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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此生再没有机会,他好恨!
  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一步步往里走。
  小女娃不懂父亲眼中浓郁的化不开的悲痛,她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打量四周的假山莲池。
  此方景色比宫中御花园,尚且不逊色分毫。
  风行思脸上异色连连,正准备回头,身边的父君却发了话。
  “到了!”
  她顺势看向前方,眼睛倏然睁大。
  这是一个叫做“暖阁”的小院儿。
  推门而入。
  前方正厅,放置着一副棺材,许是很久无人打扫,棺材上方,布满尘埃。
  棺材前设有灵堂,令人奇怪的是灵堂之上的牌位,不似一般的牌位,字迹斑斑。
  上前几步,才能看清,牌位之上密密麻麻的字。
  “上穷碧落下黄泉,暖人不暖己,谢琼暖之棺!”
  小女娃双眸骇然,她攒紧父君的手,正欲惊呼出声。
  抬起头,却看见爹亲,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他一手牵着自己,那挺直的背脊在看见灵牌的一瞬间,佝偻了下去。
  他抖着手,扶上木棺,哑声道:“思儿,看见你母亲,如何不下跪?”
  他说完顺势跪在了棺材口,两行情泪,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小小的女娃方明白,谁是母亲。
  原来她有母亲,母亲睡着了,躲在棺材里,没办法再与她相见。
  泪水从杏眸中溢出,滑入嘴里,四岁的皇太女,此生第一次品尝到泪水的味道,咸的发苦。
  父君抚着棺材,对着棺材中的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那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却唠叨的仿佛,要将此生的话说尽一般。
  他说:“你真狠啊,谢琼暖,骗尽了我的眼泪。”
  “自以为了解我,却不知,在我心中,天下万民与你比,连你一根手指也不如。万民死,我尚不过落下个恶名。而你以这种方式死去,却是将我的心当成了洋葱,一层层剥开,我疼。”
  “呵!可笑,这老天,为何要令我恢复记忆?早知今日,我只愿当落水村的祝明奕,倘若我仅仅只是奕哥儿该多好。”
  “琼暖,我好悔,你说的对,我有什么资格值得你爱,背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珍惜自己,迫的你以这种方式,以命换命。是我……是我亲手将你送入阿鼻地狱,都是我的错……”
  “你瞧,这是我们的女儿,思儿,她都四岁了,一直问我,母亲是谁,今日终于带她见上了你……你开心吗?”
  “对不起,五年了,我才发现真相,我将你接走好吗?接回上京,我们一家三口团圆。”
  “妻主,你再等等,快了,行思再有十年便能长大,到时我去寻你,可好?”
  ……
  这天的阳光并不温暖,一缕缕射入屋内,凤行思不停的打着哆嗦。
  她见过冷漠的,发怒的,沉默寡言,帷幄天下的父君。
  却唯一没见过此刻的他。
  凤行思睁着布满泪水的双眼,乖巧垂泪。
  “母亲,倘若你听见我的心声,可否在父君的梦里出现抱抱他,思儿觉得,父君需要您的安慰。”
  也不知絮叨了多久,女儿太小,地上哭了会儿,竟歪在一边睡着了,凤明奕换来屋外的侍卫将女儿抱走。
  空荡荡的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不再说话,苍白的唇瓣几部可查的抖动,声音沙哑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定定的看这棺木,很久方才起身,双手用力,将棺木打开,木棺上的灰尘飘扬,迷蒙了他的双眼。
  他眯着眼睛,原以为,棺内会是那人变成枯尸的身体,却在棺材完全揭开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一封信,一件白衣。
  凤明奕整个身体抖得如个骰子一般,他颤颤巍巍的拿起棺材中的信封。
  由于手指抖的厉害,撕开信封的动作,反复了很多次,才成功。
  宣纸上的字迹潦草,行笔洒脱。
  大梦一醒,恍然发觉自己没有了异能。
  啊……
  崂山懒女如今真的名副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往后再也配不上他了……
  嗯,他值得更好的。
  听说他快成亲了,有了她人的女儿。
  啊……想想好心痛。
  罢了,既然大梦一醒,死里逃生,总归是不能在山上,为情所困。我该下山看看,属于他的万里山河。
  得好好得活着,万一哪一天,熬死了他喜欢的人,我还能闪亮登场,上位成他女儿后母呢?
  哈哈哈……瞧,大梦一回,我发觉我乐观了不少。
  我的阿奕,要以最幸福的模样活着,我最大的隐忍也只能做到不打扰了,我的阿奕,有最爱的妻主,有可爱的女儿。
  他值得最好的幸福。
  宣纸上的字到此结束,凤明奕视线却停留了很久,他仿佛要将信纸上的字迹刻入脑海中。
  伸手捂住胸口,眼眶中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流。
  他将左手中的宣纸放在唇边,苍白的唇摩挲着信纸。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呵!她人的孩子?此生,能让朕为之生孩子的女人,除了你还有谁?
  你竟不信自己!
  谈什么配不配的上,没有异能多好啊?
  朕的阿暖,没有那等逆天的能力,此生便再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呵呵!
  凤明奕低低的笑出声,声音低哑,带了几分道不清的森冷。
  --
  凤行思醒来的时候,正在他父君的怀里,马车颠簸,透过偶尔被风撩开的布帘,能看见山脚下的风景。
  她眼睛微肿,许是哭过,声音带着丝哭腔。
  “父君,我们这就走了吗?母亲的……”
  “行思乖,爹亲带你去寻你母亲”
  小女娃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可是她明明在方才的棺……”
  凤明奕低头,双眸如墨:“不,那不是,爹认错了。爹将你娘弄不见了,思儿与爹一起将她找回来好吗?”
  小女娃迟疑的点头,双眼滴溜溜的转动。
  凤明奕并没有多做解释,转移话题:“思儿上山之前,对那间茶肆内的奶感兴趣,爹亲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好弥补我儿今日掉下的金豆豆。”
  小女娃一扫方才颓丧,眼睛倏然一亮,兴奋的回头,声音清脆:“好!爹爹真好!”
  马车咕噜噜的轧过山间小道,一路颠簸行至山脚。
  “帝……公子,山脚那间茶肆到了……”
  车队停在茶肆门口,范寒苑绑好缰绳,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垂首而立。
  马车内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布帘掀开,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慢条斯理踩着脚踏,从车上下来。
  原本边陲之地的车队并不引人注目,可是自马车中的郎君与小女娃从车上下来后。
  他们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身着紫衣的男子,有着张俊美无铸的脸,他如松如竹的站在马车前,举手抬足间,仪态万千,矜贵不可方物。
  他牵着位小女娃,女娃粉雕玉琢,灵气逼人。尤是那双杏仁般大的眸子,在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瞳仁中琉璃的颜色。
  侍卫们跟在凤明奕的身后,走到茶肆门前。
  抬脚便欲进入茶肆内,周围排队的众人这才回过神。
  开始指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
  “我说,这位公子,您是外地人吧,奕点点的规矩,每日只接待一百位茶客。生活幸福美满者不接,生意兴隆者不接,权势滔天,衣食无忧者不接……”
  “我们这些排成长队的人,都是生活不如意的人,茶肆主人说,希望这样一杯甜而不腻的奶茶能给我们一点儿生活中的甜。”
  “公子,我观你侍卫环伺,女儿绕膝,通身贵不可言,您这样幸福美满的人,没有达到茶肆的规矩,喝不上奶茶,还是回吧。”
  “是啊,还是回吧!”
  ……
  范寒苑持刀便要上前,威呵。却被帝上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挡了回去。
  凤明奕上前,他唇边溢出一抹自嘲:“哦?原来这家茶肆还有这样的规矩。人间百苦,我足足尝了五年,大姨,旁人慕我太富有,我羡他人有幸福。”
  他苦笑道:“我如此苦,可能喝上这样一杯奶茶?”
  一开始发话的大妇有些不好意思的绕绕头:“公子,对不住阿,我猜你是情伤吧,那去前方的方桌上,将你的痛苦,写一句话吧。”
  大妇清了清嗓音:“你有所不知,茶肆的主人每日从世间百苦中,取一百位苦情之人入内。今日只差最后一位了,你得赶紧去。”
  “谢过您!”凤明奕说完,抬脚向前走。
  茶肆的木门紧闭,门前摆放了一个方桌。
  桌子上放着纸笔,他蘸墨,在其上挥洒笔墨。
  我爱之人曾说生同枕,死同棺。我一直以为自己将与她一同携手共白头。可是后来我将她弄丢了。
  五年,我搜刮整个大凤朝所有的厨子。学会了所有她喜欢的吃食儿,当我做了这满汉全席之时,长桌上却再没有了她埋头苦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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