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得很近。</br></br> 手臂挨着手臂，肩膀碰着肩膀。盛意坐在空调的风口，有些冷，于是，梁雾青也跟着冷下来。</br></br> 他提着唇角，定格在介于笑与不笑之间的角度，情绪模棱两可。</br></br> “你要我看上什么，”他口吻很淡，“你的钱？”</br></br> 分明知道不是说钱。</br></br> 偏偏要装作听不懂，掐住钱这一个字，像是掐住市侩、庸俗的一部分，话里话外，轻描淡写的鄙夷。</br></br> 足以预见到之后是一番冷嘲热讽，她不想再轮番车轱辘，利落地答复了短信，再将所有的被子扯走。</br></br> 下逐客令，“这里是病房，你已经打扰到我休息了。出去。”</br></br> 他的脸色阴沉。</br></br> 盯着斜倒在床铺上的手机，她的回答结尾是一个可爱的文字表情，附上了红色、刺眼的爱心。</br></br> 下颌线绷得发白。</br></br> 他张口：“没骨头。”</br></br> “就你有、就你有！”顿时气冲心头，她扑过去，“你有骨头，还要百般殷勤求我去睡你？——又是装恩爱，又是装关心，还不是怕我真的退婚，你变不成人了吗？”</br></br> 使劲搡着他，用再大的力气也无法撼动。</br></br> 突然掌心一空。看书请到首发站：jileday.</br></br> 惯性向前倒去，头顶扑来一声冷哂。梁雾青已经下床，站在床边，声音变得很远、很高，悬在头顶，像雪山峰尖滚落的冰。</br></br>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br></br> 等到盛意从床上支起身体，病房门正在轻微地晃动，证明刚才有人离开。</br></br> 心口窝着一股火，跟他说不明白。盛意气呼呼地躺回去，被子蒙住脑袋，百般可以出气的回答在这个时候才纷纷跳出脑海，她懊悔一整晚，直到天边鱼肚泛白，才在梦里边骂、边打地，迷迷糊糊睡过去-</br></br> 生物钟还是准点闹响，她醒了又睡过去，直到中午放饭，被人叫起来，随便填了两口，裴暨便跟在收碗的小护士身后进来。</br></br> 短短半天，他的脸色憔悴了许多。</br></br> “盛意……”</br></br> 擦干净嘴巴，盛意重新躺下。</br></br> 目光不去看他，似是在生气的模样，声音冷淡，“你们白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br></br> “——你要听我解释，”他立刻跪伏在她的枕前，握住搭在床边的手，眼中几乎有泪，泫然欲滴，“父亲一直都在寻找维持裴家资金链的方法，邀请函与主理晚会，的确都是他的意思。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这种事……”</br></br> 声泪俱下，字字恳切。</br></br> “我当然相信你。”</br></br> 她静静地看着裴暨，</br></br> “当初在宴会上，没有人愿意跟我的父母说话，你是第一个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的。”她抿起嘴角微笑，“我一直记得这份——恩情，裴医生。所以，如果裴家有什么困难，我不会坐视不管。”</br></br> 那是一次酒会。</br></br> 盛金明费尽心思搞到叁张票，强挤了进去，无人理会。而冷场尴尬之际，正是裴暨张口解了围。</br></br> 没想到会提起这件事。</br></br> 他怔了怔，表情有一些隐蔽的、难以剖析的不自然。</br></br> “……谢谢。”</br></br> 他顿了片刻。</br></br> “但是，你与堂哥的情分，我看在眼里。实在不想为了父亲的意思，破坏你们的感情。”</br></br> “你不用担心。”</br></br> 提到名字她都觉得烦躁，以一个模糊的代词掠过。</br></br> “我与他只是有些别的事，不得不暂绑在一起，没有任何感情。”刻意地讲得缓些，字慢慢地从齿缝里吐出，也带着绝情的味道，“如今，梁家式微，看得出不可能再东山再起。爸妈的意思，也是再找过相配的。”</br></br> “只是——”她话锋一转，“裴嘉宁不能待在南城。”</br></br> 没有给裴暨辩解的机会，将早已经打好的腹稿托出，“她对我做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盛意侧着脸，额上贴着纱布。面色如纸，薄薄的、澄静的，似是一穿即透，“她是你的meimei，回护无可厚非……可往后，我是你的妻子，也是家里的人。”</br></br> 裴暨短暂地迟疑了片刻。</br></br> 下一刻，他用力地握住盛意的手，骨节在掌中噼啪响。</br></br> 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我明白。明天，我跟父亲去说，将她送到其他城市，不再打扰你。”</br></br> “那我等着。”</br></br> 她的嘴角抿起一个极淡的笑弧。</br></br> 是畅快的、漠然的。</br></br> 一通话赶着话，将目的达成，像经历了一场考验，她终于能松懈下来，喘气，眼里没有余地留半分给喜极而泣的感动。只来得及用尽所有力气，反握住裴暨的手，看向门口。</br></br> 那里倒着一道幽邃的长影，贴在冰凉的地砖上，被往来的脚步、椅轮，反复踩踏。</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