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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凭什么会这么笃定?我眯起眼睛,以沉静的势力,他能逃出大狱并不稀奇,但是他应该也知道,这样一来他就是逃犯的身份,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再把他抓回去,以一个一心一意想当皇帝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现在周围又都是我的人手,一声令下,已足以将他置于死地…可惜,这一点点的兵力,却是无论如何都挡不做蛮族…
  沉静直接就向我走了过来,说话的口气象是跟我相交多年的老友一样,眼中虽然满含算计,那抹奇怪的神色倒是不见了。
  “楚寒,我本来还在担心你余毒未清,现在看到你没有事,我也就放心了。”“七王爷毒药厉害,解药自然也很有效。”
  冷冷看向他,我勉强分出一半心思给他,这个人机关算尽,到处又都有他的人手,我不信蛮族破凌关这样的大事他会一点都不知道。
  沈季沈宗已死,朝堂上还能站出来的皇子也只有沈渊沉静两个人,沈渊的为人和能力如何,我都是不知道,而且总有一种感觉,他是跟沉静站在一个阵线上的,对于沉静,我偏又是深恶痛绝。
  沉静面容一整,突然显得义正辞严:“楚寒,你可知道,蛮族已入凌关,不日即将入京?”“刚刚得知。”
  “那么你就该明白,国家存亡,匹夫有责,大敌当前,你我真不应该再自相残杀了!只有合力守城,城中百姓才可能无忧!不然的话…后果会如何,想必你也会很清楚。”
  “唔…”合情合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只让人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刺耳,任他舌灿莲花,我也无法把沉静当成一个忧国忧发的圣人来看,趁火打劫倒还更有可能一点。
  北方的天空睛朗,一碧如洗,偶尔飘着一丝丝的云彩,倒象是美女脸上的轻纱,山青水碧,那里的山水可是已经染上了其他的颜色?收回视线,我淡淡的说道:
  “沉静,我不管你打着什么主意,但是江山毕竟是你们沈家的,与我楚寒无关,如果你想着要利用我,那你就是打错算盘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当真还要跟我作对?”
  “你可以试试看。”接下来他大概又要祭出剑琴了。“那么剑琴的命可能就要折在你手里啦。”“…”“…”原来我已如此了解沉静。
  “这种混乱的时候,我连自己能不能保全都没有把握,哪里还有时间来理你这千篇一律的杀手锏?!”不是不着急,也不是真能放得下,但是他已经知道了我太多的弱点,趁直此机会扭转一下,也是好的。
  而且…我深恨他,也不相信他!视人命如草芥,不声不响就杀死亲生兄弟的人,又怎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外的事?!
  左手打了个暗号,立在两边的大内侍卫们开始不着痕迹的一点点移了过来,沉静却是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楚寒,我是诚心诚意想要跟你合作,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我充耳不闻,完全不再理他。“…唉,看来你真是铁石心肠,什么都不想管了,就算是父皇就此迁都,想必你也不会在乎…”“…迁都?!”“正是。”明知是他在引我上勾,我仍是不由自主的吃了一惊,所谓迁都,换个名称就是逃亡。
  逃走容易,回来难,京师繁华之地,人口密集之城,就这么拱手让人,不仅财产上损失巨大,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也没有人能够算得出来。
  沈刚真会这么做?还是沉静只是在危言耸听?当此危急局势之下,迁都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城中无兵无将,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最怕的也就是一个死字…我越想越觉得心寒,谁做皇帝,我并没有兴趣,可是要是让这样的蛮族来入主京城,统治中原,带来就不仅仅是破坏那么简单的事了,真要迁都,只怕十天之后,京中的空气都要是腥的。
  沉静的确不单单只是在唬弄我…他是怕出现这种事,才急急忙忙的从大牢里跑出来的吗?…不、可、能!“楚寒,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该怎么做,应该只有你自己最明白,你要找我报仇也罢,想要先跟我合作也行,都要看你自己的打算了。”
  直直的盯住沉静的眼睛,我慢慢的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沉静,我不信你要守京城只是为了城中百姓…要说是为了你自己,那还差不多一点。”
  “…这话又从何说起?”“京城城高墙厚,此地交通便利,只要能守住二十日,各地援军必会陆续开到,到时候你守城,你退敌,这些兵马自然都会为你所用,要想登基,首先该有的就是兵权,其次要的是名声…只要你能说服你父亲留下来,虽然会有点危险,守上几十日之后,你要继位,名正言顺…沈季沈宗已死,沈渊我不知道虽然他是怎么想的,但是看他处处都没为难过你,想来还不会对你造成阻碍…也或许,你早已知道了蛮族的事,才这么急着要杀了他们的!
  给我解药,自然也是知道现在我无论如何恨你,这个时候不仅不能来找你麻烦,而且还有可能帮你一把…我说的可对?”沉静表情不变,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眼里面的笑意却加深了,到了最后又是皱眉又是笑,说道:
  “不错,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虽然你还是少说了一样,我的国家,必须是完整无缺的中原,京城这么一块宝地,就这样让给那些蛮子,我又如何能够舍得?!”
  “可是已注定要算错我了!”“哦?”“我恨你入骨,杀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能来帮你?!”
  “不,你会的,”沉静看着我叹气“因为我要的是江山,你要的是人命,楚寒,你太过善良了,尽管你千方百计想要否认这一点,但是一个人的本质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的,一个吴剑琴,我已可以把你制得死死的,现在,我则有整个中原的人来做陪葬…”
  天底下最完美的计谋,就是让你明知道眼前摆着一个老大的陷阱,却还是不知不跳下去,因为前后左右都会有无数的刀枪在逼着你往下跳,用在象棋里,就是一边逼着将帅,一边盯着车或是炮马之类的步法,术语叫做“抽将”而我,明显被沉静将到了这一步!恨恨的看着他,我不再说话,回身就走,我看透他的同时,他也看透了我。
  再说什么伪装的言语都是多余。这一局我输在了变数。远远沉静的声音却又低低传了过来:“楚寒,你可曾想过,昨天我要是就这么杀了你,你可也是没有办法,你的想法是我已经事先知道消息…但是你可曾想过,要是我也是今天早晨刚刚知道,你…是否已经算是欠我一条命了呢?”
  我脚步没停,心里却更乱了,跟沉静之间,本来就斗得艰难,蛮族一来,犹如把一把钝刀跟一团乱麻搅在一起,只是让事情更加混乱。
  跟他直来直往,非我所惧,勾心斗角,我也不怕,但是现在这个样子,难道真的要让我去帮他的忙,做成一个踏脚石,让他踩着登基么?
  回到府中,眼前人影仍在乱晃,一会儿是那天在沉静府上那些恶心的嘴脸,一会儿是剑琴伤心的样子,一会儿是四位师兄死时的惨状,一会儿又是莹公主只想要对我杀之而后快的表情,哈森的巨斧披面而来,最可恶的是沉静吃定我的样子,我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一团混乱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只不过我一直沉浸在对沉静的恨中,没有发现罢了。
  蛮族一来,一切就都浮上了水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得不对了呢?现在的我,虽然已经从师兄们的死亡中站了起来,但是不可否认,我比西僵那三年的时候,更加的不快乐。
  天渐渐黑下来,仅管昨夜一夜无眠,我却仍然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一名卫兵突然走了进来“禀提督,外面有三个人,自称是提督在葛尔朗村的亲戚,一定要见您一面不可!”
  亲戚?我本是孤儿,父母都不知道在哪里,何来亲戚之说?可是葛尔朗村…我猛然望向卫兵“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他们三个都蒙着面纱,看不清楚长相,一个人中等身材,另两个要小一点…”他话没说完,我已经疾步跑出门外,如果…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三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看着迎面走来的摘掉面纱的三个人,我大声喊了出来:“威远!信兰!剑琴…”
  人之奇,在于能承受大喜大悲。我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刚刚的烦恼似乎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信兰紧紧的扑进我的怀里,威远在旁边含笑看着,抬头望过去,剑琴比起我最后一次见他更形清瘦,但是一双明眸,却亮得仿如是天上的星星!剑琴,幸而你平定无恙!
  “你们是怎么来的?”信兰皱了皱鼻子,他虽然惯于在人前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脸上已经流露出得意之色,:
  “当然是我跟威远把吴先生给救出来了!这几天家里管的本来都很严,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我跟威两个就趁乱跑出来啦,我偷听爹妈说话,知道了吴先生的位置,又拿了爹爹的令箭,就跟威远一起把吴先生给带出来啦!”
  他口齿伶俐,几句话间已是说得明明白白,我紧紧的抱了一下信兰,才松开手,他虽然说得简单,但是裴幕天的令箭岂是那么好盗的?沉静看管剑琴,又哪里会派太过于不济的人?更何况,这样一来,他跟威远,就算是真的背叛裴幕天了!
  信兰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我觉得奇怪却没有开口再问,他已经十几岁,想来是不喜欢别人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转而拉过剑琴的手,笑道:“剑琴,这回我可是要跟你食言了,要是没有信兰跟威远,我真的救不出来你呢。”
  剑琴没有说话,突然伸出手来,如同我抱信兰一样,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楚…寒,我真的没想过,还能够再见到你!”他的话中真情流露,我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反手也抱住他。
  附在他耳边悄声问道:“剑琴,我走之后,沉静有没有再为难你?”剑琴脸上一红,也悄悄的说道:“没有,那天之后,他都是来跟我盘问你的来历,我又哪里知道会你会是声名远播的神剑门门人?…那之后就把我送走关起来了,没有再…”
  剑琴话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信兰突然说道:“楚寒,我们进屋好不好?我有一点儿冷。”剑琴的身上也很凉,我暗自一笑,真的是太高兴了,竟把这些都经给忘了。
  屋内早已燃起了火炉,温暖如春,剑琴威远信兰的脸在烛光之下显得那么不真实,依稀记得,无忧谷中,我仿佛也有过这样安静平和的心情。
  信兰却没忘要向我兴师问罪:“楚寒,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们?跟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武功,更别说你还是神剑门的人!”
  我忙笑着赔不是:“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们,只是那个时候碰到一些事,只想好好待着,那里想到还会有用到武功的一天。”
  那时我也没想过你们对我会是这么的重要。信兰脸色好了一点,却仍然有不豫之色:“那你要教我跟威远的武功,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好啊。”我一笑点头,就是他们不说,我本来也有收他们做徒弟的意思,又解决了纷争,可谓一剑双雕。
  “可是你们到我这儿来,秀娘该怎么办呢?”本是随口问的,信兰脸上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不少,突然咬了咬牙说道:“楚寒,我知道沉静对你做的事情了…”
  威远现出好奇之色,剑琴跟我都僵了一下,信兰却接着说道:“那个人渣,千刀万刮都不够!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何时开始,信兰已经能站在保护我的位置上了?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在无争庙中那小小的背影,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信兰却低下了头:“但是…可不可以看在我跟威远的面子上,请你以后不要对我爹下手?”
  “…”那一刻,我从没有这么清楚的意识到看似老成的信兰,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跟裴幕天,秀娘都算得上他最亲近的人,虽然他已经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对我更是没有半点嫌弃,但是跟自己的亲生爹爹作对,还是让他极端的为难和伤心。
  一阵阵的暖意涌上心头,楚寒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知己?一时间突然觉得天宽地大,云淡风轻,刚刚怎么都解不开的事,却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威远,信兰,剑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象是已经想好了一千一万遍,我脱口而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师兄们追逐名利之时,只怕谁也没想过他们已然是踏入岐途,楚寒身在仇恨的陷阱中,又哪里能看得出自已身在何处?!
  昔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一切都只是随心,楚寒喜欢什么,楚寒又不喜欢什么?我生来最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拘束,最最喜爱的则是…自由,自在!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被对沉静的恨给紧紧拴住,缚手缚脚而不自知,战争毁掉的是人的生命和财富,仇恨则能使一个人的心变得扭曲。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剑琴小心翼翼的问道:“楚寒,你…真的能放得开?”
  我微笑:“本来是放不开的,但是现在看到你们,突然就觉得自已的所作所为都没有意义啦,问题是你们都能放得开吗?”剑琴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会是放不开的?”
  “威远信兰,你们生来是侯爷命,跟我走,可就再没有荣华富贵啦。”信兰先不说话,看向威远,威远严肃的点了点头“楚先生,我跟你走,京里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嘴里说一套,手里做一套,我早就待不惯了!”
  信兰马上跟着点头:“哥哥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当然也没有意见。”我暗自好笑,威远的弟弟用心机真可谓炉火纯青,这样一来,将来威远就算真的后悔了,也怨不到他的头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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