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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怪他天生心性冷酷,还是怪自己奢求太多。</p>
  沈寒琅低头凝视他,仿若着魔,一个混合着桃花冷香的吻落在犹在酣睡的少年鬓角。</p>
  再抬眼目光晦涩难明。</p>
  他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一声。</p>
  ……</p>
  尽管深受天道眷顾,可沈寒琅从不是仁爱天下、兼济苍生的好人。</p>
  天道选择他,某种情况下更像是再没有更好的人选而不得已为之。</p>
  程榭之懵懵懂懂,他不了解沈寒琅的过往,也不曾尝试去了解,这一次却朦胧意识到沈寒琅和“善良”并不是那么搭的上勾,即使他是仙门首座。</p>
  不过这一切很快和他没有关系了。</p>
  沈寒琅下山的第二天,程榭之破开禁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栖碧山。</p>
  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确保沈寒琅不会找到他的气息。而且沈寒琅要一人力战无数魔物,十有八九抽不出心神来找他。</p>
  一路走过去,人间涂炭,生灵嚎哭,烽火燃遍。悲泣混着风声送入程榭之的耳中,无数生离死别映入他漆黑的眼底。</p>
  昔日巍峨盛世一朝倾塌,王朝覆灭,锦绣繁华成云烟。他不由得想起这场灾祸的源头。</p>
  老皇帝行将就木,万人之上的权力又不能带进黄土下,哪舍得这么轻易死去,便请仙门道君祈福,但即使是修仙者也没法让他长生不老。老皇帝于是被蛊惑,令人放出了镇压在人间和仙门边界处的魔物,妄图想要修魔而长生不老,没想到被这群魔物阴了一把,没享受到千秋万代的荣华富贵,反倒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江山零落,百姓流离,自己被魔物掏心而死。</p>
  灾祸并不以老皇帝的死平息,反而自边界蔓延出去,邪魔吞噬凡人的血肉,抢夺修仙者的皮囊,天下不得安宁。</p>
  这一切非天灾,而是人祸。</p>
  程榭之有些理解栖碧山上沈寒琅听闻这件事的漠然了。百姓诚然无辜,可这事本就不是沈寒琅一人之责,仙门却自然而然把一切责任推到了他头上。</p>
  好似沈寒琅不解决这件事,他便不配活在这世上一般。</p>
  仅仅是因为他是所谓的仙门首座。</p>
  他穿过断壁残垣,心想沈寒琅当年被架上高台、被天道寄予厚望,真是他一心所求的吗?</p>
  某种念头及时阻止他继续深想下去。他那颗冷酷的心脏平静地告诉他,无论沈寒琅怎么样,都不是他为之停留的理由。</p>
  程榭之按捺住那一丝微妙的好奇,提着剑走进早已荒废的丞相府。淡粉色的野花盛开在一人高的杂草丛中,青砖瓦房被霜雪侵蚀,在月下安静伫立。</p>
  剑尖挑落锈迹斑驳的的铁锁,木门应声而开,蜷缩在墙角的人抬起头,看见程榭之走进来时他混浊的眼球转了转,飞快闪过一丝亮光,但在看清楚那张脸后马上变为怨毒。</p>
  意气风发、芝兰玉树的堂堂一国丞相,如今落魄潦倒,全拜这人所赐!</p>
  他每日忍饥挨饿,被遗忘在这里,还要日日夜夜遭受怨魂的折磨报复。</p>
  刀锋闪过,他喉咙发出一丝短促的尖叫,倒了下去。</p>
  程榭之冷静地收了剑。</p>
  虽然丞相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但死于饥饿和死于程榭之剑下完全是两回事。前者不会让程榭之沾染那么深的因果,后者却直接让程榭之感受到了世界对他巨大的排斥力。只要他放弃抵抗,马上就回被遣送离开。</p>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p>
  窗外月色溶溶,他握着剑安静站了一会,神情有些怔愣和迟疑。</p>
  正是这顷刻间的迟疑让他错过了苦苦等候已久的绝佳机会。</p>
  一道黑影从窗外游走奔来,闻见了他剑尖上血腥气,直扑程榭之面门。</p>
  他冷冷挥剑斩去。</p>
  青色剑光如奔雷闪电,冷得晃眼,黑影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消失在空气中。</p>
  电光石火间,黑影带来的雾气被另一道裹挟着无边冷意的剑锋挑破,卷起熟悉的桃花冷香,剑风成阵将程榭之困顿方寸间。下一刻,一道身影破窗而来,无边夜色在他身后铺天盖地蔓延开去,深重的威压使少年人无处可退,程榭之的下颌被来人强行抬起。</p>
  一个暴怒的吻压下来。</p>
  他仰着头,被迫承受了一场漫长的掠夺。</p>
  栖碧山上的桃花香、万里之外泠泠夜雨中激战的血腥气,此刻尽数被渡入他的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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