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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宫人们的怜悯和怀疑看在眼里,江映月垂头,抿唇微微一笑。以她献药的功劳,欧阳慧茹能够怎么罚她?不过是跪几个时辰而已,她受得住。
  摸摸宫装下厚厚的棉裤,她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江女史可还好么?”熟悉的嗓音响起,唤回了江映月的心神,她抬头,朝站在屋檐下,正用一双清亮眼目看着自己的太子妃睇去。
  “回太子妃,奴婢很好。奴婢替您处理伤口时弄疼了您,奴婢该罚,”欧阳慧茹艰难的弯下已经被冻僵的脊背,边磕头边虔诚的说道。
  来往宫人无不拉长了耳朵偷听两人对话,此时面上微露震惊,没料到太子妃只因这点小过失便把人整治成这样,难道她的平易近人都是伪装?如此想着,心里便有些发憷,看向太子妃的视线带了三分惧怕。
  好你个江映月,这种时候还不忘渲染我残暴的形象。欧阳慧茹挑眉,清亮的眼眸暗沉了一瞬,朝候在一旁的秦嬷嬷看去,温声嘱咐道,“嬷嬷,你去把江女史的伤口清洗一下,再给上点药。”
  秦嬷嬷应诺,很快拿来一瓶烈酒,给江映月擦拭伤口,并上好金疮药。
  饶是坚强如江映月,在烈酒倒下时依然变了脸色,痛的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心中更加笃定欧阳慧茹是在故意整治她。只是,为什么独独针对她?这样的疑问再一次浮上心头,却依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见到疼痛难忍的江映月,欧阳慧茹勾唇:疼吗?还有更疼的在后面呢!
  忖完,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江女史好些了吗?父皇正病着,脾气有些暴躁,又因为心疼本宫,难免行事冲动,这才失手砸了女史。但女史的功劳,他自会记在心里,还望女史切莫对父皇心存怨望。”
  原来是皇上砸的。众人恍然大悟,见太子妃行事这般妥帖温柔,还亲自前来安抚,对太子妃的观感又好上了三分,对江映月的同情反而大大减少。
  江映月俯身再拜,咬着牙闷声道,“不敢。”
  “如此甚好。父皇砸你,是罚你伤到本宫,一码归一码,本宫还没罚你呢。江女史,你知道你还犯了什么错吗?”欧阳慧茹指使小雨给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廊下悠悠然的问。观她的行止,是准备来一次秋后算账了,先礼后兵的手段被她运用的极为纯熟。
  江映月心里咯噔一下,垂头细思,忽然白了脸,心道:合着你做了这么多铺垫,却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什么都是虚的,只你那禁言令却是实的,只待我自己犯禁。
  心知自己上了圈套,她唇色青白,其上被咬出深深一圈齿痕,语气僵硬的开口,“启禀太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将您割肉做药引的事告诉皇上,奴婢犯了口舌之禁,该罚。”
  “知道就好。本宫当初是如何告诫你们的?江女史却是转脸便把本宫的命令忘到了脑后。父皇知道后坚决不肯喝药,岂知本宫花了多少精力才能劝服他?耽误了父皇的病情,江女史你如何向本宫、向与你同困此地的宫人们,向天下人交待,恩?”
  忆起父皇不肯吃药后她干的那件没脑子的丑事,欧阳慧茹脸色黑沉,语气中的怒火烧的更加猛烈,恨不能把江映月烧成灰烬。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一出?皇上才好了一点,竟然不肯吃药了?宫人们紧张起来,对江映月升起了点点怨恨。
  江映月感受到周遭投来的怨恨目光,身子瑟缩了一下,有如芒刺在背。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她能混的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全靠着她高超的社交技能。在场的人,无不是乾清殿伺候的老人,根基甚深,人脉甚广,若她惹了他们厌弃,糟了排挤,日后在宫里的生活岂不是更加艰难?完颜不破眼看着靠不上了,她该怎么办?
  江映月心头惊疑不定,苦苦思索着退路。
  不待她想出一点头绪,欧阳慧茹又重重在她身上踩了一脚,“江女史不要仗着你献药有功便忘了做女史的本分。说到底,你这功劳也是虚的。若你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有私心和顾虑,早该冒着被杖杀的危险出来献药。若早有了这份药方,父皇何至于久病这么些时日?宫里何至于死这么多人?不要说药引邪门,你心有顾忌。四钱人肉而已,好了还不到铜钱大个疤,能与人命相比吗?说到底,你只是在等一个一举崭露头角的机会对不对?父皇的病情越重,越能凸显你的居功至伟,是也不是?你这等不忠不义,自私自利的小人,真是令人可厌可憎!你还指望你那点鬼祟伎俩能瞒得过本宫?哼,做梦!”
  她从最初的温和到现在的严酷,一下一下慢慢踩着江映月,只待时机一到,便一举将她打落深渊。江映月那些把戏,她厌倦了,自己的仇怨,她自己来做个终结。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她说的话也不是欲加之罪,江映月这次再怎么狡辩也脱身不得了。她早该这样一手捏死她才是。
  欧阳慧茹一席话毫不留情的揭开了江映月伪善的假面,字字句句直戳她心底最阴暗、最可怖的一面,令听到的人齐声哗然,看向江映月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那一点点怨愤顷刻间变成了恨之欲死的仇视。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欧阳慧茹针对她的理由?真是好一双厉眼,将她那些算计看的这样透彻,令人打从心底生寒!她和欧阳靖宇何其相像?都是说话做事不留余地的狠人!想到欧阳靖宇对皇弟‘蝇营狗苟’的评价,再联想到她现在的处境,江映月闭了闭眼,心中万念俱灰,却依然不想放弃希望,努力替自己争辩着,连声大喊冤枉。
  她知道,这席话一出,她将要面对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和整个乾清殿宫人们的仇视和报复,将来她的处境何止是寸步难行那样简单?能不能躲过重重暗算和陷害,安然活过三个月都是问题。如此看来,她若能早些离宫还是一件好事。可嫁给自己的嫡亲弟弟,这简直是他们姐弟俩的奇耻大辱!
  江映月此刻彷如掉落了万丈深渊,心中满是绝望。她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提早对欧阳慧茹防备,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在那场刺杀中将她除掉。若除掉了她,她怎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江映月后知后觉的想到。
  但任她怎么后悔也是迟了,令她意料不到的事还在后面,欧阳慧茹对她何止是罚跪那样简单。此次经历了那么多艰险,父皇被暗害病重,她被迫割肉,这一桩桩都是血债,自然该用血来偿。
  欧阳慧茹对江映月的声声喊冤听而不闻,脸色十分默然,平日里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瞳也都被浓烈的杀气晕染,显得晦暗不明。她今天是铁了心要置江映月于死地。三个月何其漫长?又会发生多少变故?她等不及了。
  莫怪欧阳慧茹对江映月起了杀心,怪只能怪女皇的阴毒将天后熏陶培养的太过成功了。
  几句话戳破了江映月的真面目,欧阳慧茹也不废话,直接遣人去找侍卫过来行刑。
  “江女史,你进献的药方救了父皇一命是事实,因此,虽然你的心思龌龊,延误了父皇的病情,令本宫难以容忍,本宫却也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你便受了本宫八十鞭刑,若八十鞭过后你还未死,这事便就此掀过如何?”
  欧阳慧茹微微扬起下颚,睨视着容色乍然苍白似鬼的江映月,邪恶的笑了,内里冷冷暗忖:伪善么?姐也会!
  谁能挺过八十鞭还未死?欧阳慧茹,你是在玩儿我吗?你这假作慈悲的面孔更加令人恶心!被推到了绝境,江映月再也难掩心中刻骨的仇恨,停下喊冤,冷冷瞥她一眼,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第一次见到江映月这般直白的真情流露,欧阳慧茹颇觉有趣,竟是唇角一勾,灿笑起来,空地旁围观的宫人们却震惊了。原来,平日温柔和善的江女史竟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呀!打死活该!
  前殿正热闹着,安顺得到太子妃欲鞭刑江映月的消息,想到皇上的暗查计划,不敢怠慢,忙将他唤醒,细细禀报情况。
  “哈哈!丫头好魄力!这才是朕的皇后!”完颜不破听完朗笑一声,心情极为舒畅,“让她打,她被硬逼着割了四钱肉,心里憋着狠呢!方才还同朕置气来着。找途径发泄发泄也好。这丫头是要置江映月于死地呀,手段不错,朕算是白替她操心了。”
  完颜不破笑的畅快,一字一句无不透着浓烈的溺爱。丫头不是娇弱的小花,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是她能与江映月独自周旋到这一步,他还是很感欣慰,也稍稍放了心。
  安顺再一次深刻的领会了太子妃的彪悍程度。能把江映月这样手段心性都狠辣到了极点的女人整治到这等绝境,太子妃的段数高了她何止一筹两筹?也唯有这样强悍的女人,才配做他们大金的皇后。
  想到这里,安顺颇感欣喜,待到深思,却又皱眉,迟疑的开口,“若江映月被太子妃弄死了,那皇上您岂不是断了一条重要线索?这江映月在宫中可能还有同党,不彻底拔除,留着是一大隐患。”
  “哼,何止是宫里,朕怀疑前朝都已经被他们的人渗透了。江映月此人心机何其深远?怎可能只将眼光放在朕的后宫?只有占据了朕的后宫,再勾结朝堂,他们才能摄取到最大的权势和利益,才能最大程度的实现他们的图谋。江映月此人现在绝不能死。你去,将行刑的侍卫换成朕的暗卫。刑讯手段他们自有一套,知道怎么鞭打一个人可以让其不死,却又生不如死。”
  安顺点头,肃着脸领命而去。自这一天起,江映月的磨难才算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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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725 01:06:19
  拥抱小萌物们。上一章我码的时候确实很犹豫,本想码他们俩的第一次争执,但是鬼使神差写成了那样,捂脸,我自己都觉得很生硬。真的不是很有状态啊~~还有,有的亲说内心独白很肉麻,哈,我有时候确实有这毛病,拿肉麻当有趣~囧
  写的过了或者写的生硬了,我都会尽快调整过来的,谢谢给我提意见的亲们,虽然没时间回复,但是我会认真吸取意见并一一改进的。
  ☆、穷则思变
  侍卫很快赶来,是两名身材彪壮的大汉,手里俱都拽着一根长长的牛皮鞭,气势凛然,一看就是行刑的好手。
  江映月一见两人,心肺都凉透了。吾命休矣!她心中凄然的想着,身体一晃,差点瘫软在地上。
  再怎么狠毒,她到底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面对死亡,焉有不害怕的道理?
  看着江映月脸上露出绝望害怕的表情,欧阳慧茹眼神一暗,挪开了视线,“把她嘴堵上,行刑!”她声音清冷的命令着。
  江映月就是一条毒蛇,不将她彻底打死,自己早晚会深受其害。给她八十鞭,她倒是能死的干净,想想你自己,若是因一时心软而放过她,日后落到她手上,想死都成了奢望。
  不断做着心理建设,欧阳慧茹却依然觉得心中有些发寒。她的手终于也沾上了血腥,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却也相去不远。虽然早就有了觉悟,但是临到头来,她还是有种自己的世界终于被染黑了的颠覆感,胸口的抑郁更是凝结成块,压的她闷痛不已。
  她站起身,最后瞥一眼嘴被堵住,吊在院中的树上,不停受着鞭打的江映月,神情恍惚的离开此地。她到底不是刽子手,做不到留下来冷眼旁观的地步。
  在宫里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许久,她不知不觉又绕回了乾坤殿,八十鞭,数着蛮多,抽起来却很快,殿前的空地上早没了江映月被鞭打的身影,只留下许多凌乱的足迹和鞭子劈开皮肉时带起的星星点点的血迹。血迹四溅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形成一个个鲜红的小坑,场景有些触目惊心,寒风扑面,还带出一股子难闻的腥气,令人作呕。
  欧阳慧茹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僵硬的抽离视线,脸色忽然煞白,调头朝内殿奔去,脚步仓促。
  “父皇!”跑到内殿,堪堪在龙床前停下,她看着早已苏醒,正拿着一份奏折批阅的完颜不破,语带迷茫的低唤一声。
  这一声饱含脆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急需抚慰,完颜不破心中钝痛,连忙扔下奏折,自然而然的展开臂膀,温声道,“父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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