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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萍怎么舍得让程钢误会自己?她伸手想抓程钢的手, 结果却扑了个空, “程钢,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的, 就是因为爱你,我才想尽办法给你找出路, 你一点儿不比他们差的,你缺的只是背景跟机会,那些分到市里的大学生, 你以为真的就只是毕业学校好能力高?好多连大专都不是, 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家里有关系罢了!”
  韩萍快步追上程钢,“你听我说, 我真的是为你好!”
  见拦不住程钢,韩萍把心一横, 追在他身后大声道,“我催你上进有什么错?你明明有妻子, 还有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 你过的好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我为什么拼着被你误会, 被你看不起, 也要帮你到处打听消息?”
  “我爱你有什么错?!”
  程钢心里乱极了,韩萍爱他是没错,他回头看着韩萍, “可你是想趁着我给冯大师当学生的机会,给你叔叔求画呢!你是为你们韩家,根本没有为我考虑。”
  韩萍心里冷笑一声,难道她得事事为他考虑,为他谋算才算真爱?为自己考虑了,就是在算计他?她很想问,当初他接近她,在她跟前卖弄才华的时候,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但为了将来,韩萍脸上依然一副急切委屈的样子,“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个要求,但我并不是没有为你考虑,你得知道,咱们要两条腿走路,如今的社会,光有能力也是不行的,但有关系跟人脉,我想着,你帮着我叔叔往上走,他欠了你的人情,肯定得回报你,这样你的路不就更顺了?”
  韩萍低下头,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公园的青石路上,“是我错了,我操之过急了,我只是太希望你能成功了,你说的没错,我家里怎么可能不给我介绍那些门当户对的男朋友?可是只要一见那些人,我心里就替你委屈,如果你有他们的家庭背景,不,只要你的家庭背景比现在再好一点儿,你也不会到现在只窝在商业局的办公室里,成天做着些接电话,发文件,通知会议的琐事!”
  “现在你有了冯大师这样的机会,可能在你眼里,那只是个让你学国画的机会,但在我眼里,绝不是这样的,有了冯大师这张牌,别说是市里省里,就是首都,你将来也进得去!”
  韩萍热切的看着程钢,另一句心里话并没有说出口,他可以鹏程万里,但跟在他身边的,只能是她,“可我的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误会。”
  程钢轻叹一声,“你说的我都懂,所以我会好好跟冯大师学画画,而且跟着冯大师的不只是我,还有耐梅,你也看到了,她比我优秀的多,你说的那些,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朱耐梅同样也会因为冯大师走的更高,而这些,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韩萍,你别再傻了,回去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在你家里人介绍的对象里挑一个嫁了,把我忘了。”
  ……
  “哟,你们家程钢脑子还挺清楚的嘛,”系统阴阳怪气的点评着这场公园之约,“这是要浪子回头了,朱耐梅,要不这婚不离了?”
  小光团摇摇头,程钢越是清楚,她越不想跟他过了,在他跟韩萍的对话里,没有一点儿对自己的感情,有的只是利益的权衡,就像程方悟说的,如果自己不是这么“优秀”,程钢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的,“我不想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不知道实情,她可能还能快快乐乐的做个傻女人,但知道了实情,凭什么她在被一个渣男放在天平上权衡选择?他配吗?
  她宁愿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愿意捏着鼻子维持这种毫无价值的婚姻。
  程方悟倒无所谓,如果他现在回到程钢身上,他也会像程钢那样,坚决不离婚的,以前朱耐梅没有的,现在她全有了,韩萍那边的支持,就不够看了,“你想离,那咱就离,反正韩萍的性子,根本不会罢手,”
  “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程钢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都不肯跟程钢分开呢?她的家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啊?”跟着程方悟成天东跑西颤儿的,朱耐梅的眼界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她发现外头优秀的男青年还是很不少的,韩萍完全可以找一个未婚的嫁了啊!
  程方悟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朱耐梅,但他脑子里闪过的答案朱耐梅却感知到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宁愿找个二婚的呢!”
  系统也跟着人模人样的叹了口气,“她从一个受害者变成害人者,也没啥可同情的。”
  程方悟嗯了一声,韩萍是自己把自己给束缚住了,其实呢,只要自己不弯下腰,谁也踩不到你的背上,如果她自己不把这段过去当成自己的污点,总能遇到不介意这些的男人,“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估计韩萍那边还是会有行动的,她可不是个轻易能罢手的人。”
  当初那个始乱终弃的男朋友,最后还不是被韩萍给收拾了,虽然留校了,但终究是没娶上教授的女儿,在学校也成了流氓的代名词,程方悟记得后来自己成功了,韩萍还特意去给自己的母校捐了笔款,其实呢,不过是叫那个渣男看看,她有多风光罢了。
  “她不罢休才好呢,这样咱们也多个外援,”朱耐梅帮程方悟把心思说出来了,原来程方悟一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朱耐梅觉得程方悟的想法还是很对的,毕竟现在程钢的思想,她提离婚,程钢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
  到了周三,朱耐梅跟程钢去冯大师那边上了第二课,朱耐梅就把程方悟的提议跟冯大师说了。
  冯大师之前也曾在首都美院当过教授,从解放前到建国后,也教出了不少学生,但也是那些学生,伤了他的心。
  “冯爷爷您不能老停留在过去,那是个特殊时期,善恶被扭曲,根本就谈不上人性,有些人犯了错,咱们可以不原谅他们,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坚持住自我,”朱耐梅扶着冯大师在椅子上坐了,“而且那段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以后也绝不会再来,您就当为我们这些年青人想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跟程钢这么幸运,能跟着您这样的国画大师学画画,甚至许多人,连个正经老师都没有,全靠自己在家里摸索着学呢!”
  这个程钢可太有同感了,他也插言进来,把自己当初为了学画画,怎么买纸笔,怎么买书,怎么准备画案跟冯大师说了一遍,“冯爷爷,我还是在高中的时候,跟着美术老师学过画画的人,但到了百货大楼,人家问我,要生宣还是熟宣?羊毫还是狼毫?我都懵了,我把这些都买回来,可又不会分生宣熟宣了。”
  冯大师被程钢生动的讲述逗的一乐,“所以你们是想出一本书,从零开始,让那些没有机会跟着老师学画画的人,也可以自己在家里学一学?”
  朱耐梅点点头,“是啊,现在生活好了,大家不在为一口吃的发愁,我觉得精神追求就要提上来了,大家学学唱歌跳舞,写字画画,总比赌博打架强吧?您没看报纸吗?建机厂还抓了个赌博团伙呢,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工!”
  冯大师也看报纸了,他也没想到这才吃饱饭多久啊,就能出这样的事,“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精力不行了,帮不了你们太多……”
  朱耐梅忙道,“冯爷爷您别管了,我们每次过来跟您学习,学完之后回去把在这儿学到的整理一下,等将来您再给过个目,可以了咱们再说出版的事,这事儿您就交给我吧!”
  朱耐梅揽总程钢帮忙是程方悟特别定下的规矩,程钢也同意了,不过他肯定是想不到程方悟这么定后头的用意,冯大师的教学集将来如果能出版的话,在书画界甚至社会上都会产生轰动效应,这个名声除了是冯大师的,也是他身边的朱耐梅的,程钢么,程方悟并不打算让他分一杯羹。
  冯大师听到这里,已经没有反对的理由了,“既然你们有这个心,就放手去做,不过先说好,这件事我只负责审稿,前头的事,都由你们来张罗。”
  “这是肯定的,冯爷爷您就瞧着吧,”朱耐梅点点头,她背后还有程方悟这位大能在呢,“我想好了,每次把您在课堂上教的记下来就行,还有范画,就是您给我们画的,我们编上号,拍成照片将来直接用,您不用再另画了。”
  朱耐梅从包里拿出照相机,“家伙我都带来了。”
  ……
  “冯教授,”李阿姨敲敲门,“安平来了。”
  “小楚啊,叫他进来,”冯大师站起来,“小楚你也认识的,京大的老师,是个好孩子。”
  朱耐梅点点头,“我跟楚老师打过几回交道的,他确实是个好人。”
  楚安平进来的时候,正听见朱耐梅的话,他冲朱耐梅一笑,“朱老师也在呢,今天来学画画的?”
  朱耐梅没敢抬头,嗯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是啊,我今天来冯爷爷这里上课。”
  “朱耐梅,抬头挺胸,你这是干什么?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看到奸/夫了?”程方悟看不下去了,“你缩什么脖子啊,程钢可精着呢,你这样,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朱耐梅忙把胸膛挺起来,“楚老师你请坐,我帮你泡杯茶,”
  楚安平进屋就看见画案旁站着的程钢了,刚才听见朱耐梅声音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不用麻烦了,我也是受人所托来的,”
  楚安平从提包里拿出几幅卷轴,“我爷爷在大栅栏淘来的,前两天叫人捎来了,叫我拿给您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说假的您就直接扔了,真的您就留着玩。”
  冯大师点点头,并没有立即打开画,“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楚安平道,“挺好的,他现在老说自己都成了‘满清遗少’了,成天就知道提笼遛鸟。”
  冯大师想想楚将军提着鸟笼子的样子,自己先笑了,“我瞧着挺配他,”
  他招手把楚安平叫到画案前,“画先搁我这儿,我慢慢看,”
  说话间,提笔在纸上勾勒一个魁梧的军人,只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木仓,而是一手夹着烟卷儿,一手擎着鸟笼,鸟笼里那个八哥就更好玩了,脸上的神气居然跟军人脸上的神气一模一样,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物似主人形”。
  楚安平被冯大师的画给逗乐了,“冯教授,这画儿我拿回去,我爸该不愿意了,您把我爷爷画的,”
  这简直就是穿着军装的流氓嘛。
  冯大师随手又取了一张纸,这次纸上的人物立马一身正气,“这两幅你都带回去,寄给你爷爷,看他更喜欢哪一幅?”
  “我爷爷肯定是一张了,”楚安平都不用猜,“他看到这个,肯定会哈哈大笑,说还是您最了解他。”
  “系统,查一查首都那些老革/命里,姓楚的都有谁?”这个姓少,程方悟没想起来有这么一位。
  系统都不用查了,随口报出一个名字,“这位楚将军以前是负责情报工作的,曾经租住过冯大师在首都的房子,后来还是冯大师掩护他才出的京,不过么,”
  系统哼了一声,“他被说是历史不清,被斗的厉害,差点儿没有挺过来。”
  程方悟打量着楚安平,怪不得呢,这家里背景可真够深了。
  程钢跟朱耐梅已经被冯大师的画技给折服了,这画的也太生动了,就见冯大师又拿过那幅提笼遛鸟的,随手在上头提了两句诗,从一旁的盒子里挑了一枚小印钤上,“这个是给你爷爷的,那张嘛,”
  他又随手在上头写了一句赠言,“叫他裱好了挂屋里得瑟去吧!”
  楚安平不好意思的接过两张画,“您想的真周到,这样我爷爷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不知道多得意呢!”
  冯大师轻嗤一声,“那家伙我还能不了解,当年租着我家的房子,只要我屋里头一开饭,他就拎着个棋盘来了。”
  这下子屋里人都笑了,谁家饭点儿下棋?这摆明了就是混饭去了。
  楚安平挺不好意思的,“我爷爷以前还经常念叨,冯爷爷您家里的炸酱面最香呢!”
  冯大师笑了笑,楚安平的父亲一直生活在革命老区,建国后楚家人才一家团聚,所以父子祖孙性格并不怎么像,“可惜这儿不是首都,我也没有再吃过家里的炸酱面了,”
  想到最会做炸酱面的老妻,冯大师怅然一笑,冲朱耐梅道,“你妈做的炸酱面味儿也不错,但不是我们那边的味道,是你们京市的炸酱面。”
  朱耐梅点点头,“我听我哥说过,首都的炸酱面讲究多,不像我们,炒好了酱就行了,算是快饭,省事。”
  原来这个楚安平是首都来的,程钢默默的看着他跟冯大师还有朱耐梅说话,做为男人,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楚安平看向妻子的时候,眼中那藏不住的情意,这让他既心酸又失落,怪不得妻子现在看不上他呢。
  他跟人家比什么呢?程钢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翻着一旁的画册……
  朱耐梅跟程钢是同楚安平一起跟冯大师告辞的,冯大师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楚安平的到来让他分了心,后面的课就没办法再上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你来上课的时间,早知道我明天再来了,”影响了朱耐梅上课,楚安平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主要的冯大师已经给我们讲完了,剩下的时间,原本也是用来练习的,我们回去练就好了。”朱耐梅笑了笑,她其实对楚安平印象也是很好的,“倒是楚老师你,平时那么忙。”
  程钢本能的对楚安平抱有敌意,但难听的话他不能说,也没有立场说,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表达他的不满。
  这小子,还是嫩啊,如果是自己,才不管这人对老婆有什么企图的,先交个朋友再说,程方悟心里感叹,程钢这会儿还欠着火候呢!
  朱耐梅心里对程方悟“呸”了一声,就听楚安平道,“我听说你的小说发表了?在短篇小说上?”
  这期还没有开卖呢,楚安平怎么知道了?朱耐梅讶然的看着楚安平,脱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安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有个同学毕业之后分到那里了,他给我写信时提了一句,说我工作的地方,要出位女作家了,我猜着就是你,才冒昧的问一句,看来真的是你了。”
  程钢这下忍不住了,“楚老师还真会猜,京市也几十万人口呢,你居然一猜就猜到是我们家耐梅了,也真是不容易,呵呵!”
  楚安平忍了忍,最终还是选择不忍了,“那是因为我知道朱老师这样兰心慧质善良又有才华的姑娘,整个京市再挑不出第二个来,短篇小说是国家级的刊物,很少有新人的作品被采用的,我同学说是个女同志,还是位从来没听过名字的新人,那除了朱老师,我不会再做他想。”
  嘿,这马屁拍的,程钢都想撸袖子了,却被朱耐梅给瞪了一眼,“我小说被录用了,你就那么不高兴?楚老师猜到是我,祝贺一下,有什么不应该的?”
  这当着楚安平的面骂自己,程钢心里的火蹭的上来了,“以为我不知道你厉害?”
  楚安平不愿意看着人家小两口在自己跟前吵架,笑了笑,冲朱耐梅伸出手,“朱老师,希望你把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再接再厉,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嗯,你在晚报上的专栏我也看了,虽然只有两期,但已经可以预见,他们会在社会上掀起巨大的反响。”
  朱耐梅被楚安平鼓励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跟楚安平握了握,“谢谢楚老师的鼓励,您是大学老师,看的书肯定比我多,确实如你所说,我是个全凭爱好在做尝试的新人,如果你发现我的问题,请一定要直言相告。”
  “一定的,一定的,”朱耐梅之前的文章楚安平都找来看过了,新小说没登出来,是什么内容,什么水平他还不知道,但他一定会买一本认真看的,“如果我有什么想法,会给你写信的。”
  说完他把手伸到程钢跟前,准备跟他道别。
  程钢装作没看见楚安平伸过来的手,把自己的手插到裤兜里,“耐梅,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孩子在家等你该哭了。”
  这会儿朱耐梅也感觉到程钢的情绪了,她懒得理会他的这点儿小心思,冲楚安平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楚老师你也赶快回去了,再见。”
  楚安平看了程钢一眼,心里再次感叹一声,“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
  “哼,你跟这个姓楚的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程钢憋了路,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朱耐梅笑了笑,“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以前打过几次交道,楚老师人挺好,对人彬彬有礼的,上次我在京大劝下来的那个学生,就是他的学生,还有,我觉得你有问这个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回想回想今天冯大师都讲了什么,回家之后赶紧记下来,抓紧时间练习。”
  程钢被朱耐梅说的脸一红,“我这不是担心自己老婆嘛,那姓楚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以后你离他远点儿!”
  朱耐梅“呵”了一声,“谢谢啊,可惜你没有资格给别人下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自己心里有数,轮不着别人告诉我。”
  程钢被朱耐梅怼的直吸气,可再往下说,人家祭出“韩萍”,他等于又在找骂,“对了,那个,你赢了。”
  “什么?”朱耐梅对这个输赢根本不在乎,何况这个赌也不是她跟程钢打的。
  “就是韩萍前两天又来找过我了,我怕你生气,才没有告诉你,你说的没错,韩萍对我的感情并不纯粹,她这个人,功利心太强了,”程钢絮絮说着对韩萍的看法,“我又跟她说了一次,我是有家庭的人,绝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的,大家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朱耐梅已经听程方悟说了,韩萍那个人是绝不会罢休的,“其实你也不用这样,不如咱们直接把婚离了,大家都清静,省得将来闹出什么事来,大家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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