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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可不敢抬头看主母,生怕主母迁怒于他,“回太太的话,小的说的句句是真。”
  却叫李氏生了几分心思来,“你去探上一探,既是有英国公府为依靠,怎的就这般儿出来了?”那梁山长夫人苏氏还出自阁老府,她深知世上并未有无缘无故的好,梁夫人苏氏待她极为亲相,自是为着她那女儿梁明珠的婚事,是瞧上她儿子。
  她与梁夫人苏氏你来我往的,到处得极好,内里不缺她处处奉承着的缘故,梁山长是何等人,膝下只梁明珠一女,一来缺不了丰厚的嫁妆,二来又有着青山书院为依靠,将来她儿子的前程就摆在面前了,她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坏了儿子的前程。
  吉祥领命自去往榆树胡同去了。
  李氏身边的陈妈妈到有几分不解,“太太,怎的不往榆树胡同……”话既说出来了,她又觉得自个儿失言,“太太您是长辈,也没有您去见表姑娘的道理,怎么着也得叫老奴去领了表姑娘过来给太太请安才是。表姑娘莫名出走,叫老爷神伤,也叫太太担忧,不料人竟在京里,到是好生长的胆子,到把老奴给惊着了。”
  李氏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便有那小丫鬟替抚平裙子,她在屋里走了两步,到是冷哼一声,“她叫她那太太给纵坏了,不晓得半点儿规矩,我到有心想替姑爷指点她,她到同那顽石一个样儿,到叫我平白添了几根银丝。到底还是咱们姑太太独生女,我这边儿惦记着她,她到好,半句话都不往家里递,平白也叫老爷担忧。”
  陈妈妈劝慰道,“太太何必同她一般儿见识,她是甚么样儿的人,太太最清楚的。”
  “哦,你到说说她是甚么样的人?”李氏到听得几分趣味来,就坐了下来,慢慢地品起茶来,她在闺中时也学过分茶点茶之技艺,觉得到不纯熟,嫁人后又是一家主母,如何又有那闲心再将那技艺给拾掇起来?
  陈妈妈连忙道,“老奴瞧着表姑娘那心思,恐怕是存了靠着英国公府想逼太太您就范的样子。”
  李氏顿时脸色一沉,沉声道,“她好大的胆子,竟……”
  陈妈妈见她变了脸色要发作出来,便又劝道,“太太您可别急,依老奴来看,后头的那位太太怕是交待了表姑娘甚么事儿,才叫表姑娘生了那念头的,如今表姑娘还从国公府里出来,怕是不叫人待见呢。”
  李氏也缓过来了,谁让英国公府名头太响,叫她方才失了芳寸呢——可转而一想,姑爷后头娶的那位太太并不是顾妙儿亲母,那英国公府门第森严,岂容她顾妙儿沾了国公府的光?想到此际,她不由露出笑意来,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当家主母样儿,“你呀,说得到有几分道理。依妙儿吃不苦的那副性情,若还能国公府里享福,岂会舍得从国公府里搬出来。”
  “我还想着她敢从江南往京里走,到觉得她还有几分骨气,”李氏手指轻敲着桌面,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来,“没曾想是想攀上贵人,到叫贵人扫地出门了,也是我高看了她,她呀,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陈妈妈见她露了笑意,说话也不再小心翼翼了,“还是太太看人有眼光,老奴可没有太太的万分之一。”
  李氏面有得色,她素来觉得自己智计无双,从来也都是为着儿子打算,梁山长夫妻既想将女儿嫁给她儿子,恐怕是早就看出她儿子有大才——要放在平日里,她恐怕都不住在这客店里,早就去往离青山书院不远的庙里去跪着了,也好替儿子求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被梁山长夫妻奉为上宾后,她虽觉得这门亲事可行,到又不是很满意,心里还难免觉得梁山长夫妻奸滑,到想先将她儿子给定下了,“梁山长夫妻,怕是早瞧中了我儿,如今科考中,他定是防着我儿被别人瞧上,才给了我信儿让我往京里赶,就是想着早同我儿定下亲事。到是好有成算,到底是面皮薄,不好同我提出亲事来,叫我给囫囵着过去,还寻了我儿高中的借口,才得以这喘息之机。”
  陈妈妈晓得自个儿太太的夙愿,将少爷瞧得跟眼珠子似的,她到觉着表姑娘配少爷也还好,偏她一个下人,如何作得了主家的主意?再觉着表姑娘可怜,也无非是说上两句“可惜”罢了,怪只怪表姑娘没有个好娘家,又失了双亲,才不叫太太看在眼里。“少爷若知太太无意替……”
  李氏冷笑,“他到敢?我这会儿也不动她顾妙儿一分,也容他厚着她,待放榜了,定叫他收收心,到也问问他,是娶个叫他走上光明大道的妻子,还是娶个帮不上半分忙的妻子与他相守?”
  陈妈妈到有几分不落忍,却不落在脸上,怕叫太太看出来,“还是太太主意好。”
  李氏轻哼了一声,“我若没有几分主意,你老爷还能叫我入京来?”
  陈妈妈在心中埋汰,到是老爷还念着外甥女呢,到想将表姑娘接回温家,偏太太要逞了那强,非不叫老爷上来,她自个儿到是样样儿不认输呢——她到觉得梁山长家的姑娘极好了,若是那位姑娘为正室,到叫表姑娘做个妾室,到时那梁姑娘在家里头伺候太太,表姑娘跟着伺候少爷,那到是极好的,既成全了表姑娘同少爷的一番情意,又叫少爷尽了孝道。
  李氏只觉得自个儿拿捏住了梁山长,又有个听话的儿子,就待科举后看儿子高中了。
  到是有一桩事儿,到叫她不满。吉祥往那榆树胡同一看,竟是人去宅空,问了隔壁的宅院,都说未见着这里有甚么动静,只好像听见马路声,怕是马车来过。
  吉祥一听就晓得坏事了,赶紧就去回了太太李氏。
  李氏闻言,那脸色沉的跟墨汁一样儿,“我欲疼她,她到好,怕是方才也见了贡院处见着我了,这才慌里慌张地收拾了东西走了。”
  她还敢罢休,又吩咐吉祥道:“你往英国公府打听一番,许是她往英国公府去了。”
  吉祥还有些惴惴,叫英国公那威名给吓得不轻,“太太,小的、小的可不敢……”
  李氏往地上扔了点散碎银子,“这些银子你先使着,若真打听出来什么事,都回与我知晓。但凡有甚么不像样的,更要回我,若漏了甚么,仔细你的皮!”
  吉祥赶紧将散碎银子捡了起来,暗暗地手心里掂了分量,这点子分量还不如表姑娘素日打发给他的——太太乃是当家主母,竟还不如表姑娘阔气,似表姑娘那般天仙一样的人,失了双亲总要受些磨难的,“太太且放心。”
  李氏可懒怠瞧他一眼。
  顾妙儿哪知李氏并未亲自上榆树胡同,早早地便收拾东西走了,她先前也想过借英国公的势来成全自己嫁表哥的念想,如今可不敢再往国公府里去了,便是那舅舅秦引章——她也是都不敢见了,生怕又叫他、又叫他……
  就想起来能叫她又羞又恼又气的,还有怕。
  这在马车里坐着,银红陪着她在里面坐着,桃红到坐在外头,冷不丁的,马车就停了。
  桃红还差点儿栽下马车,得亏那车夫还拉了她一把,才不叫她给跌了出去。
  她瞪着眼睛,刚要同前头的人论理,就见前头有侍卫相拦,侍卫个个腰挎长刀,瞧着面有威仪,到叫她都不敢瞪着眼睛了,当下乖觉地道:“冲撞了各位官爷,是……”
  话还未说完,就见侍卫往两边散开,正中间站着一个人,她悄悄地瞧了一眼,脸色就白了,“大、大……”“人”字给梗在喉咙底硬是出不来。
  到是里面的顾妙儿方才被银红给死死地拽住了,才不至于在马车里摔了,听见桃红那声音,她就觉得有些不好,赶紧掀了帘子探出脑袋来,就对上一双含笑却不失威严的黑眸——
  吓!
  她立时吓得要躲回马车里装死。
  帘子还未放下呢,就听那人道,“妙儿,怎的不过来拜见我这个表舅?”
  她还未有所动作呢,就见着桃红已经被侍卫捂了嘴带走,又将马车里的银红也拖走——就连她收拾好的细软也叫侍卫给拿走了,顿时她就成了个光杆的了。
  她看看空荡荡的马车,又瞧瞧那几乎趴在地上的马车夫,才怯生生地瞧向已经到跟前的男人,正是小阁老苏枚现,他身上还着那身官服,将他衬得面色似玉一般儿——她只瞧了一眼,就缩回了视线,那视线无处可着落,只能落在他腰间。
  那腰细的,叫她觉着怪——
  又不敢多看,只得朝他拜见。
  下了马车,想打发了马车夫,还未待她寻出散碎银子来,那马车夫早就赶着马车远去了,竟连银钱都不要了——她想着也不叫人家白做的活,总要叫桃红送去的。
  “妙儿?”
  见她还愣在那处,到叫素来稳如泰山的苏枚现也失了点耐心,不由轻唤了她一声。
  她才缓过神来,朝他盈盈福礼,“妙儿拜见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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