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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痛楚发生的一刹那,他才从虚假的云端中跌回躯窍,那伪装的不在乎,那不真的逃避现实,都在瞬间的激痛中破灭殆尽。
  咆哮的冬风拍打窗扉,悬挂的长帘也随着风势不断地来回狂荡,乍然相视之下,仿若阴幽鬼魅在无归的人间里戚然飘荡。他时常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好不容易从火焚炉里逃出的夜晚,那个极度庆幸自己浩劫余生的夜晚,那个…遇见伊藤的夜晚。那个一切恶梦的开端。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自己的一举一动,两人间奇异的相对互视,甚至伊藤脸上的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只一次地,他想象着如果自己没有往那个方向走,如果自己没有遇见伊藤,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多顾忌当场就开枪…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的话,他会选择让自己就干脆地死在那炉子里,如此利落的一了百了,他还是条铁铮铮的好汉,他还是那个随性恣为的魁七,而不是现在这个在男人胯下卑贱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糟烂废物。
  周环的气息开始带着雪花的味道,他漠然地看着窗外,白皑的小片正不断飘落。疲惫的自己还有多少个极限可以被突破,饱受折磨的身心还有多少道防线可以被攻陷。
  不断碎裂崩坏的意识,他已濒临疯狂的边缘。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安慰自己忍耐。不会太远了,男人的兴趣不会持续太久,伊藤玩腻的一刻就是梦境醒来的瞬间,那之后他就再也不会作梦了。
  门边传来开锁的窸窣声,被等待的时刻已至。男人瘁累地阖上眼,冰冻的寒风不断在耳旁发出凄恻反转的悲唳,就如同他的心一般。豁亮的光线,哗然的喧声。被扯起的帷幕间站满了人。男人与女人,日本人。
  遮蔽的小被遭粗鲁地掀开,底下那伤痕斑斑的柔韧身躯,布满抓痕的腰间,红肿的腿内,全都一丝不漏地呈现在众人眼中。嘲笑、轻贱、不屑、蔑讽,周遭的视线里表露无遗,各种暧昧的声音在窃语着,不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低笑。
  魁七紧紧地咬住嘴唇,低垂的眼底痛苦异常,强烈的羞耻在他体内蔓烧开来,灼彻心肺。他以为自己早已被践踏到麻痹木然,但对方却总有办法让他破碎的自尊继续坠落。
  齐聚的目光下,光净的裸身大剌剌地叉开着,那绝望的无助肉体,就如同屠夫手中待宰的牲畜,只能任人随意欺凌。
  一只粗厚的手掌蓦地抚上那密实的窄腰,接着往下延伸。原本默默承受羞辱的眼眸惊恐地大睁,被抚摩的身体不住扭动着挣扎。
  无视于他的抵抗,越来越多的手开始在那赤裸的身上肆意滑动。腰侧,腿间,胯下,股内,无数粗长的手指在那毫无防备的躯体上任意进犯,伴随不断的是品论般的低语,荡乱的词汇在空气中飘散,那向来可憎的异国语言此时听来更是令人痛恶。
  一径的无助,只能任由欺凌的自己。累累伤挫的下身被玩弄着,那抖动着想要摆脱的身体被牢牢抓住,他的拒绝,他的反抗,被视为剥夺过程中的必备乐趣。
  不堪凌辱的手腕难受地抽搐,粗索紧紧陷入乌黑的淤痕中。极度猥亵的碰触里,侵犯者们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不住喷发在自己身上,某种情念在他们异常兴奋的眼中熊熊燃烧着。
  身为男人的他知道那种感觉,但让他真正切身了解到那其中涵义的却是在那个人的眼里。其中一个人笑了起来,低嗄的声音里有着淫秽的味道。
  “果然是好悍的一匹马!不知道骑起来的滋味怎么样?”他转头看向坐在藤椅上的男人,询问意味的目光。男人两手优雅地交迭着,状甚悠闲地倚着背垫,一个美丽的女人趴伏在他膝间。望着床上的人,他轻轻敛眼,微微一笑。
  “也无妨。”一堆男人讨论著谁要先上,那急躁的声调在室内回荡着。紧咬的下唇已渗出血丝,魁七瞪着床前的男人,那怨毒的眼中燃着前所未见的炽烈光芒。他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伊藤手抚着女人的长发,那双冷冽的眸子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争论有了结果,两个男人露出狎亵的笑容爬上床。止不住的战栗在全身扩散开来,魁七激烈地诅咒着自己的脆弱无力。惊骇的瞬间,他瞥见伊藤笑了。微微的弧痕弯起,那张绝色的脸庞笑得万般满足,笑得异常畅意。
  那一刹那,所有情绪的引爆点。“操你全家!狗养的日本鬼,下烂的贱胚!伊藤泉一郎,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鼓胀发热的硬物抵在股间,碎裂的肌肉开始发痛。魁七不顾一切地嘶声厉喊着,眼底射出深沉的仇恨,他绝不原谅那个男人!失去控制的狂骂不绝。那双原本带着谑意的眼眸则冰冷地眯起,蒸腾的怒气隐约其中。
  走向床边,伊藤暴戾地扯开趴覆抽动的部属,狠狠搧打底下那张谩骂的嘴。擦破的嘴角鲜血直流,在满口鲜血下显得模糊的语音。但魁七依旧不停骂声,像是要将蓄积已久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他刻意在众人面前挑衅对方的极限。伊藤脸上出现未曾有过的狰狞表情,直直地盯着那火热的眼瞳,他嘴边浮起一抹冷笑。
  “来人。”凌厉的破空之声,瞬间的乌光闪动,接着便是利落的皮开肉绽与火辣的锥心之痛,这一切的过程他异常熟悉。
  从右颊上开始,长长的鞭痕一直延续到胁下,鲜血淋漓。痛,他很痛,满是咬痕的嘴唇一片惨白,那急促的呼吸说明了他的不胜负荷。
  寒冷的气温让原本的痛楚更加扩大,早已冻僵的身体毫无招架之力。手上的长鞭隐隐闪着噬血的光芒,从那不住颤动的眼睑中,伊藤再次证明了自己对男人的主宰与操控。
  伊藤脸上露出意味胜利的微笑,两人相对的一瞬,看似屈服的魁七竟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同样骄傲的笑容。
  “操你这女人脸的日本鬼!”长鞭同时落下。接着是不停的辱骂,与不停的抽打。伊藤打得越凶越厉害,他也骂得越不堪越低贱。所有的痛楚彷佛都可以在伊藤愤怒的脸上得到些微的弥补。
  鞭起鞭落间,两人的对峙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逐渐模糊的血肉,开始暗哑的嘶声。那激烈的惨状让旁侧的女人们看不下眼,纷纷别过头去。“大佐,您也累了,就让葛叶来伺候您吧。”一个身穿淡紫和服的女人走了过来。伊藤粗暴地推开她。
  “拿盐水来。”看着眼前坚持不认输的男人,他沉声喝道。人散的室内,一片死寂的漆黑。沾满鲜血的床单上,毫无生气的男人身躯静静地躺着,一如被弃置的破烂玩偶。
  那涣散的眼半开半合着,他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不是。呼啸的风在窗外嘎然作响,雪下得很大,冰冷的气温就像利刃一样切割着裸露的皮肤。他却彷佛浑然无觉。沉重的身体逐渐麻痹,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正不断地离自己远去,包括当初让他痛到几乎气绝的伤口灼烧。
  恍然间,脑中的晕眩慢慢地扩大,昏沉的虚感越来越强烈,所有的记忆开始退褪,一道道的情感之门逐次封闭,某种飘渺的东西似乎正从他的身体中抽离。耳旁狂暴的风声突然变得轻柔无比,那种感觉,就像是母亲在哄着心爱的孩子入眠。
  男人缓缓阖上眼,虽然他没有母亲,也未曾被安稳地哄睡过。柔软的闇黑大举向全身袭来,躯体中最深沉的睡意被唤起,遥远的彼方似乎有个声音正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一抹安心的微笑浮现在男人僵紫的唇边。坠入温暖泥沼前的最后一刻里,残留在迷蒙意识中的是那终于解脱的欣喜。
  “天津支店长井上先生、上海支店长山本先生,代表南满铁道株式会社与三井集团支那各分营所,电贺少爷荣升少将。”
  “香月司令官,送来支那国宝琉璃壶一只,祝贺少爷高升。”“筱田、早川、佐野等三位旅团长于今晚在水榭楼设庆宴祝贺,恭请少爷莅临。”
  偌大的书房里,语声回荡。冗长的禀报之后,堀内脸上露出笑容。“正月就典的事项也已准备妥适,就等少爷后天启程。这次您归国受封,老爷与夫人亦是万分期待。”
  相对于堀内喜悦的神色,窗旁的那人却是一径面无表情的冷淡。敞开的扉扇间,纯白的雪片纷然下落,一阵风过,几许飘絮将男人的肩侧染素。
  “…他的情况如何?”短暂沉默过后,突然的问句。“高烧不退。医生研判,可能拖不过这三天。”没有对人称产生疑问,堀内应答迅速如流。接着是一段异常漫长的默然。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交代下去,仔细地处理后事…”偷偷窥视着主人的脸色,堀内小心翼翼地说着。“带他上船。”冰冷的嗓音打断了他。“您、您说什么!?”听到那令他无法置信的答复的瞬间,堀内不觉失礼地惊叫出声。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冷冽的眼,看不出一丝情绪。“少爷!这怎么可以,带他、带那低秽不堪的支那人…请您一定要三思!”
  震惊的表情未褪,堀内慌急地劝说着“这件事万万不可,您决不能…”“我不能?”凌厉的湛光射出。屈服在男人的气势之下,堀内垂首无言。
  “后天我要看到他在船上。”不容任何辩驳的口吻。说完,那冷峻的视线转回身旁的窗口“下去吧。”
  背对的身影意味谈话已然结束,明白多说无益,带着为难的表情,堀内退出房间。随着门扉的默默阖上,古质典雅的书室,又回归到清冷沉稳的空寂中。
  悄然里,窗外的雪下依旧不停,那覆盖一片垠垠的白茫,不知为何竟显得凄楚异常。漠淡的眼,静静地看着,久久未语。***这天,正月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和煦的日光照射下,寒冷的低温一趋散逸,取而代之的是洒在身上的软热。把握这一刻,不甘寂寞的山鸟发出啾鸣,呼朋引伴来享受难见的日晒。
  一时间里,沉睡的大地亦在这堆小物的欢叫声中暂时苏醒,忘记身处的时令,在一瞬生息勃勃的美好中,贪恋得无以自拔。
  而那正严肃行进中的井然队伍,也不由得受到这股愉悦的影响,难得地呈现出另面殊为的活泼气质。从嵌点着黑色炼瓦的樱田门进入外城,一路前行,接着来到古雅幽致的二重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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