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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掀开车帘, 看着和侍卫缠斗的黑衣蒙面人,颇是有点诧异。
  如果这是白氏一系的手笔,也未免太心急了些。不,应该不是,白氏虽自大,但也还不至于这么蠢,这里离越州城不过几十里,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干掉,也太名目张胆了些。
  她观察着这些蒙面人,很快便看出这些人对侍卫并未出杀招,反倒是以击晕为主,然后慢慢围逼近她的马车,但是她却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并无丝毫杀气。
  安槿看了看四周,很快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来绑架或活捉自己的。这块是个山谷之地,若是想杀她,直接伏击射杀反而更直接容易一些。
  作出判断之后,她便示意暗处的暗卫不要出现了,说不得这些人只不过是来试探深浅的。
  安槿带的侍卫不过是王府普通的侍卫,根本不是蒙面人的敌手,而且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蹊跷,这些侍卫竟多似没什么抵挡之力,一片一片的倒下。
  等蒙面人已经都围了上来,安槿制止了和他们搏斗的采枝以及一名功夫较好的近身侍卫,伸手示出一物,出声道:“叫你们的主人出来吧,否则你们带不走我的。”
  其中一名应是领头的蒙面人看见她手中之物,目光闪了闪,也举手制止了众人的围攻,对安槿行了一礼,便道:“请姑娘稍候。”
  安槿手中握着的是一枚杀伤力极大的霹雳雷弹,他们不过是奉命来请这位姑娘的,可不是来同归于尽的。
  片刻后,蒙面人便带了一侍童过来,那侍童亦是对安槿行了一礼道:“阮姑娘,我家主人就在前方木屋中,请姑娘一叙。”
  看见侍童那刻,安槿便知道这请她的人是谁了,她一直在想这些蒙面人是谁派来的,却真的完全没想到,会是他。
  想到他看似温和实则偏执至极的性格手段,她的心就慢慢发沉,只不知,在这整件事中,这人可有扮演什么角色?
  ****
  安槿离开数日之后,岭南王渐渐醒转了过来。
  其实在这之前他也有偶然醒转的片刻,只是意识多为模糊,并不能问事理事。此时,才算真正清醒过来,而太医也说了,他的身体状况在好转。
  他醒转之后,听了太医有关自己的病情之言,然后又有清惠长郡主以及白侧妃的话,再审过一众人等,在“证据”确凿之下,便似信了她们所言,相信他的病是因昌华长公主之故才会恶化至此的。
  随即岭南王便将昌华长公主软禁在了华羲殿,只是他还未提起精力重新掌控岭南王府,外面便又有消息传来,道是世子萧烨在钦州伤重不治而亡,而世子妃在半路听到了世子身亡之事后便病倒在了荒郊驿站。
  这对岭南王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刚刚有了些起色的身体似一下子又垮了,众属臣见状商讨之后便纷纷上请岭南王,为安稳计,请立王长子萧恒为世子,由他主事,然后宣三大军营主将进王城,将权力移交给萧恒。
  此时边境问题未解决,王都又人心惶惶,的确需要安稳人心之举,统筹主事之人。
  岭南王依了他们之言,宣了三大军营主将进了王城,又分别私下和他们交谈问了他们的意见之后,这才又宣了白侧妃。
  除了病床上的岭南王和进入房中的白侧妃,房中并无他人,或者白侧妃自以为并无他人,侍女领了白侧妃入房之后行了一礼后早就掩门退了出去。
  白侧妃见岭南王闭着双目,似在睡觉的样子,走上前去,微微犹豫了一下,弯腰放低了声音温柔唤道:“王爷。”
  岭南王没有应答,白侧妃便轻手轻脚坐到了床边,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她看着岭南王很有些苍白憔悴的病容,心里一股难言又悲又酸又痛的滋味升上来,她伸了手似乎想抚一下他的脸,却不想岭南王突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目光异常的尖锐和阴沉,不过只不过片刻,目光便和缓淡漠下来。
  白侧妃不知为何就吓得手一哆嗦,随即她便泪意涌出,略带了些哽咽道:“王爷,王爷您今日可觉得好些?要喝水不?怎么这里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岭南王未答,只静静看着她,目光虽和缓淡漠却带着一股渗人的探究,直看得白侧妃心里慢慢不自在起来,她抵不住这目光,忍不住又有些胆战心惊的唤道:“王爷?”
  岭南王闻声闭了闭眼,似乎是又歇了好一阵才再睁开眼。
  他开口道:“斓儿,是不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恒坐上岭南王世子位,为了将来岭南王这个王位?”
  他语气平静淡漠,仿佛在问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一般,可却听得白侧妃心惊肉跳,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她极力按捺住心中猛撞的不安,带着些柔顺悲意两眼湿湿道:“王爷,斓儿只盼王爷现在能快点好起来,如此斓儿才能有所依靠。王爷,您不知道,这些日子,这些日子……”说着便似忍不住滚下泪来。
  她保养极好,此时这样子竟颇有些年轻时海棠带雨靓丽动人的味道。只是这些此时却不能让岭南王的心绪有丝毫波动。
  她低头拭泪,却不想耳边却传来她更不想听到的话,还是岭南王冷淡之极的声音。
  岭南王慢慢道:“你要依靠,你要什么样的依靠?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在安排你们母子的后路,必保你们将来无虞。”
  为此,他不惜打破王族不和三大军营主将结亲的禁忌,筹划着儿子女儿的婚事。可惜面前这个女人,不惜卖了女儿也要那个位置。
  “可是,我所有的安排你都不肯接受,非要自作主张,不杀昌华母子不肯罢休。”
  白侧妃猛然睁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岭南王像是见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事物,可是她这样的表情并没有阻止岭南王继续说下去。
  他仍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漠的继续道:“也是我的错,这些年,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包庇你,让你以为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无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可惜,纵使你有我的纵容,白家的倾力支持,却还是一直失手,反而让阿烨越来越强大,强大到现如今的你,你们,已经根本撼动不了他。”
  “可是你却还认不清事实,最后为了这个王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卖,连我都要一起毒死。”
  “不!”
  白侧妃被岭南王的话如同重锤一般击得如同山崩地裂,意志迷糊,她甚至并没有听清他的每一句话,可最后这句“连我都要一起毒死”却像尖刀一样直刺她的脑海。
  她尖叫道,“不,王爷,王爷,斓儿从来没有想要毒死你,重来没想过,也绝对不会!”
  她泪如雨下,哭道,“王爷,你不能这么说,这不公平,我怎么会毒害你,王爷,琨哥,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像当年你承诺的那般,我们好好的生活。王爷,斓儿的确恨他们母子,可是斓儿最在乎的却是琨哥你的心啊,斓儿怎么会毒害你,不。”
  岭南王看着她悲痛欲绝歇斯底里的样子,这个悲痛欲绝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经过这些时日的心如玄铁寒冰,他发觉,他早已对面前这个女人的眼泪和痛苦统统都免了疫。
  他的目光由淡漠变得森冷了些,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次一顿道:“既如此,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老实说出你们所有的计划,每个人承担的角色,所做的事,一句一字都不要错。”
  白侧妃张着嘴脸上挂着泪,隔着泪眼看着岭南王,身体却在他的目光下慢慢瘫软下来,然后慢慢滑到地下。
  她看着岭南王,想否认,想辩解,可是看着他的目光她却从心底知道他定是知道一切了,她再否认辩解也没有用。
  他一直是这样的,其实这些年,所有人的动作,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以前他纵容自己,甚至帮着自己,可现如今,他在逼自己,用那种冷如寒冰的不带丝毫温情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是以前从来也没有过的。
  她浑身冰凉,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岭南王并不着急,他躺在病床上躺了很多日,他其实有的是耐心和忍耐力,这么些年,他不都是一直都在忍吗?
  各种的忍,先是忍着对大齐的痛恨,对被迫联姻的无奈,接着是忍着被昌华的吸引和对她止不住的爱意,然后是认定自己爱着面前这个女人,忍着她永无止境的手段,暗害着昌华和阿烨,还给她种种的纵容和庇护,如同饮鸩止渴般。
  其实现在想来那些所作所为究竟为的是什么,就是他自己,现在也并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是入了一种冰冷又疯狂的魔障吧。
  过去那些事,他都没法骗自己说是因为自己看重阿烨,为了给他磨炼,让他更具备一个合格岭南王的能力。虽然他曾经这么暗示过昌华,但其实没有人信,昌华不信,他自己更不会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结篇二
  白侧妃其实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在岭南王面前, 她更是向来能言善道, 因为以前无论她说什么,岭南王都会很包容很宠溺的听着, 如此更是想说什么便是什么,想往哪个方向说就往哪个方向说。
  可现如今, 岭南王失了对她的包容,她发现她想要辩解什么, 竟都是那般苍白和无力,开了个头就在岭南王冷冰冰的眼神里干巴巴的再说不下去。
  她反复道:“王爷, 斓儿没有想要害你。过去的那些日子, 都是长公主执掌王府内院, 斓儿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做任何事。您的身体, 也是在长公主不管事时才好的啊……”
  “钦州的事情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恒儿一直在王都, 也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到此时, 她并没有想到钦州的事会有什么变故,她只是以为岭南王发现了自己害他身体的一些证据, 继而知道了一切。
  岭南王看她说来说去并没有新的内容,本来就已冷硬的心更失了最后的耐心,疲惫又失望的打发她回去了。
  白侧妃一回到南熏院,哆嗦了好一阵, 昔日的精气神才慢慢回复了些,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失态,这样恐惧过。
  她恢复了些,就忙打发人分别给儿子萧恒以及清恵长郡主送了信。至于外面的兄长白二老爷,她现在可还不敢直接送信出去,因为她知道岭南王八成已经控制了王府,不,清恵长郡主手中的权力本来就是岭南王给的……很多人,岭南王昏迷的时候可能听清恵长郡主的,但岭南王醒了,就只会听岭南王的。
  萧恒和清恵长郡主都住在北园,只是此时清恵长郡主却是在岭南王处,因此便是萧恒先收了口信,去了西园白侧妃的南熏院。
  萧恒听了白侧妃的话,脸顿时就白了。
  他带了些惊惧唤道:“母妃!”思绪混杂,竟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白侧妃此时却是清醒了许多,她道:“恒儿,你去和你二舅商量,还有去打探莫瓦真那边的情况,钦州的事情现在到底如何,你父王又知道了多少?”
  如此他们好再想对策。
  只要萧烨已死,王爷就只有恒儿和翼儿两个儿子,王爷就只能立恒儿为世子,王爷不接受也得接受这个现实。
  萧恒离开,清恵长郡主便到了白侧妃的南熏院。
  白侧妃看着仍然是一脸清冷带着些隐隐傲气的清恵长郡主,心底那隐隐的一丝怀疑就忍不住攀出了头。
  她勉强带了些笑意问道:“长乐现在如何了?身体好些没有?”
  那日她是亲眼看见尖刀取了长乐的血的,不应该出错才对,后来她也去探过几次长乐,只是看起来虚弱得不得了,一直躺在床上,也不知是药性太过的缘故,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只是随着药性显效,这几日,恒儿对长乐明显上心了许多。
  清恵长郡主点头:“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王府比较乱,我便没让她出来走动。”
  王府比较乱,这话说的白侧妃的心思一下子便由怀疑打探转到现时他们的处境上来。
  她道:“大姐,王爷他怀疑是我害了他。”
  说着又落下泪来,摇头道,“大姐您是知道的,王爷病情恶化晕倒前一直都是昌华在近前服侍,把管着所有王府的事务,妹妹我连一点近身的机会也没有,如何能害得了王爷?王爷的病也是你执掌王府之后才慢慢好起来的。”
  清恵长郡主心头冷笑,不过却也懒得和她多啰嗦,只道:“王爷既已怀疑,你心中有何打算?”
  白侧妃道:“不是事实就不是事实,萧烨已死,王爷也只能立恒儿为世子,未来的岭南王妃也只能是长乐。”
  “怕是未必。我听到王爷那边传来消息,说世子妃阮氏根本就不是病倒在了驿站之内,而是有了身孕。哪怕只是未出世的孩子,朝廷支持,王爷支持,这世子位可也未必就会是阿恒的。”
  “况且,是不是男孩,可也是大有可为的。”
  “而且今日王爷见我,已经着人在追查白家之事,世子之死,就算是王爷念在父子之情,饶了阿恒,怕白家这次,也会有灭顶之灾。王爷必会将所有事情扣在白家身上。”
  白侧妃面色煞白,手痉挛般狠狠抓住了椅柄,似乎在汲取着一点能支持自己不崩溃的力量。
  翌日,岭南王病情恶化,接着第三日,驿站传来消息,道是世子妃阮氏遇刺,胎儿不保,连世子妃自己也是情况危急,岭南王再次晕倒。
  萧恒主事,王府正待准备各种丧事的时候,各路军却是直接封了白家等几大世家,王府这边,侍卫队也封锁了北园,西园各大院落,白侧妃萧恒萧翼等人被软禁。
  三日后,尘埃落定,当满心不甘的白侧妃萧恒几人被带至南阳殿主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岭南王和昌华长公主,再看到站在岭南王身侧的萧烨,顿时如遭电击,连那最后的希望也霎时灰飞烟灭。
  然后白侧妃僵硬的转头,便在殿中见到了同样站立着的清恵长郡主还有僮族的少主莫瓦真,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被押解进来的。
  岭南王冰冷的看着白氏,看着这个他宠爱了几十年在岭南王府搅风搅雨作了几十年的女人,心里已经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三日前,白氏故技重施,以自身熏香为饵,诱多年前就放在岭南王寝殿中一个木制摆件毒性,刺激他病情恶化。
  之前他一直查他身体恶化的原因,太医查到他中了慢性之毒,却始终查不到病源,寝殿中所有东西都一个一个排查,还是莫瓦真带来的僮族巫医看出了他那木刻雕件的蹊跷。
  而且,即使没有白氏的熏香为饵,那木刻雕件的天然香气也会慢慢使人不能孕育,这木刻雕件正是在白氏有了萧珉之后,偶然得来的,想来这就是他之后再未有出子女的缘故了,后来纳的姬妾,一个都没有。
  只是当初木雕来源看似和白氏并无关系,就是在发现木雕有问题时他也不能确定这东西就是白氏弄来的,所以便有了四日前他和白氏的谈话,再有清恵长郡主和白氏的谈话。
  接着便是三日前白氏被逼故技重施,被暗处的巫医当场识破她身上的熏香。那种熏香味道极淡,不是用特殊的引虫根本难以分辨,且半个时辰后,便再无迹可寻。
  那时所有参与从钦州到王城谋划事件的主从谋执行者名单已经就躺在了岭南王的书桌上。
  三日时间,早已回王城的萧烨,被召唤回王城的三大军营各将领,刑律司,迅速便将这次事情的世家官员封锁捉拿逼供。
  三日后的现在,其实外面所有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剩下的,不过是如何处理这所有事情的起源人,白侧妃母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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