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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钢被程方悟说的无言以对, 妻子对他来说是什么?
  工作有了, 年纪到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而朱耐梅正好出现,人漂亮文静, 他是对她一见种情,但更多的是婚姻中的权衡。
  结婚之后, 朱耐梅温柔贤惠,事事听话,从来不跟他起争执, 对程家人也是十分尊重, 即便是他自己都不愿意忍的大姐,朱耐梅从来不跟她起高腔, 也从来不在他跟前告状,这样的妻子, 程钢一直是很满意的。
  可这一年的变化,让程钢知道, 之前温柔贤惠的妻子, 只是她一直装出来的, 怀上孩子之后, 朱耐梅亮出了她的爪牙, 可他在妻子跟前,却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可他还不得不承认, 妻子确实比他强,这是最让他郁卒的地方!
  程方悟怎么会不懂程钢的心思?
  不过是男人所谓的骄傲跟自大罢了,老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就理所当然的比女人强,他之前其实也是这么个看法,因为越往上走,他身边的女性就越少,更多的女人,甚至很优秀的女人,都是以某个男人的某某存在的。
  现在身为“女人”,有人这么看自己,让他很不爽。
  可当了快一年女人之后,程方悟觉得自己能明白为什么越往上走,女人越少了。
  一个女孩子,从出生,就被教导的要“无私”,要孝顺,要有手足情,一上学,父母甚至老师,就会告诉你:女孩子现在看着学习好,大了就不行了,等工作,又有人告诉你,你的人生重点是家庭,身上背着这些无形的负担,她怎么能像男孩子那样,振翅高飞?
  甚至你一旦有振翅的欲望,就会有一群人跳出来告诉你,你不对,你不能光想着自己!
  一个女人若想成功,想走到高处,想成为众人眼中的成功女人,不但要事业好,还要家庭好,夫妻和睦儿女争气,但许多女人奉上毕生的精力,都未必能做到这些,何况还得家庭事业双丰收?
  所以不是女人不行,学习工作比不上男人,而是女人要顾及的太多,负重前行的她们,怎么跟一身轻松,甚至踩着母亲妻子姐妹肩膀的男人跑得快?
  “你不用不服气,我早就说过了,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是也各种想办法了,”虽然程钢的方向跟方法不对,但他肯各种折腾,确实比成天想着自己打击妻子,不许妻子前行的人还是要好一些的。
  程方悟对“自己”还是很宽容的,“妈都把话说的到份儿上了,你也这么说了,那下次你跟我一起过去。”
  儿媳终于吐口了,隔着墙偷听地周志红只差念佛了,她觉得这全是自己的功劳,从屋里出来,“对嘛,这样才对,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是小钢的媳妇,这男人好了,女人跟孩子才能好。”
  程方悟一笑,没接周志红的茬儿,“我带小强回屋了。”
  “去,小钢,赶紧回去,”周志红一推程钢,“好好跟你媳妇说说话儿!”
  程钢在外头听着屋里程方悟已经躺下了,才赶紧洗漱完,推门进去,他把衣服脱了,躺在程方悟身边,伸手去拉他,“耐梅……”
  艹,你想干啥?
  程方悟一巴掌打在程钢手上,“大热天儿的,你安省点儿,我是那句话,各人的路还得各人走,你想认识冯大师我帮你,但你能不能跟着冯大师学画画,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好自为之吧!”
  程钢被程方悟打的生疼,一股莫名的悲哀浮上心头,“你其实开始嫌弃我了,不,很早以前,你已经在嫌弃我了。”
  程方悟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这人也真够迟钝了,都到今天了才意识到?“差不多吧,我以为你早该感觉出来了呢,只可惜啊,你的心思都用在外头了。”
  程钢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早就感觉出来了,你嫌弃我,我难道还要上赶着找你?”程强已经七个月了,可他跟妻子过的就跟路人一样,孩子一过百天,他几次想跟妻子亲热亲热,都被他推开了,还找各种理由,“你是不是有外心了?”
  “哈,”程方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罪名等着他,“你说你自己的吧?别把别人都想的跟你一样。”
  程钢猛然坐起来,气咻咻的瞪着程方悟,“我怎么了?明明是你,”
  已经到了初夏,天气渐渐热了,程方悟晚上睡觉,只穿了件府绸碎花背心,银色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她身上,他雪白的肌肤散发的淡淡的莹光,深凹的背心领口露着一弯雪沟……
  程钢看迷了眼,慢慢地伸出手,抚在他纤细的臂弯上,“我对你跟以前是一样的,变的明明是你,这都多久了,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是你男人!”
  程方悟一把甩开程钢的手,从床上坐起来,“你看着孩子,我去二姐屋里睡,至于我为什么不让你碰,你自己对着儿子好好反省反省,这阵子都干过什么,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说完也不理程钢,抓了件衣裳,快步跑出屋子。
  系统被程方悟落荒而逃的样子逗的嘎嘎大笑,“程方悟,注意风度,风度!”
  程方悟心里啐了一口,“这种事讲什么风度?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得夸夸自己,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是那种强迫女人的男人啊!”如果程钢是个野蛮不讲理的,那他可就坏菜了,想逃出魔掌,还得请系统帮忙不可。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忘自我表扬啊!”系统揶揄了程方悟一句,“我看程钢是打算翻然悔悟了,你可做好准备,这种事只会越来越频繁,躲得了初一,你还躲得了十五?”
  程方悟颓然坐在程铃的床上,确实是,他们毕竟住在周志红这里,如果这事让周志红知道了,估计又要闹起来,在周志红这样的“传统”妇女眼里,老婆就是用来,传宗接代,暖床还有做家务的,他已经是个很不合格的老婆了,“我知道了,我也是忙,另外朱耐梅的事情没有完全搞定呢,这个时候闹离婚,对朱耐梅也没有什么好处。”
  市里的先进分子要离婚,动静要比当年大的多,程方悟躺在床上,“对不住啊,今天晚上没办法让你看孩子了。”
  朱耐梅轻叹一声,“没关系的,你别管我了,想离就离吧,其实就算你现在跟系统都离开了,我觉得我跟程钢也过不长了,”
  有些事情看清楚了以后,再装糊涂,是对自己的折磨,“程钢想跟冯大师学习,你帮帮他吧,说的现实一点,他干的好一些,对小强也没有什么坏处,就算是小强以后跟着我,程钢是他爸爸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是为了小强吧。”
  “好,我知道了,”程方悟鼻子一酸,“耐梅,对不起。”
  当年他闹着跟朱耐梅离婚的时候,从来没想到,朱耐梅是儿子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想过,就算是为了儿子,也该对朱耐梅多关注一点,他一面安心享受着朱耐梅带给他的好处,一面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从自己的记忆里剔除出去。
  ……
  小强晚上找不到妈妈,一夜睡的都不踏实,程钢心里憋着火儿,也不愿意抱儿子去找程方悟,自己给儿子冲了奶粉喂了,见他不肯睡,干脆抱着小强在屋里转圈儿,一直到后半夜,孩子睡安生了,他才跟着睡了一觉。
  因为怕周志红发现他们分房,程方悟起了个大早,跑出去买了早餐,等程钢起来,自己进屋抱儿子,“你把你这阵子的画准备准备,这周末跟我一起去见冯大师。”
  程钢原想着昨天老婆一跑,他们又得冷战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一大早,程方悟就给他这么大个惊喜,“哎,我这几天又画了好多,等你回来,替我挑一挑。”
  ……
  程方悟的巡回报告又连着做了几场,一直到周五,才算是全部结束。
  等他回到单位,门卫大爷就把他给叫住了,“小朱,小朱你过来,赶紧的。”
  “怎么?有我的汇款单?”这半年多程方悟可没少跟传达室打捞交道,听到大爷叫他,笑眯眯的奔过去,朱耐梅的小说投出去的时候可不短了,也该有信儿了。
  大爷瞪了他一眼,“汇款单没有,信有一麻袋,诺,都在这儿呢,我都给你装好了,你呀,回去慢慢看!”
  门卫大爷在图书馆也工作了十来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多信,“小朱啊,你这是干啥啦?咋到处都有人给你写信?”
  程方悟看着被门卫大爷装在化肥袋子里的信,也吓了一跳,他从开口处抽出一封来,看了看地址,“呃,是群众来信,”
  这速度也太快了,他这报告会刚结束,“大爷您等一下,我把车推来,这一大袋子,我得用车驮过去。”
  ……
  小汪帮着程方悟把信抬回资料室,看着从喷涌而出的一大摞各式信封,傻眼了,“姐,这也太夸张了,你就留了个地址,就这么多人给你写信?”
  “唉,我也没想到啊,”程方悟拎着剪子蹲在地上看着小山般的群众来信,要是知道大家这么踊跃,他肯定不会出这个主意了,“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多信,我要看到何年何月啊,还得回复。”
  小汪帮程方悟搬袋子的时候,已经听他说了事情的原委,当时还觉得程方悟这主意真好,可现在设身处地的一想,也确实是,这敢看完,脖子非断了不可,“那怎么办哪?要不你在报纸上登个告示,让大家别再寄信给你了?”
  “那怎么行?朝令夕改,我还混不混了?不行不行,”程方悟看着蹲在他旁边已经开始帮他把信摆整齐的小汪,“那个小汪,要不你帮帮我?”
  “怎么帮?”小汪看着程方悟,再看看地上的信,“姐,你不会让我帮你看信吧?那我怎么会啊?”
  程方悟把小汪拉起来,“是这样的,这些都是群众们对我的信任,我如果看都不看,直接扔了,成什么人了?但是一封封的回,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呢,会跟晚报联系,谈专栏的事,每期,我会挑出一封来,在报纸上公开回复,但用哪封,就得你帮我筛选了。”
  程方悟准备把小汪发展成他的助理,“这些信咱们一块看,你觉得有意思的或者是共性的问题,需要拿出来跟我讨论的,就放到一旁,然后,我再从咱们挑好的信里,选一封回复了送到报社,怎么样?”
  “我行吗?”小汪头一次接这样的任务,“我怕干不好啊!”
  图书馆除了休息日,平时工作日倒是相对轻松的,“怎么不信,信你还不会看啊,给我写信的,应该也是年轻人居多,你也是年轻人,只管找出能让你产生共鸣的就行了,”
  程方悟一拉小汪,“姐不让你白干的,算是你帮我打工!”
  “打工?帮你看个信而已,”小汪有些糊涂了,“我就是帮帮忙,这有啥啊?”
  程方悟主意已定,如果这个事是长期的话,就必须要给小汪报酬,而且这里的信,没准儿里面会说一些个人隐私,京市就这么大,小汪帮自己看信,也要有保密的义务,“如果是一次两次,凭咱们的交情,姐连饭都不用请你吃,但是,”
  程方悟一指地上的大包,“这种情况,估计会持续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我怎么一直用你做白工?而且,我在报纸上开专栏的话,也是会拿到报酬的,总不能我用你的汗水跟精力,给自己挣大团结吧?”
  程方悟晃晃小汪的胳膊,“小汪,你不干,姐还得去外头找人,既不方便,也不放心,就当你帮姐这一回,行不?”
  “那好吧,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小汪没多少心眼儿,几句话就被程方悟说服了,“咱们是同事,同事之间,提钱不怎么好。”
  “错,你这个想法可是大错特错了。”
  程方悟立马摇头,小汪是个热心的小姑娘,人也单纯,干活从来不惜力,“一次两次是帮忙,但长期那就是不帮忙了,就是剥削,是对你劳动的不尊重的,”
  其实还是欺负老实人,“你付出劳动,获得报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打个比方,咱们国家好不好?那是大家的母亲,那你工作收工资不收?你怎么不说,啊,我爱我的祖国,所以我要给她白干活儿?”
  “哈哈,”小汪被程方悟的朗诵腔给逗的咯咯直笑,“姐你真会开玩笑,那能一样嘛,这是我乐意帮你的,”
  “那你不乐意给国家工作?”程方悟冲小汪一呲牙,“好啦,姐知道你人好,但帮忙也得有个度,你要是这么一直无私的帮姐,那我反而不能安心让你帮忙了,咱们说好啦,就当是姐给你买花裙子穿呢!”
  给人帮忙还收钱的事,小汪也是头一次遇到,但程方悟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那我,我下班儿帮你看吧。”
  “没事,你闲了过我这儿来,也能帮忙,”程方悟那点儿觉悟,压根儿不觉得上班干点儿私活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图书馆里没事的时候,大家聊天打毛衣把衣服带过来洗,干啥的都有,“还有,我给你报酬的事,咱跟谁也不说,你也跟人说,就说是你过来跟我玩呢!”
  有些事帮忙没人管,一但沾上“钱”字,意味就又不一样了。
  “嗯,我知道了,我听姐的,”事情说好了,小汪立马挽了袖子,“你等着我,我出去先找个纸箱,把这些信装起来。”
  有了个小秘书,程方悟就不把时间浪费到这些琐事上,她跟丁姐打了个招呼,骑了车往日报社去,他信都收了这么多了,这个专栏可不能再拖,不然他跟青工们没有交代,岂不成了骗子了?
  因为程方悟在做报告的时候,狠狠把报社同仁们夸了一番,他再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得到的是所有人的欢迎。
  等听完他的打算,日报的编辑忍不住道,“你们说这小朱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开个报告会,也能让她想出这么个点子来,就这,调你过来你还不来,你不喜欢跑一线,副刊,晚报都可以啊!”
  程方悟不好意思的笑笑,“唉,直的过来工作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你们的工作压力有多大,算是,我是做不来,”
  他一摊手,“这不,我就是人家问我能不能给我写信的时候,我随口答应了,结果,才一个星期,我们传达到就堆了几百封信,我一想,这是群众对我的喜爱跟支持,如果随随便便扔到一旁,太对不起他们了,但一封封,不说时间,就是邮票钱我也出不起啊,所以就到咱们报社寻求帮助来了。”
  程方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在日报帮忙的这段日子,上下关系处的都好,晚报那边因为登过他的文章跟摄影,混的也熟,因此没有费多少口舌,事情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了,程方悟还带着朱耐梅写的那篇报告会后的随想,直接被晚报的主编给拍板采用了,“你这个写的就很好,有生活,也有高度,就用这个给你的专栏当先导,也算是预热,咱们先在周末扩大版里做几期,看看读者们的反应,如果反响好的好,就把时间跟期次固定下来!”
  跟晚报主编把事情谈妥,程方悟高高兴兴的踩着自行车出来,“程大哥,你真的是敢想敢干啊,”
  朱耐梅轻叹一声,她发现跟程方悟一比,自己欠缺的太多了,这不单单是人生经验的问题,“你真的好有勇气啊!”就算是她能想到,也未必真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勇气嘛,确实有,你只需要想着,反正做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就行了,而且我不打没把握的仗也是真的,我今天敢到日报社来,也是因为有在他们这儿帮忙的工作经验,如果从来没有跟人家打过交道,门卫都不一定让你进去。”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程方悟笑道,“但现在咱们用不了。”
  “什么办法?”朱耐梅好奇道。
  “坐等报社上门约稿啊,但那个啊,得你知名度大到一定程度了,现在你还是新人呢,如果你能在那些叫得响的文学杂志上发表几篇小说,就不一样了,”程方悟凝眉道,“上次你的那篇小说就挺不错了,虽然还稚嫩一些,但投到《短篇小说》上还是差不多可以的,至于长篇,”
  程方悟想了想,他大小也算个文学青年,以前没看看这些杂志,之后的那一批知名作家也是耳熟能详的,“你先从中短篇写起来吧,长篇太耗心力,也需要积累,对能力也是个极大的挑战,你可以等将来再说,先把短篇跟中篇写起来,没准儿将来还能出个朱耐梅作品集呢!”
  朱耐梅被程方悟设想的蓝图弄的也有几分心热,原来她要做的事还有这么多,“嗯,我会好好准备的,”
  “别光自己傻乎乎的准备,你也可以多跟编辑们交流交流,他们更专业,会给你更精准的指导,”程方悟自觉自己有看出小说好坏的能力,但没有指导的水平,“别光瞎听我说。”
  两人一路说着话,晃晃悠悠就到了文化宫,何骄阳跟程铃回来那天,程方悟倒是见了,也听她大概说了见导演的情况,听何骄阳的意思,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但这阵子她忙,没再听说何骄阳的消息,程方悟不放心,趁着出来的,就拐过去看看。
  “耐梅来了?找骄阳的吧?”程方悟直奔何骄阳的舞蹈教室,结果却见她的同事几个人在练功,“骄阳呢?”
  “噢,她爱人病了,骄阳请假了,”何骄阳的同事歪头道,“唉,骄阳也是够倒霉的,这本来请假是要去拍电影儿的,结果她家小穆却病了,这让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骄阳拍电影的事确定了?这是马上要走?穆伟东病了?什么病啊?”
  程方悟冷笑,如果何骄阳的事说定了,那穆伟东个壮小伙子,就病的非要媳妇在家伺候了,“摔断腿了?”
  恐怕是为了绊何骄阳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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