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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曜太不要脸了!”石勒大怒,他攻打兖州快半个月了,眼瞅着要得手,如今后方受敌,他不退也得退了。
  半个月努力付之东流,石勒不服气啊,所以昨晚发动了最后的决战,奋力一搏。
  赵军三次攻破西门,都被郗鉴顽强的三次杀退,西门一排排倒下来的尸体几乎要堵住大门。
  石勒见郗鉴实在难敌,只得退兵,不过,石勒担心退兵的时候郗鉴带军队追击,所以偷偷撤军,在军营之间升起一堆堆的篝火,做出他们还在的样子,反正在黑暗之下,看不到人,只能见着星星一样密布的篝火。
  加上昨晚大晋军队紧急修补垮掉的城墙,抬起一个个大石磨夯实土层,在巨大噪音的掩护下,赵军悄无声息的撤退。
  所以守城的郗鉴军队并没有发现赵军已经撤了,直到天亮时,只见篝火,不见帐房和马匹,这才发现敌军撤退。
  大晋军队欢呼,庆祝守城成功。
  郗鉴不敢大意,派出探子去前方十里打探,确认后赵已经撤军,紧急赶到前方和前赵刘曜军队作战,这才松了口气。
  兖州城保住了,后赵军队也被刘曜牵制,不能趁人之危,郗鉴立刻召集军队,开了个勤王誓师大会。
  郗鉴是士族出身的流民帅,封高平侯,身上已经没有苏峻这种草莽气质,俨然是一国大将风范了,他设祭坛,斩白马,把琅琊王捧到宝座上,慷慨陈词道:
  “贼臣苏峻不恭顺天命,不怕王师诛讨,凶暴逆行,乱五常,撼动江山社稷,威逼幼主,残害忠良,天下怨恨,万民泣血,我们奉旨讨伐苏峻,消灭元凶,如今幼主受难,百姓受苦,我们齐心合力,以救江山社稷,绝不苟且偷安,若有违誓,天理不容!”
  清河看着祭坛上已成气候的郗鉴,感慨万千,当年八王之乱,郗鉴的叔父全家被杀,绝望之下居然只身戴着面具去刺杀凶手齐王,当时满腔热血的匹夫之勇,和现在隐忍守住兖州,解决了外患才去平定内乱。
  人们都在一次次灾难中成长着,昔日绝望的大内侍卫已经是国之栋梁了。
  誓师大会尾声,琅琊王将一炳宝剑递给郗鉴,郗鉴拔剑,“出征!”
  郗鉴留了五万军队守护边境,带走五万军队去勤王。
  清河带着琅琊王跟随郗鉴大军南下,两天后,大军渡过长江,和陶侃为盟主的勤王大军在茄子浦会师。
  陶侃是盟主,见郗鉴有琅琊王和清河公主支持,又兵强马壮,心下不爽,在琅琊王和清河公主坐在尊位上之后,陶侃让出了首座,请郗鉴上坐。
  郗鉴忙推辞道:“你是盟主,理应坐在这里,我也要听盟主调遣的。”
  陶侃坚持要郗鉴坐,两人互相推,最后还是清河开口说道:“陶盟主是众望所归推举而成,也是最先到达战场的将军,这个位置还是陶盟主坐吧。”
  陶侃等的就是清河这一句话,说道:“微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郗鉴坐在陶侃的下手,庾亮乖乖的奉陪末座。
  倒是琅琊王看到庾亮,很是亲切,道:“舅舅来了,我的母后,皇帝哥哥,还有南康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庾亮老脸一红,“他们……还好。我们正在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就是太后死了。
  琅琊王信以为真。
  石头城里,王导听路永匡术说郗鉴大军前来增援,心下一喜,说道:“郗鉴一来,大局已定,苏峻估计就要狗急跳墙动手杀我们了,事不宜迟,今晚三更就动手,保护我们出城。”
  路永匡术连忙召集投靠朝廷的流民,制定好了计划。
  半夜,匡术带人杀了石头城的守军,将王导等人救出去,与此同时,路永带人杀了守城的流民,打开一个缺口,接应匡术。
  变故来的太快了,等苏峻带人赶到石头城时,已是城去楼空,王导和小皇帝以及大臣等人全都不见了。
  苏峻气急败坏,“路永匡术果然都是反贼!早就和王导暗通曲款,我们没有筹码了,他们不会忌惮皇帝性命,一定会发起总攻,与其在被困死在城里,不如我们一鼓作气杀出去,回到江北老巢,实在不济,去投靠赵国石勒也成,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匡术路永带着王导小皇帝跑出去城,身后是苏峻叛军的追兵,郗鉴等人在外面等着接应,王悦背着小皇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清河。
  王悦把小皇帝交给父亲,向清河奔去,清河也朝着他跑过来,两人相逢之时,郗鉴军队和叛军厮杀在一起。
  身边战火滔天,王悦清河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你瘦了。”末了,两人同时说道。
  荀灌骑着一匹战马奔来,手里还牵着一匹战马,笑道:“好久不见,一见你们就成双入对,正在打仗呢,这里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两个赶紧上马去后方,这里交给我们。”
  清河笑着摇摇头,“你和灌娘去解决追兵,我在大营等你。如今战势要紧,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清河拿起马背上的盔甲,亲自给王悦着甲衣,戴上头盔,在系上下颚的帽绳之后,王悦突然搂住清河的后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道:“等着我。”
  两人亲吻的瞬间,荀灌主动以手遮眼,却在指缝里偷窥,一脸姨母笑。
  哎呀,看这一对撒狗粮足足有十年了,却总是吃不够是怎么回事?
  王悦上马,清河对荀灌说道:“你要好好保护我丈夫。”
  荀灌说道:“放心好了,他会安然无恙回去的,即使真有事,我把我丈夫赔给你。丈夫什么的,我也有一个。”
  清河:大可不必!
  荀灌持风松剑,王悦持长矛,两人朝着前方冲杀而去,就像少年时期的洛阳一样,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保护着清河。
  前方正在酣战。
  勤王军队一次次将试图突围的叛军杀退,战事陷入胶着拉锯状态,双方皆死伤惨重。
  王悦见这样耗下去我军大伤,只能惨胜,心生一计,对盟主陶侃耳语了几句。
  陶侃半信半疑,“此计有风险,曹驸马确定可以?”
  王悦点头说道:“是的,以我这个月对苏峻性格的了解,这个引蛇出洞之计可行。”
  陶侃依计行事。
  建康城里,由于背水一战,四面楚歌,苏峻叛军为了求生,都异常凶猛,和郗鉴大军交战也不落下风。
  叛军士气大盛,甚至有一队只有五十几人的先锋霎时把勤王军队撕出一个大裂口,几十个叛军居然招摇的杀出去了!
  苏峻一看,郗鉴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啊,突围的机会来了。
  苏峻抱起酒壶一口气喝干,壮起胆子,骑上战马,大吼道:“这么点人都能冲破敌阵,老子我也不是吃素的,给我冲!”
  苏峻也学着前面的队伍开始轻装上阵冲向敌阵。
  王悦就等着他呢,他骑在马背上,看着苏峻飞快靠近,双手举起长矛。
  王悦少年时期就打铁练臂力,这些年也一直没有荒废,他调整着呼吸,观测着苏峻在马背上起伏的节奏,将呼吸和节奏连在一起,手臂用力,手中长矛就像飞鱼一样射了过去。
  剁的一声,长矛穿透了苏峻的胸膛,苏峻坠马,更多的长矛射过去,将苏峻变成了银刺猬,当即毙命。
  苏峻一死,叛军没有了主心骨,纷纷溃散。
  桓温冲进台城里,寻找两个杀父仇人,看到了韩晃,举刀就砍,韩晃且战且退,退到一个胡床后面,干脆把胡床抬起来,床板朝外,以之掩体,朝着外面放箭。
  桓温卸了一个门板作为掩体,也朝着胡床射箭,死死咬住杀父仇人不放。
  两人射空了两个剑壶,韩晃没有箭了,桓温却一直有勤王军给他支援箭矢。
  最终,胡床和门板都插满了箭矢,韩晃扔掉空空入也的箭壶,举起双手,说道:“我投降。”
  桓温扔掉门板,提剑走过去,冷冷道:“你还记得桓彝吗?”
  桓温一剑砍掉了韩晃的头,将他处斩,“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第196章 妙计复仇
  桓温杀了韩晃,再找第二个杀父仇人江播。
  江播是个文臣,不能打,见苏峻死了,兵败如山,他也在乱军之中受了重伤,于是干脆带着手下举手投降。
  盟主陶侃为了尽快结束战斗,答应不杀降臣,于是接受了江播的投降。
  桓温提着韩晃的人头去找江播寻仇,被陶侃的人拦住,“盟主有令,投降不杀!任何人都不得抗命!”
  父亲桓彝生前无论相貌、出身,名声、官位,还是爵位都在盟主陶侃之上,尤其是桓家还是当年大司农桓范的后人,自认为是名门贵族,而陶侃是江西寒门,蔑称为溪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桓温才不管江播是否投降,他不服这个陶侃“溪狗”盟主,跑去找陶侃,“盟主,我父亲文韬武略,本是惊世之才,正当壮年时,却被江播和韩晃两人算计,中了埋伏,惨遭斩首,人头被挂在旗杆上侮辱,至今尸首分离,我背负血海深仇,参加勤王军队,杀了韩晃,如今还剩下江播,我愿意和江播公平决斗,生死勿论。”
  陶侃心想,江播是个文臣,他怎么可能打的过你。
  陶侃说道:“你莫要冲动,我下令投降不杀,这是军令,你既然加入勤王大军,就要遵守军令,岂能抗令?”
  桓温一身热血,岂会退缩,说道:“我父亲是为了大晋而死,壮志未酬,家中孤儿寡母,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他死的不甘心,盟主给了江播第二次机会,谁又给我父亲第二次机会呢?”
  陶侃心下不悦,说道:“军令就是军令,你不要因私仇而坏了大局。苏峻余孽依然很强大,倘若战事不能立刻平息,今年的春耕和秋收都成问题,国库已经被苏峻叛军抢空了,抢不走的就烧掉,接受投降是最好最快的办法,如果叛军知道我容许你杀了江播,那么谁还敢投降?我不能只考虑你的私仇,身为盟主,我要统筹全局。”
  桓温正欲再辩,陶侃说道:“我还有事,桓公子请自便。”
  调侃下了逐客令,桓温被迫出了盟主大帐。
  这一幕都被王悦看在眼里,他给了几个乞儿几个钱,要他们偷偷尾随桓温,看他这几天都做些什么。
  乞儿一个个来报:
  “桓温去了江播家附近转悠。”
  “江家挂上白灯笼,办丧事,家主江播重伤去世了。”
  “桓温在东市买丧服和香烛。看样子要去江家拜祭。”
  王悦心道:这孩子怕是要动手了。
  且说桓温穿着丧服,提着香烛等祭品来到江家门口,直接当着众宾客的面抱上大名,“颍川桓氏,桓温,前来祭拜。如今江家是朝廷官员,盟主说过以前谋逆的罪名一笔勾销,我不是来寻仇的,只是祭拜一位长辈而已,江家不会做贼心虚,不让我进去吧?”
  江播的三个儿子听了,如临大敌,这几天桓温一直盯着江家,江播本就重伤,晓得韩晃死的惨,日夜担心受怕,熬了几日,居然活活吓死了!
  江播死了,桓温还来登门拜祭,简直是来耀武扬威的,但又不好回绝,江播的三个儿子纷纷在灵堂藏了武器,就怕桓温突然变脸,好取兵器自保。
  桓温来到灵堂,取出香烛等物,规规矩矩上了香,江播长子江大郎上前答礼,两人靠的很近,桓温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炳短刃,往自己胸膛一戳,白麻丧服立刻红了一片,为什么自己刺自己?江播长子摸不着头脑。
  桓温捂着断刃连连后退,大声吼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盟主说大局之下无私仇,我这几日在江家外头徘徊,好几次想要闯进来杀了你父亲,为父报仇,几次都忍住了,没有动手,怕违反军令,自古忠孝不得两全啊,父亲对大晋忠心耿耿,想必不会责备我。”
  “我听说江播死了,好心好意前来祭拜,桓家和江家恩怨从此了解,却不料我放弃复仇,你却对我起了杀心,乘我不备,在袖中藏短刃刺我!”
  江大郎这时才明白桓温唱的是那出戏,当着灵堂宾客的面,他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是你——”
  桓温从胸膛拔出短刃,刺了江大郎的脖子,霎时颈血喷涌,江大郎倒地气绝。
  宾客们出了人命,纷纷逃出灵堂。
  江二郎和江三郎见大郎倒下了,连忙取出藏在棺材下的兵器,一起杀向桓温。
  桓温就是等待这个时候,他飞起一脚踢飞了江二郎,反手就是一刺,正中心脏。
  江三郎见状,拔腿就跑,桓温腿长,追了上去,也是一刀毙命。
  这下江播全家都齐齐整整下了黄泉。
  “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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