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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不就是吗?”她强撑着说。
  她还敢提昨晚。迷乱水声,薄背如玉,香槟倒影里他克制地用吻结束。是因为仁慈,才放过她。
  沈时晔下意识想摸烟,才想起山林里禁烟,不能抽,深深地凝了她一会儿,喉结咽动抵抗着那阵瘾,“你在暗示什么?”
  意识到自己开启了一个危险的话题,顾影连呼吸都不会了。被他的气息笼罩,眼前是他斧凿的喉结,深沉地滚动着,欲感喷薄。顾影倏然闭上眼,身体潮热,腿心暗暗地摩了一下。
  说不上是渴求还是害怕,她只能等他的发落。
  但沈时晔没有更进一烟,几步跨出帐外。更深露重,密林间空无一人,他深深一蹙眉,“顾影?”
  *
  顾影不是没听见沈时晔叫她,但她一出门,强忍的眼泪便滑了下来,很丢脸,不想被他看见。
  她知道沈时晔说的是真话,即便这一局她赢了,也不能再留在剑桥。假如不幸输了,她身败名裂。
  当然想好了退路,但没有十分的把握,她还是害怕。
  沈先生很坏,不安慰她,反而冷酷地戳穿她的恐惧。
  眼泪风干在脸上,她仗着自己在西欧常登山,在山林里乱走,却不知雨林岛屿的地势和温带高寒山脉完全不同,湿地泥泞,到处是隐匿的溪流,她没拿登山杖,几乎一步一打滑。
  还有夜枭在头顶打转,当顾影第三次经过同一棵高山榕树时,饶是她胆大,也有些心里发毛。
  遇上了鬼打墙,总觉得有人站在暗处看她。
  她下意识地小跑起来,忘了脚底是小溪,鞋底向前一个趔趄步,顾影只觉身前的压力骤然一松,热潮退去。被抱起来坐好时,人还是懵的。
  沈时晔帮她把弄乱的外套拉到最顶,哑着声教育她,“不要随便给暗示。这是野外,不能乱来。”
  顾影脸色飞红,“我哪有暗示,明明是你……”
  “是我浮想连篇。”沈时晔坦然地接过话柄,“毕竟,我是个没见识的男人。”
  “……”
  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尽了,顾影心乱跳,不信任地离他远了点,“骗人。”
  第37章
  chapter37
  什么都吃过看过的男人,一会儿说自己不讨女人喜欢,一会儿说自己没见识。他可真会以退为进。
  沈时晔不喜欢她离他远,手指勾了勾命令她,“过来,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你想跑哪去?”
  他不说还好,一被威胁,顾影就像只警觉的小鸟,更加戒备地挪远,“不跟骗子坐一起。”
  沈时晔没强求,揿开一盒尼可以在雨夜的天台,和阎王爷抢人。
  沈时晔没追问她的下文,被炉火烤得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后颈,“我的名字不算生僻,但的确是外祖父在典籍里取的,世宗晔晔,说的是汉武帝。我母亲认为这个字太重,很难压住,但外祖父问过了大师,执意要给我用。”
  顾影天真地问,“因为你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
  沈时晔笑了笑,“我父母结婚晚,在我之前,我们这一代已经有接班人。母亲对我的期望一直是做个富贵闲人,可惜事与愿违。”
  “富贵闲人……”顾影喃喃,“我想象不出来。”
  因为他好像生来就,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她身上。
  “因为yale生物系给的奖学金最多,减掉学费生活费,还可以剩很多回家。”顾影得意地扬起唇,“不过如果是别人问我,我会给一个更高尚的答案……研发新药治病救人之类的。”
  沈时晔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距离,把顾影重新拉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下面。
  顾影莫名其妙又躺下了,神情十分无辜懵懂,“唔?”
  “就这样,别动。”沈时晔抚了抚她头顶,“所以,yale给你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离开?”
  顾影睫毛轻轻一颤,声音低下去,“因为……纽黑文的冬天太冷了。”
  “剑桥的冬天也很冷。”
  “是啊。”顾影笑了笑,“所以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去个温暖的地方。”
  “毕业之后么?”沈时晔漫不经心问。
  “……嗯。”
  “但以你的资质,应该要留校,或是去北美,都是会下雪的地方。”
  “不……不是每个博士都能留在学术界的,找教职很难。”
  “但你是最好的博士。”
  “我不好,我……我发不出论文,”顾影无意识地揪着袖口,眼神有些失焦,“我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同事和导师都不喜欢我。”
  “所以你想换导师?”沈时晔在她喃喃自语中冷不丁问。
  “不,我……”心事在舌尖滚了滚,电光火石间,顾影终于察觉他问话中毫不遮掩的指向性。她低头沉默半晌,再抬起脸时已从沉浸的情绪中彻底清醒过来,“沈先生,emma跟你说了什么?”
  炉子上的火焰跳了两跳,灯光与火光都是暖黄色的,沈时晔的脸色却没有暖意。
  “是庄咏颐来找我。”他口吻冷峻,“emma因为知情不报,已经向我引咎辞职。”
  顾影心里一颤,“emma和这件事没关系。”
  “我知道。”他支起长腿,向后靠在露营椅上,表情是公事公办的冷。
  他知道emma很无辜。但他是老板,一个不够听话的助手,当然想开就开。
  顾影抿一抿唇,仰起脸,“我和庄小姐又没有交情,她能知道我的什么事?”
  “所以我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等你自己跟我说。”沈时晔目光沉下,“但是顾影,一天过去了。”
  假如顾影足够敏锐,就该察觉沈时晔今晚主动分享了自己的很多私事,这很反常。
  带她到野外,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山林静寂,说说笑笑,交换秘密,让她心神松懈,好撬开她的心底的蚌壳,他是有思量的。
  但顾影不知这是他的殚精竭虑,仍将心事闭得很紧,“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为什么要说扫兴的事情?”
  沈时晔垂眼盯着她,想到今天早晨,她明明在流泪,看见他,眼泪就收了回去。他知道那是因为她还在把他当外人。
  他不是不能直接击穿她的心防,只是那样就很没意思了。
  现在要他主动来问,就更加没有意思了。
  “你今天开心?”沈时晔面无表情,“那我看见的眼泪是什么。”
  顾影突兀地笑了一声,“在先生问这句话我之前,我是还挺开心的。”
  “顾影。”
  顾影不是没听出他的不悦,但她还没做好和他分享这件事的准备。
  应该说,她没从自己心意覆了上去,“为什么想不到。有那么无趣吗,我?”
  顾影呼吸一屏,被他就地按在垫子上,手肘冷不丁打翻了什么,骨碌骨碌散得到处。
  是刚刚采摘的浆果,被他们的身,摆放了八套拍古丁片,慢条斯理贴在静脉下方解瘾。
  “不骗你,在剑桥的时候,我学纯数。数学系是修道院,我成日对着演算纸,不社交不外出,不会有女人对一个亚裔nerd感兴趣。”
  “你?亚裔nerd?”顾影像听天方夜谭,相信不了,“你真的学纯数啊,纯数很难的。”
  沈时晔似笑非笑瞥她,“不可以么?看来顾博士对我有偏见。”
  “不是的……”顾影咽了咽口水。她并非质疑他的智力或是定力,但眼前浮现出数学系学生的形象,格子衫,黑镜框,弱不禁风的体格,无论如何她也套不到沈时晔身上。
  老钱的孩子,不是都喜欢无用之学吗。历史哲学文学艺术……那样显得清贵。
  “我说了,那时候我还不是继承人,每月只拿一份信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沈时晔说得太真切了,顾影信以为真,真以为他曾经是个超级古板禁欲理工男,披着圣三一的黑袍在康河边独来独往,在河水碧波里留下他沉思的倒影。
  她天真地仰起脸,“好巧啊,我以前也学纯数学。”
  至今,她仍是imo金牌年龄最小获得者,无人打破记录。
  “那怎么后来又学了生物?”沈时晔闲聊般的口吻现出资本家本色,以至于她有时候忘了,他是个商人。
  他是个顶级、冷酷的商人。
  “沈先生!”顾影微抬着脸,表情绷得很紧,“如果你连尊重我的事业都做不到,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很想尊重,但你已经亲手送断自己的前程了。”沈时晔轻抚住她脸颊,眼神迷暗地笼住她,“宝贝,你在给我机会,带你回香港养起来。浅水湾的别墅靠海,你一定会喜欢。以后的每一天,你只用享乐,在家等我回来。”
  明知他在吓唬她,顾影还是莫名打了个冷战。
  她齿冷地笑笑,“你这句话和庄咏颐对我说的一模一样,该不该说你们心有灵犀?”
  “你就没想过,不是我和她心有灵犀,而是你真的做错了。”
  顾影当没听见,转身拉开帐篷,顶着骤然灌入的山风走了出去。
  沈时晔翻出烟盒,一根接一根,什么禁烟全成了笑话。过了一刻钟,他心气顺了,才觉自己昏了头。
  今天出来是为散心,拨去她头顶阴霾,怎么能行闹成这样?她才二十来岁,一直念书,年轻气盛,他应该大度包容。
  沈时晔捻灭,扑通掉进树叶下面猎人的陷阱里。
  “啊——”
  沈时晔循着脚印找过来,凭着这一声尖叫,才确定顾影就在自己附近。
  他脸色一变拨开树枝,看见顾影像只小鹿一样委委屈屈蜷着,小腿被捕兽夹卡住,一丝丝血顺着脚跟淌下,因她皮肤白,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顾影在他注视下只觉又痛又丢脸,这回不用再忍眼泪,她顺理成章哭出声,“呜——腿断了。”
  *
  沈时晔抱她回车上,摸了一遍她的腿骨,确定无大碍后,先用急救箱做了简单包扎,全程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后半段的行程就自然也作废了,沈时晔驱车下山,明黄色的帐篷被抛在后面,今晚如果没有一连串的事故,他们此时本该在那里看星空玉带,听火流星滑过夜空的滋滋声。
  一路上,顾影脸埋在毯子里,时不时抽泣一下。不说话,显然还在记恨他。
  这座孤岛上原来还有别人。
  越野车刚在一座木屋旁边停稳,就有一个高大的白人老头出来迎接他们。
  他脸上有常年风吹日晒的风霜痕迹,双臂粗壮有力,一上来就给了沈时晔一个男人之间的拥抱:“alex,你如今可真是一个大忙人,我现在要见你,都要在你的秘书那里挂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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