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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齐欢留在禾城的最后半个月,陈让每天放学后,都是和她一起过的。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做很多没来得及做的事。
  好几次,左俊昊和季冰在街上看到他们,两个人紧紧牵着手,偶尔因为什么稍微松开,陈让都会停下脚等她,然后伸手,等再度牵起,继续并排前行。
  他们只是远远站着,从没有过去打扰。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时间过一天少一天,等齐欢一走,漫长的分别,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时间过得很快,齐欢的爸爸彻底倒台,禾城好多经商的都在议论这件事。判决下来,不多不少正好七年。齐欢终于见到他,回来之后,在陈让面前哭了好久。那天过去,再然后她就没再哭了。平静地去省城考试,平静地倒数。
  日子掰着手指头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走之前最后一天,陈让和齐欢一起,如常吃饭,逛街,手牵手走过大半个禾城,以前一起去过的和没去过的,都走了个遍。
  九点多钟,陈让陪齐欢步行到家门口。不远处有个公交站牌,再过去就是她现在住的小区正门。
  停在路口,齐欢让他就送到这里。
  “我自己进去了。”
  “嗯。”
  他们面对面站,他比她高很多。齐欢抬头看他,仔仔细细把他脸上每一寸看的清清楚楚,铭记在心。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凶的。”她说,“你以后会不会对别的女孩子笑呀?那不行,你对我这么凶……”
  她在笑,但没有泪的眼里,分明已经在哭。
  “不会。”他说。
  齐欢勾唇,掩盖唇角的抽搐,努力保持笑的状态:“我开玩笑啦。我希望你开开心心,我不想这么自私。只要你高兴不管怎么样都好,以后要是遇到想对她笑的女孩子……”
  陈让忽然俯身,吻住她。
  齐欢怔愣。唇齿相融,没多久变成吃痛。他揽着她的后脑,不让她逃,狠狠把她的嘴唇咬破。
  许久他才放开,唇瓣上有丝丝血迹。
  “我不喜欢你说这些。”他说,“你记住了,是我咬破的。这个疤,我等你以后还给我。”
  齐欢愣愣看着他,忍了一路,眼泪就这样唰地流下来。
  “好。”她眼里泛泪,“那你以后不许对别的女孩子笑。你咬我这一口,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黑夜沉沉,齐欢转身,一步一步朝小区走,陈让一直站在路口未曾离开。
  快到门前的时候,她停住,缓缓蹲下,抱住膝盖闷头大哭。
  她知道陈让在后面,她知道他没有走。
  可她没有勇气回头。
  这夜多黑,黎明久久不至,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有些东西,对齐欢来说,注定难忘。
  十七岁这年,她的父亲被她的母亲送进监狱,她失去了所有依仗,也不得不放弃最喜欢的男孩。
  她喜欢的夏天还没来,可她的青春,已经结束了。
  第45章 qihuan
  齐欢走的那天, 没有私家车送,她自己拎着箱子到车站坐大巴,去省城赶飞机。陈让没有送她, 左俊昊和季冰自然也就没去。听闻敏学的那帮人全都翘课到场,除了庄慕、严书龙和张友玉几个本身就跟齐欢关系好的,还有如郑啸等没那么相熟的, 也去了好些。
  大巴十点半发车, 一中正在上第三节 课。那一天左俊昊格外注意陈让,他坐在教室里, 一个上午不曾动过。
  和所有学习日都无甚两样,但就是从那个明明并未有几多特别,但却被赋予了特殊含义的日子开始, 陈让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或者说是,他恢复了左俊昊最初认识他时的状态,只是程度更甚以往而已。
  明面上,陈让看起来什么都正常,认真地听课, 认真地学习, 一丝不苟地生活着。但左俊昊总觉得别扭, 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去国外的齐欢和敏学的人保有联系,然而隔着遥远距离, 空间和时差都是阻碍, 一开始一周一通电话, 到后来变成半个月一通,而后又变成一个月一通。
  让人不解的是,她和陈让从未联系过。季冰不懂,理解不了,直至有一回,左俊昊说:“大概是害怕吧。他们都害怕。”
  那时候季冰一下子忽然懂了。若无其事地平静生活,比歇斯底里不管不顾要男的多,也要辛苦得多。他们俩都不敢,也不能打破这个平衡。
  日子一天天过,禾城城建百年庆典,全城所有中学都被安排抽调人手表演节目。一中高二年段抽中了三个班,陈让所在的八班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一中校内运动会时表演过的节目直接拿来用,在舞蹈老师的指导下,经过半个月的复习排练,表演的学生们正式登台。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参与的学生在城中心体育馆集合,陈让和左俊昊他们作为台下看客,给班级助威。
  体育馆四楼坐满了,季冰班上并未被抽中,因左俊昊和陈让在这,他下午请了假没去上课,混进队伍里。
  表演开始前,左俊昊和季冰去买水,体育馆周围一圈都是小超市。他俩手插兜,被大太阳晒得眯眼,到最近一个小超市门前,有许多人围着,进去一看,是一帮私立学校的围着他们一中的学生。
  私立的那帮人没穿校服,换做别的学校他们或许认不出,但好巧不巧,都是熟面孔。庄慕、严书龙、张友玉以及一些相比之下令人面生的,全是敏学的人。
  被围着——准确来说应该是被一排人挡着的女生面色糟糕,正是石珊珊。
  左俊昊和季冰想起齐欢,想起那天她在奶茶店说的那些话,霎时心里都不太舒服。周围很多一中的学生在看,不敢上前,对敏学的人心存忌惮。看情况,似乎是石珊珊被找茬了。
  当下,张友玉就当着一众人的面,把手里喝完的空瓶扔到地上,狠狠一踢,踢到石珊珊的小腿。她痛得“啊”了声,不禁往后缩,她身旁陪着她的女生们都敢怒不敢言。
  张友玉毫不掩饰敌意,一笑:“大房子住的还舒服吗?这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麻雀。”她说的很大声,在场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庄慕没说话,一向戾气不重的他,这一次持放任态度。
  他爸和齐欢的爸爸是朋友,在生意场上相识多年,齐欢爸爸出事后,他在家长吁短叹,饭都吃得少了。三家放贷公司被牵连关门,禾城许多投了闲钱的人至今还在闹,某位夜场“老大”及一众十多号人低调暂离禾城。他听到家里来访的客人提起这件事,都是一种隐秘又古怪的语气。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今禾城换班底,热烧三把火,头一把火就是打老虎,还打下了最肥的那只。
  更让人糟心的是齐家的事,庄慕他爸几次提起齐欢,气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喝醉了酒在客厅里跟他妈唠叨,咒骂,万般痛心疾首。一会儿说“我早就跟他讲过,那种女人要不得!”一会儿说“好好的孩子轮得到她来糟践!臭婊子不得好死!也就是我们没法……也就是……”
  他爸醉得絮絮叨叨,满嘴胡话。他站在走廊阴影下听,除了听,什么都做不了。齐家被封以后,没有朋友敢上门,人人避之不及,那几天,他爸仿佛老了好几岁,一边是为了保全自家的无奈选择,一边又因此自我唾弃。
  当下,石珊珊被张友玉刺得变了脸色。严书龙却讽刺得还更直接:“听说你爸吃软饭很有一套,以你爸为荣么?”
  石珊珊的脸色越发难看,想反驳,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这些敏学的人,不仅人多,而且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惹急了,讨不到好。
  “你们不要乱说,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石珊珊旁边的女生壮着胆子开口。
  话没说完,满脸不耐烦的郑啸当场开骂:“闭嘴吧你,傻逼。”他瞪眼,“我们就欺负她了怎么着?她爸有脸吃软饭还怕说?”
  他一脚踹翻一张红色的塑料凳,凳子撞上石珊珊,她脸色发白,吓得不敢动。他一脸的戾气凶相,表情太吓人,敏学其他人的骇人之感,还不及他三分之一。
  郑啸脾气向来大,要说性格彪,庄慕他们真的彪不过他。放眼整个敏学,能治得住他的人,唯独齐欢。
  齐欢跟郑啸的交情不如跟庄慕几人深,但也颇有渊源,至少郑啸是打从心里认可她的。
  很早以前他也不服过,觉得齐欢就是靠着有个了不起的爸爸才能横行,别人怕她不过是怕她爸而已。由于交际圈不同,他们没有来往,从没打过交道,便也没起过冲突。
  后来,郑啸因为翘课太多,惹事太多,被齐欢盯上。
  那回齐欢拦住他,跟他比成绩,把所有科目试卷放在他面前,说:“我让你半个小时,你哪门分数比我高,只要高一分,以后你把学校拆了我也不多说半个字。”
  结果当然是他惨败。但他还是不服,全校都知道齐欢会读书,输给她是正常的。
  直到后来某天,他和人斗殴,要不是齐欢一群人路过,庄慕跟严书龙帮着搭了把手,他估计就要进医院。欠了人情,于是他跟齐欢说:“你们帮了我,算我欠你们的。少给学校惹麻烦是吧?可以,就当我跟你们一起,我给你们面子。”
  哪想齐欢却说:“别,你可别跟我们一起,要惹事就惹事吧,爱怎么怎么。”他问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客气,直白了当的告诉他——“我这个人智商歧视。”
  那天齐欢蹲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楚。她说:“你觉得你跟我是一样的,甚至看不起我,觉得我没什么了不起,对不对?那真的挺不好意思,我们差很多。你吊儿郎当,我也吊儿郎当,但是除了这个,我会做的,能做到的事情很多,你呢?就你这样的,哪怕是扫厕所,我也能扫得比你好一百倍。”
  因为她的这句话,他憋了一口气,从那时起准点到校,还是惹事,但惹的少了,开始听课读书,做烦死人的作业,就为了考出个能看的成绩,卯着劲要让她看得起。
  后来一天又一天,等他再想起最开始的事情,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跟着张友玉一口一个“欢姐”、“欢姐”叫起来。
  郑啸越想越不爽,踹完凳子,脸色反而更阴沉扭曲,一个忍不住当场就要冲过去。几个女生吓得往后退,严书龙拉住郑啸,没让他动手。
  石珊珊身边的女生握着她的手,唇瓣嗫嚅,久久没有出声。石珊珊扯着她的衣袖,极低极低说:“算了……”
  张友玉看在眼里,更觉得恶心。齐欢跟她说过,这个石珊珊,在跟她爸鸠占鹊巢之后,乖巧下潜藏的欣喜终于忍不住,齐欢她妈送齐欢出国读野鸡学校的注意,也是石珊珊起的头。
  她只恨不得当场撕烂面前那张脸。
  左俊昊和季冰做了一会儿围观群众,漫步走进人群。左俊昊笑吟吟出声:“哟,这是怎么了。”
  一中的学生看见他俩,莫名有一丝期待。一中的都知道他们厉害,眼下这场景,似乎误以为他们是来帮忙的。
  就连石珊珊几人脸上也浮现了不合时宜的期待。
  然而左俊昊和季冰没有半点要施以援手的同校情谊,反倒和庄慕几人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成,就那样。”话是严书龙答的。
  左俊昊笑着,意有所指:“别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说着看向张友玉,“张友玉同学你说的很对啊,野麻雀嘛,上了枝头又能怎么,就看她能蹦跶到什么时候咯。”
  石珊珊脸色僵了。不说她,就连周围的人都听出来,左俊昊是在讽刺骂她,开始议论起敏学的人说的八卦。
  左俊昊跟季冰同敏学几人聊了会儿,进小超市买好水,回体育馆。全程没有理石珊珊,看都没有看她。
  敏学的人要怎么刁难,他们可不管。
  左俊昊拧开水瓶,边走边喝。旁边季冰嘀咕了声:“真特么恶心。”
  说的是谁,他俩心里都清楚。左俊昊勾起唇,笑得有点讽刺。
  英雄救美?
  呸。
  .
  石珊珊被敏学的人好一番刁难,体育馆表演结束,晚上还要回学校继续上晚自习。石珊珊被敏学的人气得不行,当着他们的面却不敢表现出来,憋着一肚子火回班上。
  因为左俊昊的那番话,年级里开始传出风言风语,石珊珊又急又气,无可奈何。晚上,老师上课,一进教室便点她的名。
  “你为什么不交练习册?”
  石珊珊站着发愣:“我交了。”
  “课代表?”这位老师脾气一向不好,当即皱眉,把课代表喊起来,“她交了,练习册呢?”
  课代表眼神闪了一瞬,坚持说:“她没交,我没有收到她的。”
  石珊珊讶异,“你补收练习册的时候我明明交了……”
  “你交给谁了?我没收到。”课代表不松口,然而心里实则忐忑。因为石珊珊一个人拖,害得他没能及时把作业收上去,最后匆忙单独收她一个人的,随身装着,谁知道下午带去体育馆,找不到了。
  石珊珊要争辩,老师不想听他们争吵,生气地拍讲桌,“吵什么吵!”
  石珊珊忽然想起:“有人看到了!”她说,“我交练习册的时候,班上有同学在。”
  “谁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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