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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途劳累,就算周家村人满心兴奋和激动,可等夜色降临后,还是支撑不住眼皮子直往下垂。
  谢景行当即劝说着周家村人早早去睡下,也不急在这一日叙旧。
  等将所有人安排好,谢景行和谢定安才闲了下来。
  外祖一家居住的院子就在周宁和谢定安院子旁边,这时,大家都聚在院子中。
  谢若和谢景君一人窝在陈孝珍怀中,一人趴在周广德的膝上,都仰头听周广德说着近几年周家村和宁河镇的变化。
  秀姐儿文静秀美依旧,她与石天生坐在一处,两人没多说话,可眼神间仍然如胶似漆,成婚这么几年感情依旧如故,谢景行看着也不免露出微笑。
  周忠义、廖文慈则是在周广德说话间不时插上两句作补充,一家人热热闹闹,好不高兴。
  谢景行和谢定安坐在一处,也是安静地听着几人闲谈,待闲话告一段落之后,谢景行才想起来问谢定安,“阿父怎会这么晚才回京?路上耽搁了吗?”
  谢定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是周广德哈哈一笑,道:“还不是村里人太热情了,都想来参加你的婚礼,也得亏后来我和村长当机立断定下了人,不然不知还得耽搁多少日才能从周家村出发。“
  谢景行都能想象得到当时周家村的热闹,很是感动,又带着些歉疚,“是我不该这么久没回周家村,现在成亲也在京城,还得劳烦你们这么大老远地往京城跑。”
  在古代,就算是从村里到镇上这短短的距离,村子中也有不少人一辈子也走不了几次,更何况是千险万难的千里之途了。
  千里迢迢来京城参加他的婚礼,就算是有天下商行跟随,不用担心遇到匪徒骚扰丢了命去,可意外总是避免不了的,就是有些人不适应水土而腹泻,严重的也能丢了半条命去。
  谢景行从刚才见到周家村人时,心里一直都沉甸甸的,里面满满都是周家村人待他的情谊,他自当珍之重之。
  陈孝珍安慰道:“你要读书,又要科举,哪儿腾得出时间常常回去,过往能在年节回去待上几日都是忙里偷闲。现今京城离周家村千里之遥,来回不易,你又要在翰林院中当值,更不好轻易离开,而我们在周家村呆着也是呆着,出门比你方便,也不用同谁告假。“她伸手拍拍谢景行肩头,又笑道:“再说,出来跑跑还能长长见识,没这次机会,我们哪里会见识到京城是何样子。”
  说完她低下头亲了亲怀里的谢若,“而且小糯糯和小筛子还小,可受不住来回奔波,到时你一人回去,我反不高兴了。这么久不见,外祖母可想死我们小糯糯和小筛子了。”
  谢若笑着亲回去,甜甜地道:“糯糯也想外祖母,超~级~想。”不止拖着黏糊糊的小嗓音撒娇,还用手画出了大大的一个圈,极力表明他想念外祖母的程度有多强。
  旁边谢景君也连连点头,“小筛子也超级想外祖母。”
  秀姐儿忽地从一旁探出头来,“就只想外祖母,不想我们吗?”她作势失落地垂下眼,“看来我们在家里时刻惦记着你们都是一厢情愿啊。”
  小筛子连连摇头,猛一下从周广德膝头撑起身,跑到秀姐儿身旁,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脸上带着大大的笑,“也想姐姐的。”
  谢若更干脆,直接跳去秀姐儿身旁,将小脸凑到秀姐儿面颊上吧唧一口,“怎么会不想姐姐呢?好想好想的。”
  秀姐哪里还撑得住,登时笑颜如花,将双胞胎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被几人这么一大脑,谢景行也笑了,旁边谢定安才道:“周家村选人耽搁了一段时间,后回到通州府等商队出发时,得知消息的屿哥儿的几位好友也说要来,他们收拾又费了些时日,路上人多,自然得小心行事,这才直到今日才到京城。”
  谢景行有些惊讶,“是时梦琪他们吗?”
  在通州府生活几年,谢定安自然是知道屿哥儿几位好友的姓名的,当即点头,“不止,除了屿哥儿四位好友,还有那两个小哥儿的夫婿,他们放心不下两个小哥儿,也跟着过来了。”
  看谢景行脸上的表情,谢定安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又道:“本来我想招呼他们来家中暂住,不过时姑娘和潘姑娘不愿意,另几位跟她们一同去了,他们与我们是在外城分开的,说是要去寻逸晨他们,我想着他们早有打算,也没勉强。”
  谢景行点点头,从他们来京城参加会试到现在已有几月不见,以己度人,时、潘二人定然是想要早日与丘逸晨和吕高轩相见的,作为好友,另两位小哥儿自然是跟随他们一同。
  就是不知道屿哥儿有没有得到消息,谢景行想了想,或许时梦琪等人也是想给屿哥儿一个惊喜,想到此,他也止了去告知屿哥儿一声的打算。
  当初谢定安回去时,屿哥儿可是拿了好几封信交给谢定安的,那些信自然是写给几位他在通州府府学所交到的几位好友的。
  谢景行可是知道屿哥儿因为写信焦虑了好几日,他对好友们隐瞒身份不说,之前因为金匾城的事,他甚至还错过了温苏和白嘉的婚礼。
  现在他就要成亲,总不能瞒着好友就成婚了,自然更不可能再隐瞒身份。
  不过,屿哥儿也是关心则乱,说不定在他与谢景行的消息传播开后,时梦琪等人早就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不知时梦琪他们是何想法罢了。
  为了道歉,屿哥儿写的每一封信都足足有好几页,比他过往寄给谢景行的信还多。
  至于s几人的回信,谢景行倒是没见过,不过以屿哥儿什么都念念叨叨同他说的性子,怕是s几人之前是未曾写信过来的。
  这次他们能过来参加屿哥儿的婚礼,怕是屿哥儿得高兴好几日吧。
  想到屿哥儿才因为孔无霜之举而郁郁了一番,现在能得几位好友相伴也好。
  看谢景行脸上满脸笑意,谢定安犹豫片刻,才低声道:“我刚才在内城城门不远处遇到了安世子,看他急匆匆的,也就没与他打招呼,且似乎京中气氛也有些异样,这几日是发生了何事吗?”
  看来谢定安这段时间只忙着赶路了,也是,他是去接人的,一路上自然是要护好周家村人的安全,时刻提着心,肯定也没工夫听外界的传言。
  谢景行将近日京中发生的事情同几人说了,听了几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说完,谢景行又若有所思,安庭远也回来了,看来这几日京城要更热闹了。
  这几日,朝中可是因如何判决谋反之人吵了几日,有安庭远带回的证据,再加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算是那些一直顾虑顾绍弘身负皇室血脉,想要网开一面为他留条命的皇亲怕也无话可说了。
  花灯节才过,京中百姓还都兴奋着呢,过几日午门又要被鲜血染红,也不知道百姓到时是如何想法。
  第230章
  宫中,又一次日朝,这次争论的焦点仍然是该如何处理以何怀仁和顾绍弘为首的叛党。
  对何怀仁倒是没有太大争议,几乎都认为其罪当诛,满门超斩的结果已定,再也不容其他人求情。
  只是顾绍弘却不同,他到底身负皇室血脉,且是先帝子嗣,还是天乾,也是泰安帝唯一的臣弟,集重重身份于一身。而今皇室血脉凋零,若是能保下他一命,就算让他终身禁在宗人府中,对这批皇亲来说也算是个安慰。
  这是以宗人令为首的皇亲的诉求,如此才导致连日日朝都因对顾绍弘的处理而争论不休。
  今日的日朝却有些不同,时隔两月,久未露过面的安庭远出现在了朝会中。
  他站在安淮闻身后不远处,在争论又一次暂停时,他走出队列,行至中间拱手行礼道:“陛下,臣前段日子并不在皇宫中,不知谋逆一事,可臣出京却也不是无功而返。”
  紧接着,他双手递出手中的东西。
  泰安帝以手扶额看着下方,一手上东西,他昨日就已看过,这时他只抬抬眼,笑道:“首辅大人和次辅大人,你们先看看,看完再将其给其他大人们传阅。”
  孔起元和钱易之对视一眼,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心中都有些预感,看来这些东西就是决定顾绍弘命运的关键了。
  等东西拿到手中,没过多久两人便变了脸色,孔起元更是脸色铁青,他嘴唇颤抖着,半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混账东西。”
  钱易之一直带笑的狐狸眼中笑意也不在,满目寒霜,他手握着账册的边缘,手中几乎是要将其捏碎的力道。
  好一会儿,他才沉着脸将手中账簿传给了后方好奇看着他的官员。
  而另一边以宗人令为首的皇亲更是面面相觑,在已经有谋逆这等大事发生在先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能使孔起元和钱易之都勃然变色?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通敌叛国。
  孔青雄暗中将大岩炎朝的铁矿售卖给西戎,使得西戎士兵人皆手握利器,西戎人才敢侵犯大炎朝边境,更使手段将守边城布防图换出交到西戎人手中,西戎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守边城。
  当时案件审理过后,甚至连孔青雄都承认他乃是铁矿案以及守边城被迫的元凶,可没想到这已盖棺定论的事情到今日却又有了转折。
  孔青雄只是傀儡,他身后站着的居然是何怀仁和顾绍弘。
  其中因售卖铁矿而获得的银子孔青雄更是一分没捞着,全落进了顾绍弘等人手中。
  而守边城失守一事,幕后主使更是直指太后和何怀仁,连太后与何怀仁的亲笔书信都已经落到了安庭远手中。
  安庭远将之原原本本带了回来,现在就在在场百官手中一一传阅。
  回到安淮闻身后时,安庭远与安淮闻两人视线交错。
  等安庭远站定后,安淮闻则立即站了出来,他行了一个大礼,并不起身,而是一直趴伏在地面上,沉声道:“顾绍弘与何怀仁等人谋反一事朝中诸位皆亲眼见证,证据确凿,而现今又暴露其通敌叛国之举,罪无可恕,唯有立即行刑方可大快人心,以此才能警戒他人,大炎朝国威不可侵犯。”
  宗人令面色青白,现在就是他也不想为顾绍弘说情了。
  谋反还只是发生在皇室内部之间的事情,说小了不过是兄弟相争,可若是为了争夺皇位将大炎朝的国土拱手相让,那便不堪为皇室子。
  他沉重地闭上眼,歇了为这等不肖子孙继续辩驳的心。
  而在最前的孔起元脸色虽难看,可他眸底深处却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
  泰安帝高坐其上,却将之看得清晰。
  泰安帝垂下眼,相处近四十载,他原本还有些看不清这位先帝的托孤之臣,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却让他对孔起元有了些了解。
  别看孔起元之前对顾绍弘看似不留情面,直接下令剥夺了顾绍弘的王爵之位,这几日为处置顾绍弘之事,宗人令等人一再坚持保下顾绍弘性命时,他也一直闭口不言。
  可正是这闭口不言表明了他心中的想法,他也惦记着顾绍弘身上那点皇室血脉呢。虽没明言,可心中怕也是想保住顾绍弘性命,将其圈禁在宗人府度过余生。
  可他怎么可能愿意还让顾绍弘活着呢,只要不斩草除根,心中对敌人存有的任何一丝仁慈,都可能招致后续无数的后患。谁又能把握敌人永远不会翻身?
  正如他,不便是如此吗。
  安庭远回来的时机正好,谋反在前,通敌叛国证据在后,顾绍弘结局已定。
  泰安帝在心中默默思虑着,眼中笑意还未升起时,孔起元便跨前一步,“臣奏请……立即处死叛党及其首犯何怀仁和顾绍弘。”他停顿片刻,紧接着话音中寒意遍布,“以及罪妇何时柔。”
  何时柔便是太后的闺名,在那日谋反之后,她便被剥夺了封号,现今正被关在冷宫,等候处决。
  泰安帝缓缓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直起身,“准奏。”
  恰有一线微光从殿门最高处落下,穿过一个个趴伏在地上之人的头顶,最终落在了泰安帝眼中。
  他没闭眼,眼睛深处第一次爆发出耀眼的光。
  =
  日朝结束后,乾清宫,泰安帝坐于一旁,反倒是顾郕轩在处理桌上堆叠如山的政事。
  顾郕轩皱着眉,朱笔抬起,将批复好的奏折往旁一扔,他属实有些不耐烦这些东西。
  可他等他看见一旁面目苍白的泰安帝时,又按下了心中的烦躁。
  魏总管端着茶为顾郕轩又续上了一杯,笑道:“殿下先喝杯水歇歇。”他看了看一盘旁未批复的足足三叠奏折,眼带心疼。
  顾郕轩动作不停,他做事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只想一鼓作气将事情全部处理完,也好能腾出些空时间。
  他还得回长公主府呢,再过几日就是屿哥儿的婚礼,到时他总不能还被这些政事给牵绊着,这么一想,他眉头皱得更紧。
  泰安帝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溢满笑意,可眼神中却也有着歉疚,是他不争气呀。
  不过能将朝中有异心的朝臣一举除去,为顾郕轩留下一个政清人和的朝堂,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为顾郕轩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现在就只差太后和顾绍弘了,泰安帝垂下眼,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吧。
  正这般想着,外面小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趴俯在地道:“陛下,孔大人求见。”
  泰安帝眼神微沉,他还等着寻个时间让孔起元过来一趟,没想到不等他有所行动,孔起元倒是先过来了,心中想着,口中淡淡道:“宣。”
  孔起元进来先行了礼,他做事总是如此,不论是先前泰安帝大权旁落,还是现在皇权在握,他对泰安帝的态度都未曾发生丝毫变化。
  不过泰安帝与孔起元之间却从未有过温情时候,两人之间处事总是一板一眼,也就导致现在孔起元在泰安帝吩咐下落座之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魏总管笑眯眯地奉上了茶,沉寂才被打破,泰安帝问道:“孔大人有什么事直说吧。”
  孔起元干涩地笑了笑,忽而又跪下身,“陛下,老臣知顾绍弘罪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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