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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艾塔洛珊贵族学校的后方延伸直到边陲森林之间的区域,一座方正的石砌平台佔据了正中的位置,长宽一公里的开放式空间略为内凹,凹陷处作为平整的体术活动训练场,周边则平缓拉高形成视野良好的观眾席。
  清晨时分、薄雾笼罩了万物,一道纤细的人影在平台中央奋力跃动,每次跳跃都会带出破空剑响,七十公分长的实心钢剑硬是被舞出轻巧的轨跡。
  如此直至日上梢头、人声逐渐靠近,人影才将剑插回背上鞘中,拿起旁边地上的铁製水壶饮用。
  冲开薄雾的朝阳洒落人影的发梢,浅黄带棕的发丝软软地从颈脖贴至肩头,上直下弯、勾勒出秀雅脸庞,并遮起了她在仰头喝水时露出的深邃蓝眸。
  是一双只需望一眼、便予人像坠入深洋般的沉静及压迫感的眼眸。
  丝兰瑟˙坎奇维尔的传奇自此开展。
  ***
  结束例行的晨练,紧接着是剑术课,还来得及在同学来到训练场平台前的空档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两三口把带来的硬麵包塞完、猛灌一大口水,再抓紧时间擦了擦剑,转身刚好跟第一个到来的老师面对面。
  「罗奇老师。」我点头致意,老师回以豪迈一笑。四十多岁了还这么帅,难怪大美人洁拉老师愿意嫁给他。
  「晨练怎样?」
  「三百次的八方位弓步挥剑、五十套基本招式,再跑训练场十圈。」
  「精神还好吧?」
  我转了转脖子、甩甩惯用的右手,直视他点头,「还可以。」
  他咧嘴而笑,赤发红眼下白牙灿烂:「那就好,今天有件事要交给你啦!」
  正想追问是什么事,往我们这边聚集的人流中却突然传出一阵骚动,罗奇老师和我同时看去,在一群壮实的男同学中,一道纤细还穿浅色长袍的身影特别引人注目。而骚动正是同学们的议论。
  贵族学校的体术分为『剑术』和『枪术』,从满十岁入学的一年级、到满十八岁毕业的九年级,所有学生都要选择其中之一鑽研,在九年间只有一次转换的机会。
  选择剑术就要有忍受操练的觉悟,枪术课程则专注于魔法枪枝的使用和保养技巧,所以大多数贵族家长会让孩子选择枪术,只有少数对武艺有追求的家族及个人才会选择剑术。加上枪枝由国家管制,能取得枪枝、且会使用枪枝,便成为一种身分象徵。
  因此,第一次出现在剑术课程上的新同学堤里西˙珊索洛,不仅身形单薄、还穿得像是要去郊游一样轻便,自然会引起不少人注意。
  说起来我身为剑术课唯一的女同学,在某方面也挺引人注目的。
  罗奇老师丢给珊索洛一眼,再扭头对我眨眼。我在明白他意思的瞬间不快地咂嘴。
  在罗奇老师授课前,他惯例会要我们俩俩对练半个小时。我有被排挤的自觉,所以很习惯找老师对练,从中也收穫很多。但看来这次老师是要我跟新同学珊索洛对练,而从珊索洛的举手投足看起来,他完全是个剑术新手。
  学生时期满满的行程让我的时间几乎不够用,还要花时间当新手的陪练,说实话我不太愿意;但我也是因为有罗奇老师和洁拉老师的特别指导才能够成长到现在的程度,相形之下,帮罗奇老师带新同学便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暗自叹气,我从背上拿下套着鞘的剑,并掏出口袋里备用的发绳绑在剑鞘的几个位置。
  珊索洛有些惶然地走过一群比他高壮的男同学,明亮的紫红大眼左右观察、却不敢和他们对上视线,之后他才看到罗奇老师。
  老师对他招手。他小跑到老师面前、有些紧张地向老师行礼,抬头时,不知为何看了附近的我一眼。
  意外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神在一瞬的闪烁之后亮了起来。对于他的反应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时,罗奇老师拍了拍手要大家注意,他大手一伸搭上珊索洛的肩,「各位同学,这位是堤里西˙珊索洛。和珊索洛同年级的人大概已经听说,他是从邻国艾塔罗温来留学的客人。大家要好好相处,不准给我找麻烦!就这样,解散!」
  随着老师一声令下,我也和同学一起高喊「是!」,珊索洛则慢了半拍才跟着小声喊。
  其他人解散后自动分了组、并快步拉开组间的距离准备开始对练。
  「喂!你看!坎奇维尔没动耶,不会是看到娘娘腔觉得亲切,想多认识人家?」
  「你在说什么?她是男人婆耶,跟娘娘腔一点边都沾不上。」
  四周间歇传来的杂音让我眉头一皱,但也仅此而已。珊索洛则突然白了脸。
  我忽然间有点同情他。
  父系社会和母系社会的文化差异所带来的衝突在女生群中并不严重,珊索洛的中性气息其实还挺受艾塔洛珊的女生欢迎,所以这两週来被女同学围绕的他大概没什么不好的经验;但在艾塔洛珊的贵族男性中,所谓『阳刚』被看为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一名贵族男性被眾人追捧的资本。在剑术课上这种现象尤其明显。
  我站到珊索洛面前伸出手致意、并开口道:「老师要我当你这学期剑术课前暖身的组员,请多指教。」即使尽量放软声调,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应该还是算冷漠。
  不知为何,珊索洛却神情一振,他还开心地握上我伸在半空的手。
  秀气的男生果然还是男生,指骨细腻的白皙手掌就是比我大上一圈,真羡慕,手大更好握剑。
  我率先放手,拿高左手抓着的剑指了指绑有发带的部位,「老师在上课前跟我大概说了,你刚学剑术不久,我目前要做的就是帮你复习基本招式到熟练,要达到不只是脑袋记住、身体也熟悉到可以反射性使用的程度。接下来我会先出招,你就配合我的动作防御或反击,你可以拔剑没关係,请务必砍到发带的位置。」其实罗奇老师什么都没说,不过几年前他就是这样开始训练我的。
  「喂喂!坎奇维尔真的要当娘娘腔的对手,超级搭的!」
  「虽然她不弱,但还是不太想跟她一组啊,当然也不想跟娘娘腔一组!」
  听到这些反应,我微微冷笑,开学时的剑术比试我是第一名,如果我只是『不弱』,那他们不就近乎弱者?
  珊索洛这次只是眨眨眼,不再因为那些人的态度动摇。
  「不过……在练习的过程中会砍到你的发带吧,如果砍断了,你有想要什么样的发带吗?我买了赔你?」
  我耸耸肩,「不过是备用的皮绳,你不用在意,倒是……如果在发带断掉前你还记不住位置,我也没有多的绳子了。」
  闻言他愣了一瞬,慢慢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边点头边说:「我会注意的。」
  近距离直面他的笑容,我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印象是艳阳下繽纷的花田及扑翅的彩蝶。他浓金色的鬈发映着紫红眸中的波光,直挺的鼻梁和漂亮的五官,呈现出的笑顏十分亮眼。
  『美男子』这个词大概就是在形容他这般的人。
  欣赏归欣赏,我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平淡神情,「那就开始吧。」我将带鞘的剑换到右手平举,左脚后踏半步并微蹲作为起始动作。
  他见状拔剑出鞘、把剑鞘放到地上,再横跨几步拉开距离。
  我率先发力,剑身朝他身侧削去。他慢了半拍才格开我的剑、还没有碰到发带的位置。
  我旋即抽剑再戳向他肚腹。他斜身闪避再回击的速度也慢了。
  我再向他下盘扫去。他的剑虽然有放低,却来不及碰到我的剑身。
  来往十多招,他已经举不起剑,但我才出力一点、速度也早已放慢许多。
  我停下动作。珊索洛看向我,和我对视一眼后马上别开视线,他似乎情绪有点低落。
  缓慢地眨了眨眼,我犹豫着开口:「你先练习进攻和防守的招式,我帮你看有哪里要调整的。」
  珊索洛再次看过来,脸上怏怏的神情一振,他认真点头。
  这学期的第一堂课,就在我拿剑鞘矫正他的动作里结束暖身。在老师要我们列队、他要开始授课时,珊索洛叫住了转身的我、笑着道谢。
  他的乾净笑容中已不见刚才练习时的挫败。我没来由地感到放心。想也奇怪,他还轮不到我来担心吧,我于是摇头甩开这股怪异的情绪。
  专注于老师的授课内容,时间很快来到午休。罗奇老师宣布解散后,我评估还有大概五成的精力,决定跑步回住宿栋快速洗个澡、再搭公共马车到教学栋吃中餐。
  在身上固定好水壶和用剑,我就地起跑,经过珊索洛时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让我觉得好笑,我难得地朝他挥了挥手。
  转头后听到他喊了一句「明天见」,我头也不回地举手表示回应。
  然而,这还算明亮的心情只持续到我抵达房间时。关上厚重的实木房门,空旷的宿舍房间里只有我一人的喘息声回盪着。
  恢復独处的状态,我的目标又浮现在眼前──我只是想争取选择人生的机会。
  大约两百年前,艾塔洛珊和艾塔罗温还是统一的国家,然而,国王膝下两名势力相当的王子和公主对于治国有不同的见解──王子罗温认为国家应该维持父系为主的架构、而公主洛珊坚持要改父系社会为母系社会。
  两方的斗争一触即发,此时,国王断然决定将国家一分为二,并设立『联防骑士团』负责防卫两国联盟的边境。国王还特地让父系国家沿用公主的名字、命名为『艾塔洛珊』,而母系国家用了王子的名字、叫『艾塔罗温』,可说是想方设法要维系两国之间的合作。
  有传闻说国王会愿意分国,是因为他其实暗地认同父系的社会架构,但最终可能胜利的是公主,再考量内战很可能造成的惨重损失,他才退一步让两人各据一方。也有人说国王是因为异常疼爱公主,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无论如何,两国分治但联合对外防御的架构持续至今,两国的人民也可以互相转换国籍,只是艾塔罗温人要经过母亲的同意、而艾塔洛珊人要经过父亲的同意,父母不在的人必须经过该地领主的同意。
  王族因为无法转换国籍,除了王位继承人之外的王族,不论性别都可以自行选择嫁或娶。联防骑士团的成员也因为职务特殊而适用于这套可自行嫁娶的机制,但要进骑士团还是要有家长同意及特殊的门路。
  对于我来说,要让父亲同意我转换国籍难如登天,更别说要进骑士团了;而要期待嫁个好对象也几乎不可能。
  于是我只能另寻出路──
  艾塔洛珊的现任国王有两位公主,如果我能成为其中一位公主的女官,婚嫁就可以不由父亲决定,但公主如果嫁人,女官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嫁给公主夫家的属下,所以要选择会娶夫的公主才能掌握婚姻的自由。而根据公主们的声明,会选择娶夫的公主是三公主。
  三公主刚好跟我同年,在我毕业的年份她也正好要选择跟随她成年后人生的女官,和她年龄相近正是我的机会,但要成绩名列前茅才有入选的可能。
  也因此,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背靠着冷硬的宿舍房门,深呼吸,我再次踏出坚定的步伐──虽然仅仅是前往浴室。
  ***
  洗完澡后浑身清爽,用餐过后,我坐到了下午『政治学』课堂教室的第一排。在老师来之前,我正有些昏昏欲睡地撑着头看书。
  一小块阴影忽然遮住了书页。
  我略带烦躁地抬头,一张白净的脸佔据了我的视野。
  来人暖暖一笑,杏眼微弯,还热切地叫了我一声「学姐」。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却只能暗自压抑,并朝他僵硬地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自然地坐到了我左手边的位置上。这人名叫『萨利˙卡杰尔』,是小我一岁的学弟,去年才转来十六岁学弟妹所就读的七年级。一个新来的转学生本来也和我无关,但在去年开学的第一堂政治学课后,他跑来跟我装熟搭话,还在大庭广眾之下问我能不能教他功课。
  当时,萨利圆润的杏眼闪着湖水绿的波光、明显变声过的嗓音微沙却清亮、嘴边的笑意温软可人──这样攻击力十足的请求一出,让教室里大半的人都看了过来,连老师也好奇地看着我们。
  馀光瞄了老师一眼,顾虑着老师的评价,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马上收到萨利甜软的笑容一枚。殊不知这正是我某种煎熬的开端,就算现在已经和萨利熟到互叫名字,我还是对他有点过敏。
  回忆在瞬间结束,萨利已经在我旁边坐好并放下他的书袋,开始用天真的语气问我问题。
  我僵硬地回答。
  这些问题他一定都知道答案,他只是在考我。
  密集的问答一直持续到老师开始授课。而四小时的课堂一结束,我马上被萨利拉扯着离开教室,他手上的力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表面却偏要装成一副轻拉着我的样子。
  同学们纷纷跟萨利道别,同时依惯例无视我。
  萨利一路拉着我,随着和他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少,我们身处的地方也越来越偏僻。
  「喂,你要去哪?」我转了转被他扣住的手腕。
  「不要急嘛,又不会把你卖了。」此时四下无人,他马上露出真面目,「这不就到了吗。」他拉着我拐过一个树丛,出现在眼前的是佈置了丰富餐点的凉亭,还有等在凉亭中的一名侍从。萨利摆摆手,侍从就小跑着离开了。
  「你这是干嘛?」
  「总是叫你陪读,偶尔也要让你陪吃一下吧,不然好像都在虐待你。」慵懒的口气听不出几分真心,大概嘲讽的成分居多。
  「吃饭还要找人聊天,你太间?」
  他轻嗤一声,「不是一直都这样?我教你读书,你陪我聊天,这应该是很公平的交易。」语尾的口气还十分篤定。
  「……我还是那句话──不一定要找我吧?」
  「怎么说呢……」萨利嘴角噙着淡笑,他看了我一眼,难得犹豫,「人心难测,我虽然无法看出所有心怀恶意的人,但我还看得出来谁是用真实面貌和人相处的。」
  对于这种问题,萨利以前总是转移话题或乾脆闭嘴。这次竟能得到不同以往的回答,伴随他递给我一杯斟好的茶,我暗自松了口气。
  他讲半句藏一句的性格我实在摸不透,却又迫切需要他五花八门的教学和经验分享,不晓得是不是暑假没见时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愿意说出原因,总之能多少弄清他的动机也好。
  接下来听他吐槽政治学老师的迂腐,我一边消灭了半份牛排,「话说回来,怎么只有我在吃?你都不动食物的。」
  「找你来就是听我说话,我说你听,我吃东西不就是一种妨碍?」
  我搔搔脸道:「不太懂你的坚持,虽然我们的互动好像总是你在教我功课,但如果你想聊天我也会听,你没必要特地准备这么多。」
  萨利眨了眨眼,表情肉眼可见地凝结了一瞬,却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东扯西,就这样跳了两三个话题,他的视线才再度回到我身上,「在第一次见面的那堂课上……你为什么要跟老师辩论他对联防骑士团的评价?就你的立场来说,应该需要给老师好印象来争取更好的成绩吧?就随便他批评现在的团长,对你又没影响。」
  这是出乎意料的问题,我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觉得联防骑士团的制度很好,在里面没有男女从属的分别,男女都可以依据能力得到自己的位置。或许像老师这样的人会觉得女生就是不行吧,但我想要让课堂上的同学、这些未来会去到高层位置的人,至少能想想客观评价一个人有多重要,这样才是对国家最有利的。」
  说着,我望进萨利水绿的眸子,「要更深入说明,我就要先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像传闻说的那样、是修达威斯大公爵的远亲?」要深入说明我对联防骑士团的看法,会评论到王家,而我不觉得这是可以对有所保留的人开口的事情,毕竟我之后还要应徵公主的女官,至少要知道他的身分比较放心。
  萨利沉默了,他脸上惯有的张扬笑意也消失无踪。
  得到这样的反应,我不由得暗自感慨,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这段时间很谢谢你,我不是要勉强你什么都告诉我,但我也不想勉强我自己不去探究你的事,这样的距离感让我不自在,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私下见面了吧。」说完,我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就这样转身走出凉亭。
  或许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拚功课已经够累了,我不想聊个天还得防东防西的,又不是嫌人生不够沉闷。没有萨利的帮忙,之后要花更多时间在维持课业的成绩,要怎么调整时间的分配好呢……又不能减少睡眠,不然会降低读书和练剑的效率……
  正当我转而思考未来的安排,肩膀却被突然一扯。我反射性想反击拉扯我的人,却立刻在意识到是萨利时停手了。
  我顺势转身面向萨利,映入眼帘的是他有些焦急而泛白的脸庞。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我垂下了眼帘。
  「我虽然是修达威斯大公爵的远亲,但更重要的,是我双亲是已故大公爵的朋友。」
  我快速眨了几次眼,才消化他突然的转变带给我的讶异,「谢谢你告诉我。」抬脸对上萨利的视线,我扬起短暂的笑容。
  萨利莫名地愣了愣,才低声说:「还是朋友?」
  「当然,不过,你就那么在意我对联防骑士团的看法?」
  「那只是原因之一,谁知道你会一言不合就搞绝交……」
  看着萨利微微起皱的表情,我小小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的目标,谨慎一点也是不得已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在我看来,最防备联防骑士团的是王族、最需要他们的也是王族,但要是我国王族可以撇除打压女性团长的习惯,不难看出这一任的骑士团团长并没有侵害王权的野心,团长就不用为了让我国王族安心而在很多事情上撒手不管……王族和骑士团联手才是效益的最大化。」
  听着我这番话,眼前萨利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左手撑臂而右手抵着下巴,两眼放光地紧盯着我,「你说的没错……真亏你能注意到。」
  不清楚联防骑士团对萨利的意义,我狐疑地暼他一眼,才道:「从这任团长的很多决定都能看得出来啊。也大概是因为我是被贵族主流群体排挤的局外人吧,对他们那些主流的既得利益者来说,现存体制外的其他可能性最好全部消失才好,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团长有机会压过他们的势力?当然我不否认可能会有脑筋比较清楚的傢伙存在啦。」
  「脑筋清楚的……吗?」此时萨利的表情有点复杂。
  「怎么,你想找这种人做什么吗?」
  他却摇摇头,「就像你说的,很难,这段时间我也才遇到你一个而已。」
  『这段时间』是指哪段时间?萨利尝试了什么?目标又是什么?
  从萨利的反应可以确定他一定跟联防骑士团有关係,恐怕还是不浅的关係。我不动声色地把这个猜测放在心里,等萨利回过神来,便和他间聊着走回宿舍去。
  要弄清萨利的立场,看来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嘖,对方也是个很难套话的傢伙呢。
  想想我为什么对萨利的背景这么好奇?大概是我也感受到了他所展露的『真实』吧,就像他评论我的那般形式。
  ***
  入夜,即便身处宿舍,也还不到我休息的时间。有赖身为宿舍长的某人帮忙,宿舍开了一个让我可以打工的缺,虽然时薪不高,还是多少可以创造一些收入以便在需要时支用,像是买教材等等的……最花钱的还是不停随身体成长和季节变化而汰换的制服。
  制式化地把手上的书依照类别和作者上架,我大大打了个呵欠,反正在这晚餐后的时段、这个没什么人逗留的宿舍图书馆中,自然不会有人看到,何必还强撑着遵守礼仪?
  「哎呀呀──我们丝兰瑟小可爱今天也过得很刺激对吧?」
  ……除了这个某人总会在我打工的时候出现在宿舍图书馆──『伊琪安˙修达威斯』,她不只是现任宿舍长,还是已故修达威斯大公爵的长女,目前正暂时代理大公爵的身份,预计等到亲弟成年后再让位。
  她细白的手轻柔地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脖颈,整个人顺势压了上来。
  我无奈地撑着伊琪安的重量,同时极力忽视背上明显的胸部触感……这又没什么!我自己也有!
  她边用脸颊蹭着我的后颈,一边慵懒地调侃道:「我看看哦……学院里新兴的人气王、柔美可爱的堤里西;还有形象清新开朗、其实和谁都不深交的气质学弟萨利。这两个傢伙,我们丝兰瑟喜欢哪个呢?」
  「你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被你讲得很奇怪……我就直接问吧,到底萨利和你们家是什么关係?他和骑士团有关?」
  「呼呼~所以是萨利小弟获胜?」
  「好好回答啦!」
  「哎,不要气噗噗的嘛,都摸到你眉头皱皱的了。我只能说,萨利他家还真的和我家有点关係,但也不是多近的亲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一堆曾曾曾的祖父有多会生,搞得远亲一堆,还是他爸妈和我爸有点交情,我这才帮他点小忙让他入学,没想到风声就传出来了,现在的人真是……其他的我就不能再讲下去囉。」
  「有说和没说一样。」
  「嘖,要是他这个防人的小子连这些都已经跟你说了,那你也还真不简单耶~我就知道我们家小丝兰瑟最棒了!」脖子被一把勒紧,我连忙使劲拨开她的手往旁边一个挪移,而后警戒地盯着她。
  眼前的美女一头暗紫色的鬈发及腰,细柔发丝服贴地搭在她的曲线上,笔挺的裤装衬着她浓艳的五官,让本就锐利的气势更露锋芒。
  伊琪安此时正懒懒地靠在旁边书架上,她一手玩着头发,同时饶富兴致地打量着我。
  我为难着要怎么问下去,伊琪安平日爱闹,一旦认真起来却多半没有转圜的馀地。如果伊琪安不愿多透露,有关萨利的问题只能就此打住了。
  我叹了口气,把堆了一叠书的推车拉近,继续进行上架书籍的作业。伊琪安维持着面向我的姿势,不解地问:「听说今天剑术课上又有人讲些难听的话?如果公开我们的交情,这些问题都不会发生,为什么你要我在外面和你装不认识、只私底下来往呢?」
  从她的口气中听出担忧,我继续手上的工作,想想决定说实话:「你知道坎奇维尔伯爵的事蹟,他在外又玩女人又赌博的,只会做好被国王陛下交代的事情,领地的事几乎都推给现任伯爵夫人。他不时就会闹出点问题,要是他听说你是我朋友,然后藉修达威斯大公爵的名号作乱,这样对你们家造成麻烦,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沉默在我们两人间蔓延,忽然,伊琪安噗哧笑出声来,她拍了拍我的肩,「不愧是丝兰瑟,就是有原则!就算我去威胁你血缘上的父亲、那个伯爵,逼他好好帮你安排婚事,应该还是会被贵族老古板们联合告状到国王陛下面前去吧!说我一个女人还狐假虎威、介入别人的家务事。」说到这里,伊琪安轻佻的语气透出一股冷意。
  「虽然我不能直接解决你的问题,但有什么我能做的,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好吗?」随着伊琪安的口气越发认真,她也倾身逐渐逼近我。
  感受到她的关心,并想起萨利态度彆扭的关照,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再跟伊琪安客气下去,感觉她又会直接扑上来。心头揣着暖意,我浅笑道:「那就请你借我一套马术用的衣服,我参考打版完再还你。」自己打版后跟外面的作坊订做,会比直接跟学校订便宜许多,加上我还有另外的考量。
  「借你一百套都没问题!」伊琪安最终还是扑上来抱住了我。躲不过也只能接受,我拍拍她的肩,「只需要一套就够了……也不用是我的尺寸喔,我会自己调整版型的尺寸。」
  「我们家小丝兰瑟最贤慧了!」
  「好了好了,你就好好期待下个月的马术比赛吧,我一定赢给你看!」
  伊琪安蹭了蹭我的脸颊,「说好了喔!等着看你的表现和其他人惊呆的样子。」
  「嗯,我会的。」嗅着她身上的淡香,我小小点了个头。
  伴着她发丝望到的窗外月色,是耀眼的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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