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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柔长公主抱了抱荣烺,“我住几日也好,不然郢王怕要去我府里聒噪,我懒得听他叨烦。”
  嘉平大长公主说,“郢王那里我去开导他,就怕礼部、御史台说话,他们惯会拿礼法压人的。”
  荣烺信心满满,“姑祖母放心,齐尚书是我师傅,他极通情理,我来跟齐师傅说,他肯定不多言。御史台方御史很有些固执,我召方老夫人说说话,方老夫人很明理。”
  嘉平大长公主大喜,恭维郑太后,“果然是皇嫂的教导,看咱们阿烺千伶百俐的,这才多大,就颇能办事了。”
  荣烺还挺会客套,“我离姑祖母还远哪。还且得学哪。皇祖母,你说是不是?”
  郑太后斜支着头,“你们公主之间就别瞎客套了。”
  说的大家都笑了。
  郑太后当即令内侍总管请荣晟帝过来,商议此事。
  荣晟帝对陈公府的印象本就一般,顺柔长公主与陈家久不睦,这在帝都不是秘密,甚至顺柔长公主性情彪悍,心情不好发作陈家也是常有的事。
  就因此,顺柔长公主才落下个厉害蛮横的名声。
  如今长公主要和离,郑太后已经着郑国公夫人去办了,荣晟帝顺阶而下,“陈家也可恶,皇姐受苦了,待陈国公上请罪折子,朕便允你们和离。”
  他斟酌道,“只是皇姐亲事是父皇在世时定的,母后,若朝廷说起来,史官要如何记这一笔呢?”
  嘉平大长公主也有些为难了。郑太后道,“这事容易,把当年先帝赐婚的圣旨收回,拿到奉先殿在先帝牌位前烧了,你再与先帝说一说这事的来龙去脉。实在是俩人无缘,勉强再做夫妻也不美。若先帝另有法谕,只管来我梦中与我相会,我亲自同他解释。朝臣若有问,你只管说是我的意思。”
  顺柔长公主立刻说,“怎能让母后替我担不是,我自担着,朝中谁要有异议,只管跟我讲。”
  郑太后摆摆手,“无妨,原也是我答应的。”
  荣晟帝尴尬不已,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母后与皇姐的心意,我明白了。放心,我召齐尚书议一议,想来古往也有这样的事。”
  “有,有!父皇,史书上就说前朝武皇帝长姐就遇人不淑,驸马为人糊涂,武皇帝那会儿还没做皇帝,一听此事就怒了,当下抄着板砖就去了,咣一下子把驸马敲个满脸花!”荣烺有些遗憾,“父皇你比较文雅,我看你也干不了抄板砖打人的事。算了,咱们就文雅着来,和和气气的和离就行了。”
  荣晟帝感慨,“朕就盼驸马皆似姜姑丈才好。”
  姜驸马只能当赞美了,欠欠身,“臣不过平庸人。”
  荣烺说,“姑祖父是凤毛麟角。”
  然后,荣烺还深有所感,“说来,太.祖皇帝挑驸马的眼光也比先帝好。”
  荣晟帝轻斥,“阿烺,怎能妄议长辈。”
  “这又不是别的长辈。先帝就是活着,他也不敢说自己比太.祖皇帝强啊。”荣烺天真的说。
  这话荣晟帝还真驳不得,最后只能说,“别总将长辈挂嘴边议论,你是小辈。”
  荣烺觉着父皇有些拘泥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荣烺跟父亲说,“父皇,你可得好好惩治陈驸马,给他个教训,也不白让顺柔姑妈受这些年的苦。”
  荣晟帝道,“先把和离的事办了。其他依律而行。我心中自然是偏着皇姐,只是眼下不好太过,不然倒显得咱们皇家不讲理。皇姐放心,我看陈国公不是个明白人,这些年不过顾忌他驸马的身份罢了。”
  顺柔长公主道,“我听陛下的。”
  皇家这里议出章程,陈公府却是一片哀凄,陈国公坐在家主的上首之位,久久没有言语。
  郑夫人于次座,族中德高长辈依次而居,个个容色郑重,满面肃穆。
  “我愿意上请罪折子,我也愿意与长公主和离。”陈国公觉着身体有一种麻木的钝感,这些年顺柔长公主如钝刀割肉的零碎报复已令陈公府日渐没落。年轻时的聪明自负,已随着岁月流逝消失怠尽,化为斑斑白发染于鬓角。
  陈国公继续道,“我也愿意让爵,自请出家修行,以赎前罪。”
  族中长辈们的眸光悉数落在陈国公身上,陈国公却望着长姐,“大郎袭公爵怕是不易,哪怕降等袭爵,我也愿意。”
  郑夫人眼中是深重的怨愤,她反问郑国公,“大郎凭什么袭爵?他是嫡子么?他不过是庶子,是你与那贱人所出!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轻视长公主!因为血统?不,那贱人不过买来的贱婢!她就是再投胎一千次也投不了皇胎!”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轻视长公主?父亲费尽心血为你求来的好亲事,长公主初嫁你时连你的丫环都客气相待,你到底为何这样轻视于她!”
  “我们陈家原本应该有拥有皇家血脉的骨血!皆因你轻狂、无知、下作、愚蠢,你为一个贱婢,连累满门!”
  “父亲去逝前同我说,家族太过显赫难免滋生傲慢,傲慢让人愚蠢。这话真是太对了。如果你有一个嫡子,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国公爵位也是他的。你与那贱人儿女双全,你以为长公主会坐视你那群孽种袭爵么?我想想都恶心!”郑夫人怒斥陈国公,“当年我有没有劝过你,立刻杖毙了那贱人,给长公主赔礼道歉!将身边贱婢全都遣散,你跟公主安安生生过日子!我劝的嘴都长泡了,你听过吗?”
  “那贱人真是打的好主意,以为有了儿子就能承继国公家业,她这是发的哪门子美梦?她以为有了儿女就能在帝都立足?”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视她如命么?你带着你的命,带着你的儿女,离开陈家,分府另过!自此,宗族除名,再无瓜葛!”
  一句宗族除名,如雷重击。陈国公面色惨白,面容扭曲,双手捂脸痛吼一声,“不!我虽有错,罪不至此!”
  第266章 灯灭之六九
  殿下
  正文第二六六章
  有郑夫人做主,哪怕陈老夫人出来哭闹哀求,郑夫人一挥手,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立刻强力将陈老夫人掺离正堂。
  陈国公的爱妾与几个孩子,更是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郑夫人的意思简单明了,乖乖合作,还能多分些家产。若不肯,照样能联合族老罢黜陈国公族长之位!
  至于陈国公,若不是有郑夫人这位长姐,这些年他能保得住国公之位?
  如今郑夫人不能再容忍他连累全族,就凭陈国公的昏馈,他能保得住什么?
  陈国公绝望的泪水铺满脸,问郑夫人,“大姐你是逼我去死?”
  “你要有敢死的血性,我倒敬你是条汉子!”陈家武勋起家,郑夫人又是嫁入武勋之族,恼怒起来说话便不大文雅了。
  当天,陈国公写下请罪折子。
  郑家族老接着就把他的族长位罢免了,当然,有郑夫人在,国公府的家产自然还是陈国公的。只是那些族产不能再由陈国公管理了。
  几个族老让人扶了陈国公下去,满面忧愁的跟郑夫人商量,“家产族产都是小事,此折上下,老国公留下的爵位怎么说呢?”
  郑夫人在来娘家的路上就有盘算,“朝廷不见得一撸到底,却也要做好降爵的准备了。”
  族老们虽各有各的盘算,且心中对陈国公抱怨颇深,听到要降爵,皆是一脸伤感。有个与嫡支相近的族叔问郑夫人,“大侄女,不能想想法子么。咱家认打认罚,爵位是祖宗拿命拼来的呀。”
  郑夫人望着手中奏章,“若能消长公主之怒,以后子弟有出息,未偿没有复爵之时。眼下要怎么保爵位,驸马与国无功,家族有二十年未出帝都大员了。若说看在祖上颜面,与长公主和离,就说明陈家侍奉公主不周,御史便要问,陈家就这样回报先帝赐婚之恩么?”
  族老们听的都不是滋味,却也知道郑夫人所言是事实。
  亦有族老吁叹,“哎,没想到长公主能记恨这些年。”
  陈家其实没少吃长公主的苦头,未和离的那些年,顺柔长公主有的是耐心,她二十年如一日的败坏陈公府名声。偏陈公府没有惊才绝艳的子弟出现,再加上长公主宫内宫外的说陈家的不是,陈家子弟皆仕途平平,婚嫁都受到不少影响。
  所以,这次郑夫人让陈国公写请罪折子,主动与长公主和离。族老们都没反对。
  还有族老问,“眼下族长之位怎么办呢?”
  陈国公是嫡脉嫡支,老陈国公就他这一个嫡子,眼下嫡支出族,接下来就得选新族长。这事还得郑夫人拿主意,陈家日渐式微,以后少不得郑夫人这位姑太太相帮。
  只是,再选新族长就与郑夫人血脉远了。
  郑夫人连个庶弟都没有。
  新族长就得是旁支的旁支。
  郑夫人不愿再多沾娘家事,“我毕竟出嫁多年,于族中之事不甚了了,眼下处置完陈国公一事,家族之事还得诸位长辈做主。”
  族老们立刻说,“大侄女(大侄孙女)可别说这话,我们才是两眼一摸黑啊。我厚着脸皮说一句,与长公主和离,咱家怕还要走上一段下坡路啊。以后,少不得大侄女你帮衬。我们都是土埋脖梗子上了,也是无能之辈。大侄女不看我们的面子,就看咱们到底一个祖宗的面子。我们只剩一把老骨头,可族中还有许多小小子小闺女。念书时那嗓子清脆极了,扎的花也不比别家闺女差。”
  “我想到这些孩子们,咱们都是姓陈的呀,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种。”族老说着泪光闪闪,“这人家过日子,想往上一步,不知流多少血汗,不容易的紧。可要往下,那是再容易不过的。大侄女,就算在一个祖宗的面子上,你可不能不管咱陈家呀。”
  说着起身,对着郑夫人深深一揖。
  其他族老有样学样,也对着郑夫人一揖到地。
  郑夫人连忙扶起长辈们,叹道,“我这样的出嫁女,焉有管娘家族中事的理?”
  “话不能这样说。如今也不是以前了,《新贞烈传》上都说,纵出嫁女也有继承娘家产业的权力。我们都不是那等不开化的人,大侄女,你比我们见识都深。你的话,我们一准儿听。”族老叹道,“眼下就一个心愿,怎么能叫家族再振作起来,选个有能为的族长。不指望现在,过个十年、二十年,家族能再出人才,陈家再恢复体面。我们几个老东西到了地下,也能见祖宗了。”
  虽世道对女子无情,女子却自来多情。
  郑夫人自然也不想见娘家家族一败到底,郑夫人再三谦让,“我是真的对族中孩子们不大熟,不如叔伯们先选着。要寻一位年轻、稳重、知好歹、有耐性、能熬得住的族长出来。眼下先不要想奋进的事,怎么也要猫几年的。可只要族人齐心,总有迈过去的一日。”
  这话真是说到族老们的心里。
  他们固然皆有私心,到底一把年纪,不至昏馈到不管不顾。当年老国公在时,陈家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样儿!
  他们未尝没做过美梦,可要能出头,早出头了。
  若郑夫人有意支持他们当中的一位,也不必说找“年轻的”这样的话,可见郑夫人不会在他们几人里选。
  年轻好。
  年轻受得住熬。
  阖陈家全族之力,把族长推上去。
  若能熬出一个有用的来。
  将来大树底下好乘凉。
  陈国公奏章递上去,顺柔长公主也递了和离的奏章。
  自然满朝震惊。
  好在荣烺提前跟齐尚书打过招呼,且此事虽发生在年前,也得庆幸是在年前。
  各衙门正忙的时候,又是陈国公主动递的请罪折,自陈对不住公主,甘愿与公主和离。礼部那里齐尚书不说话,御史台方御史得了他母亲一句“凡事想想母亲那些年的苦”,虽心下想说公主驸马和离非天下表率,又有些说不出口,丧良心。
  郢王叫嘉平大长公主压住了,心下总觉不妥,他是知道陈国公的,虽有些糊涂,也不至和离呀。自太、祖立国,皇家还没和离的公主。
  这要传到民间,叫百姓怎么想。
  郢王想着,便进宫劝顺柔长公主几句,却险没叫长公主噎死。
  最后,郢王气的一甩袖子,“你这性子也不是多好。罢了罢了,彼此和离,也省得陈驸马再受苦。”
  顺柔长公主再听不得这话,气的浑身发抖,怒怼郢王,“我再不好也比你强,家中失德竟还能厚着脸皮掌宗正司,我要是你,羞也羞的递辞表了!”js
  将郢王怼的眼冒金星。
  顺柔长公主一不做二不休,“家中王妃管不好,宗学还弄个乱七八糟,至今你那贪墨案子也没查清吧!里外失德,你还敢说我!亏你哪儿来得这么大脸!”
  将郢王怼的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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