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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茯芍一怔。
  她搂过陌奚的头,五指插入那如水的青丝当中,笑道,“好吧,谁让你是姐姐呢。我答应你,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找别的雄性,好不好?”
  陌奚喉结滚动着,发出两声轻笑。
  他绝不满足于区区十年,却无法逼着茯芍立下更久远的誓词。
  “没关系,”他贴着蛇姬的侧颈,嘶嘶吐信,“你可以找任何雄妖。雄蛇也好,狐狸也罢,唯有修士……不行。”
  茯芍诧异地看向他,“修士、男人?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男人?”
  陌奚没有回答,额头抵着茯芍的锁骨、侧颈,缱绻爱恋地磨蹭、吐信。
  “芍儿,我画的芍药你还没有看全。让我为你作舞,好么?”
  蛇毒带来的潮红还未退去,陌奚抬手,指腹擦过她的唇瓣,翠眸澹澹,春水一般,“我会让你尽兴。”
  茯芍期翼地凝视着陌奚。
  这场秋景已推迟许久了,她也有些按捺不及。
  “别太久了,”她叮嘱陌奚,“外面还有个不知来历的东西呢。”
  得到雌蛇应允,陌奚笑着,从榻上游出。
  那身黄玉鳞本是明媚的,穿在陌奚身上,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昧慵懒,不经意间流露出惊人的妖冶。
  看着那摇曳生姿的苍墨长尾,茯芍想,其实刚才她可以向陌奚保证二十年的。
  那样,他会更高兴一些么……
  蛇舞并非独舞,本是两条以上的雄蛇为争夺配偶而衍生出来的动作。
  隔着一层宫墙,在门外另一头雄性的刺激下,陌奚的蛇舞美艳到了极致。
  三日后,茯芍震惊地从陌奚怀中抬首,第一次知道,原来三天也能这样充实。
  她缠在陌奚身上,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陌奚的身体愈发粗壮,鳞片也愈发光彩照人。
  “夫君,”她问他,“你体内的妖力是不是吸收得差不多了?”
  衣衫半褪的雄蛇靠着软枕上,一头青丝如瀑倾泻。他眉眼之间的妖气愈发强盛,每一次和茯芍交尾,他身上的气息都更深邃一分。
  他懒懒地嗯了一声,“最迟两个月,我就必须去蜕皮了。芍儿,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外面的东西还是尽早处理掉好。”
  茯芍尚有些迟疑,被陌奚挑起下巴。
  “别忘了饶恕丹樱时,你答应过我的事。”陌奚道,“芍儿,我们约好的,哪怕是你宫里的丫头,也没有下一次。”
  “好吧,”陌奚要离开蜕皮,茯芍不敢独自托大,白烛也不是丹樱酪杏,她遂同意道,“要是在你蜕皮之前都找不到解决之法,那就杀了吧。”
  陌奚笑了起来,抵着茯芍的额头,反复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好琼儿。”
  茯芍反标记回去,“是姐姐,我才愿意谈条件的。”要是别的雄性,她才不会和对方讨价还价,一切都要遵循她的心意。
  陌奚扬唇,“是,这份殊荣,我铭记在心。”
  “对了夫君,”茯芍翻过身,趴在陌奚胸上,“王后宫里每日用的仙花贵么?”
  “嗯?这倒是新鲜事儿,我还是头一次听芍儿询问物价。是有谁说了些什么?”
  茯芍撇了撇嘴,“就是‘它’呀。”
  “我起先以为它是来谋财的,就故意放任它接触灵玉,不想它不仅没有下手偷玉,反而还说我奢侈浪费。”
  “奢侈浪费,”陌奚咀嚼着品味着这四个字,“嗯……也新鲜词儿,我有多久没听过了。”
  茯芍也没有听过,从没有谁说她奢侈浪费过。
  “那我们的养玉之法,算是奢侈浪费么?”她问。
  “自然算不得勤俭。不过奢侈浪费,又如何定义?”陌奚撩起茯芍的长发,令柔软的青丝缠绕在自己小臂之上,他道,“人类吃糠便能存活;可大宗子弟每日蔬果鲜肉供应不断,和寻常百姓相比,算不算是奢侈浪费?”
  “依我看来,把钱滞留在库里才叫浪费。”陌奚松手,那缕缕青丝便顺着他的腕臂蜿蜒流下,沁凉顺滑。
  “这些花是按市价买来的,那些花匠也是按高于市价的工钱聘请的。钱从我们手里流入市面,盘活了经济,花农得以吃饱穿暖,花匠也有钱可赚,这就不算浪费。”
  “我也是这么想的。”得到了肯定,茯芍欢欣道,“你和我讲过商经,钱流通出去是好事,要是谁都不花钱了,那底层的妖才叫受罪。”
  待最后一缕青丝流落,陌奚爱恋不舍地抚上了茯芍的侧脸。
  “藏头露尾、宵小之辈,所说闲言,芍儿不必在意。”
  茯芍埋入陌奚愈发美丽的蛇尾中,吞咬着他的尾尖,含糊道,“我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它的说法很新鲜。”
  那截苍墨色的尾巴被茯芍温热的喉咙包裹着,不断下钻去。
  “芍儿……”陌奚仰首,突出的喉结艰涩地滚动着,“是你说的,‘别太久’。”
  茯芍陡然回神,懊恼地从喉中吐出陌奚的蛇尾。足两尺长的尾上沾满了晶莹的水色。
  “真讨厌。”她抱怨道,“今年的发青期已不剩两个月了,原来这就是多事之秋的意思。”
  “那就快点解决。”陌奚抚着她的头,轻声低语,“杀了他,余下的时间,我都是属于芍儿的。”
  茯芍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本如雨下新竹的翠瞳变得浑浊灰暗。
  杀了他……
  快杀了他……
  茯芍深以为然,恋恋不舍地从陌奚身上退出。
  三天之前,她还想着仔细考察“白烛”,等它自己露出马尾;现在她只想要陌奚,没心情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好吧,我的丫头我去处理。”她在门口时扭头,嘱咐陌奚,“回来的时候要换好新妆哦。”
  陌奚伏在榻上,冲她微笑摆尾,目送她离去。
  待王后走远,殿外的宫仆才托着托盘入内。
  “王上。”他们跪在案前,请示陌奚,“新的颜料到了。”
  陌奚撩开鲛绡,徐徐游至案边,俯视扫过盘中的几碗新料。
  “按照您的吩咐,这边五种是润笙仙子研制的,”宫仆补充,“这三种是冰偣大人研制的;再有这边,是梃襄大人送来的。”
  陌奚持起面前的一碟颜料,举至眼前倾斜打量。
  仙、妖、鬼道中最负盛名的染匠都汇集于此。
  他转去案后,准备试验新料。
  “放下。”
  “是。”几名宫仆将瓷碟一一放置案上,随后躬身退出。
  陌奚抽了玉雕笔,一色一色地试验过去。
  茯芍想看新的花色了,他必须在她回来之前装扮妥当。
  ……
  茯芍回王后宫时,正看见了白烛在库房换花。
  它还是那样老实,没有偷拿一草一木,只本分地做茯芍吩咐的事。
  “白烛。”茯芍对它招手,“来寝殿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说罢,她转身先去了寝殿,将其余宫娥全部屏退,以免发生意外波及无辜。
  沈枋庭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干花。
  他望着茯芍的背影,除了那和人类截然不同的下半身外,她上身还披了一件诡异的披肩。
  墨青的颜色,暗沉压抑,偏又绣了密密麻麻的靡艳花纹,从里到外都透着强烈的佊邪之气。
  他后一步去了王后的寝殿,甫一踏入,殿门就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天光。
  密闭的室内,沈枋庭嗅到了一股阴冷的水莲气息。
  污秽烂泥里长出的花,再是如何伪装,那看似清雅优美的外貌下,也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
  那气息从茯芍身上发出,即便这一世的茯芍始终收敛着气息,沈枋庭也清楚地记得她的一切。
  她身上绝没有这样腐烂潮湿的气味,这是其他东西在她身上留下的标记,如阴云一般,笼罩了茯芍,玷污了她本烂漫美好的香气。
  茯芍坐在榻上,望着厅中的白烛。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好好照料我的玉么?”她问。
  白烛道,“是,我每日都按照娘娘所说的更换仙花。”
  “很好。”茯芍点头,“我要嘉奖你,你想要什么?”
  她伸吐着蛇信,捕捉白烛的一切信息,从眼神到脚尖的动作,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
  白烛摇头,“能为娘娘做事已是三生有幸了,白烛哪里还敢奢求奖赏。”
  “够了,”茯芍的耐心瞬间用尽,“我赶时间,就不多和你废话了。”
  她倏地竖起蛇瞳,紧盯着白烛,释放出了冰冷的威压。
  “你到底是谁。”
  “白烛”一顿,在茯芍以为它会变脸之时,它却突然笑了起来,温情款款,饱含喜悦。
  “我就知道……”他满足地笑叹,“我就知道,芍儿不会认不出我的。”
  茯芍茫然地看着被戳穿身份后,显得更加高兴的“白烛”。
  他不但不跑,反而朝她走来,冲她伸手,“抱歉芍儿,我来迟了。走,我带你回家。”
  “等…”茯芍被他这一反客为主弄得糊涂起来,刚要质问,就见白烛温声道,“我明白,你还没有完全想起。”
  说着,他上前精准地抓住了茯芍的手腕,力道之大,竟把茯芍径直拉了起来。
  “没关系,我找到了你。”近在咫尺之间,他说,“只要回了家,你就会慢慢回忆起来一切。”
  黑红色的煞气从白烛身上荡开,一张强大的结界反罩住了王后宫。
  那双属于白烛的眼眸里藏尽偏执,还有一丝令茯芍恍惚的癫狂之色。
  砰——
  瓷片落地,斑斓的颜料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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