 心里竟莫名有些疼。
  守城的兵士见这汉子动也不动的站着, 眼睛直勾勾往城楼上望, 有些不耐起来,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 还不走, 惊动了太子殿下跟王妃,没你的好果子吃。”
  见他还是不动,仿佛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 兵士脸色一黑:“哎呦, 今儿还真碰上了活腻歪了的,既然你小子找死, 爷就成全了你。”说着就要拔腰上的剑。
  这当口就见一个女人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眼前的男人:“阿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真是的,一转眼没看见就跑出来了,赶紧家去吧, 丑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你兄弟拖回去。”
  丑驴忙过来拖着人就往后头,却被兵士一下拦住了, 看了看丑驴:“你是狄人?”
  丑驴摇摇头:“我不是狄人,我就是这代城的人。”
  兵士:“你以为老子是瞎子啊,你明明就是狄人。”说着宝剑□□一指丑驴:“说,你是不是狄人的奸细。”
  胡寡妇吓的魂儿都没了, 心里暗骂没事儿找事儿,哪儿不好去,非跑这儿城门楼下头来,这是军事重地,是他们老百姓能待的地儿吗,若不是两人折腾完了,人不见这男人回去,丑驴担心要出来找,自己才不管这闲事呢。
  如今倒好,把她男人也搭进去了,胡寡妇忙道:“军爷,军爷,您千万别动手,他是我男人,真是土生土长的代城人,他爹虽是狄人,可他娘却是咱们晋国人,他是随了他爹 ,所以才生了这个狄人的模样,这长相都是父母给的,也不是能挑拣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您能看他兄弟就随了他娘。”。
  兵士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几遍,不禁道:“你说他们是兄弟,亲兄弟?这模样也差太多了吧。”
  胡寡妇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先开头相看的时候见得就是弟弟,我一瞧就答应了,可过了门入了洞房,红盖头一揭开,小妇人恨不能找根绳子吊死,后来见他虽长得丑可心眼好,也就过下来了,军爷别瞧他兄弟模样俊,小时候得过一场厉害的病,这里落下了毛病,有些呆傻。”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兵士虽仍有些怀疑,可这妇人言之凿凿,加之丑汉说话是一嘴地道的代城口音,绝不是狄人能说出来的,怕下边闹起来,惊动城楼子上的两位贵人,便不跟他们纠缠,收起剑来:“既然有些呆傻,爷就不跟个傻子计较了,以后看住了,别到处乱跑,走吧。”
  胡寡妇忙谢了,拖着丑驴跑了,跑出去老远,看不见城门了,才停下,喘了几口粗气,瞪着男人:“你跑城楼子下头做什么去了?”
  丑驴也道:“是啊,不是跟你说过,哪儿不让百姓靠近的吗。”
  胡寡妇见他不吭声,仍转过身往远处的城楼子上王,不禁摇摇头,这人就是个冰坨子,这两个月也没见他说几句话,若他不想说,就算自己跟丑驴再问一百遍也一样,要信着着急,早急死了,也不知之前这冰坨子之前那些年都怎么过的,他身边的人能受得了吗。
  叫丑驴拖着他家去,免得惹出祸事来,却也忍不住往城楼上望了望,远远的瞧着上头仿佛有两个人影,瞧着像是一男一女,胡寡妇暗暗纳罕,这城楼子上若是有兵上去倒不奇怪,可怎么有女人,看那些下头的兵严阵以待的样子,想必是极尊贵的人,忽想起,两国已和谈完了,狄兵撤回了北狄,主张和谈的太子殿下若是回京,一定会经过代城,如此说来,那女的莫非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这出门都带在身边,可见多受宠。
  不过,自己也不羡慕,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今儿爱的什么似的,转过身就忘了,就算得了天仙,三朝五夕过去,也丢脖子后头去了,还不如自己呢,她男人虽说生的丑,也没钱没势,可知道疼人,心里只有自己一个,比那些朝三暮四的强远了。
  自己也别再这儿瞎想了回去给她男人收拾行李去,明儿一走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衣裳得多收拾几件儿,还有干粮得备出来带着,路上饿了得填肚子,两个大男人,得多备些,一边掂量一边儿往家去了不提。
  再说守城的兵,等胡寡妇几个人走了,才想起来,貌似刚那妇人叫那傻子阿十,这名儿怎么听着有些熟呢,想着不禁跟旁边的兵提了一句。
  那兵听了往城楼上瞄了一眼道:“能不耳熟吗,你不知道上头那位的闺名就叫阿十吗,听说谢府老国公爷,就稀罕闺女,可一连生了九个都是少爷,末了才得了位千金,因排行第十,就起了个谢阿十的闺名儿,这位可是谢府的宝贝疙瘩,连名儿都起的不寻常,你说刚那男的也叫阿十,就算重名,也没上头这位的好命,不过这人的命也不能太好,太好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你说这位在娘肚子里就是千疼万宠的,落生之后,有爹娘兄长护着,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又寻了睿王殿下这么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婿,听说两人情投意合,若是成了婚想必也是夫妻恩爱 ,这辈子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偏偏狄人作乱,这一打仗睿王殿下战死,这位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往后可怎么好。”
  旁边的兵:“你不都说了没成大礼吗,既未成礼,就不能算是夫妻,凭国公府的门第,再寻一个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女婿也不是什么难事,得了,还是别说的这些了,要是让太子殿下听见,咱们这差事可就悬了,不过太子殿下对这位还真是上心,就这么一会儿都得跟来。”
  “那可是,太子殿下可是皇后娘娘生的,皇后娘娘正是谢府长房嫡女,别瞧年纪差不多,论辈分上头这位可是长了两辈儿呢,太子殿下得叫一声姑姥姥,嘘,别说了,下来了。”
  见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来,两人忙跪下行礼,余光瞧着太子拉着那位走远了才站起来。
  慕容彻拖着阿十回了县衙,把她按在炕上,招了招手,刘进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把托盘里的盖着布的小篮子放到桌子上。
  慕容彻看着阿十笑道:“阿十猜猜这里是什么?”
  阿十看了那篮子一眼摇摇头,慕容彻掀开上头的布,装了满满一篮子粽子,阿十愣了愣:“这粽子从哪儿来的?代城有这个?”
  慕容彻摇摇头:“北疆跟咱们那边儿的习俗不同,老百姓不过端午,哪有粽子,我是想着咱们赶不回去过端午,总要应个节气,这是我让人特意从京里快马送过来的,有你爱吃的蜜枣馅儿的。”说着伸手拿了一个,剥开外头的粽叶,递到她手里:“阿十尝尝。”
  阿十不忍拂逆他的好意,接过咬了一口,实在吃不下,便放下了开口道:“京里的人都等着呢,不能耽搁,明儿就启程吧。”
  慕容彻看了她一会儿:“阿十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否告诉阿彻。”
  阿十目光闪了闪:“什么主意?”
  阿彻叹了口气:“阿十我们自小在一起,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的,我知道你必然是打了什么主意,所以才如此急着回京。”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小粘糕真的长大了,知道担心姑姥姥了。”
  阿十这样摸脑袋的动作,小时候经常如此,后来他渐渐大了,就不许她摸了,总觉得被她摸脑袋的自己像个小孩子,而他不想当孩子,事实上,他比阿十没小的多少。
  可是这会儿阿彻忽觉得自己竟有些想念这个动作,甚至想若是他们不曾长大该多好,至少阿十不会伤心难过,她不伤心了,自己也就不难过了。
  他是很了解阿十的,所以到蒲城之前,他一直担心阿十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太在乎皇叔,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冷静的让他越发忐忑不安。
  皇叔的尸骨是从酒坊里找出来的,是仵作照着皇叔的年纪身材特征寻出来的,酒坊里有数十具尸首,个个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从身材年纪上辨别,至于仵作寻出来的这具尸首是不是皇叔,谁也拿不准。
  而阿十只看了那具尸首一眼,就转身走了,说那不是皇叔,自己跟北狄和谈的时候,阿十几乎把蒲城掘地三尺,他知道阿十仍是不信皇叔死了,甚至不去理会皇叔灵柩回京之事,阿十太冷静,太反常,她如今执意回京,必是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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