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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二十四岁的俞心桥,一定为此后悔过。
  于是俞心桥坦然地接受自己还是像小孩一样没出息,红着眼睛说:“爸,妈……对不起。”
  又和父母聊几句,刚挂断电话,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俞心桥随手揩了把眼角,趿上拖鞋出去。徐彦洹也从书房出来,两人一起到门口,确认外面站着的是隔壁邻居,才打开门。
  是一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俞先生你在家啊,真是太好了。”
  她把手上的航空箱往前递:“我临时有工作要出差两天,这次也麻烦你。”
  俞心桥低头去看,透过航空箱上方的隔栅空隙,可以看见里是一只灰色的英国短毛猫。
  听她口气,这不是第一次拜托他照看猫咪。
  正好这几天休息,俞心桥便接了下来。邻居很细心,已经将猫粮用小袋分装好,上面贴标签,精确到每一次喂食的时间。
  临走前,邻居从门口往里望一眼:“好久没见洹洹了,它最近长胖没有?”
  人类洹洹就站在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俞心桥一时尴尬,心说二十四岁的俞心桥看来不仅以宠会友,还口无遮拦,比起十八岁似乎并无长进。
  正琢磨该怎么回答,身后的徐彦洹忽然出声:“胖了,昨天称过,三斤半。”
  俞心桥:“……”
  事实上俞心桥确实不知道刺猬洹洹的体重,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徐彦洹喂的食,窝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俞心桥只管把刺猬捧在手里玩,别的都不用操心。
  把猫安顿在客厅的沙发旁,俞心桥几分心虚地走向吧台,徐彦洹正在那里给刺猬洹洹清理跑轮。
  走近了,俞心桥才猛然发现,徐彦洹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他近视?什么时候的事?高中那会儿没见过他戴眼镜啊。
  这几天也没见过,想来是度数不高,只在需要阅读的时候戴,方才忽然有人敲门,他没来得及把眼镜摘掉再出来。
  戴眼镜的徐彦洹。
  俞心桥忍不住又看了几眼,低调的细框将人的视线引向那高挺的鼻梁,略显棱角的边框与他侧脸锋利的轮廓相得益彰。
  说不定是故意没摘,俞心桥偷偷地想。
  两人一起清理刺猬窝,徐彦洹告诉俞心桥,邻居姓许,之前两人忙得不着家时帮他们照顾过刺猬洹洹,和他们是友好的邻里互助关系。
  “那你呢?”俞心桥没头没脑地问。
  徐彦洹竟听懂了,说:“猫狗我不行,照顾刺猬可以。”
  俞心桥点头。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徐彦洹对猫狗的反感。
  正要问许小姐家的猫叫什么名,徐彦洹突然别过脸,打了个喷嚏。
  待在还开着暖气的房子里的俞心桥懵逼:“你着凉了?”
  “没有。”
  说着,徐彦洹又打了个喷嚏。
  见此情景,一个猜想渐渐在俞心桥脑中成形。
  他捻起一簇身上粘的猫毛:“你不会是……动物毛过敏吧?”
  徐彦洹怔了下,然后在诡异的安静中,很低地“嗯”了一声。
  俞心桥简直无语。
  他一边翻箱倒柜找对症的药物,一边气急败坏地问:“难道我不知道吗?我是说,二十四岁的我非但不知道你对动物毛过敏,还把别人家的猫往家带?”
  “没事。”徐彦洹上前陪他一起找,“不让进卧室就好,我可以戴口罩。”
  “你先别过来!”俞心桥一个大跳跃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等我把身上的猫毛处理掉!”
  徐彦洹:“……”
  已经来不及了,动物毛过敏的症状有很多,徐彦洹身上聚集了比较糟糕的几种,他不仅咳嗽打喷嚏,还起红疹。
  俞心桥把猫转移到次卧“隔离”,自己换了衣服,洗手洗脸,才再次出现在徐彦洹附近。
  好在没有和猫亲密接触,红疹只出现在脖颈周围。俞心桥按摩技师似的撸起袖子,指腹取药膏,往徐彦洹脖子上抹。
  先抹反面,摸到脖子与肩膀连接处的一道凸起的疤,俞心桥撩开衣领去看:“这里怎么……”
  也有伤?
  许是下午接触到相关案例的关系,俞心桥大胆猜测:“难道我平时会家暴你?”
  徐彦洹没有回答,而是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俞心桥:“……”又笑我是吧?
  虽然……
  俞心桥悄悄抬眼看镜子,他还是比徐彦洹矮不少,身材也小两个号,站在徐彦洹身后,能被他宽阔的肩膀严严实实地遮挡。
  无由地想起白天徐彦洹说的“依赖”,俞心桥垂眼,一边抹药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过敏的事,以前怎么不说?”
  高中一年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从来不提?
  徐彦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现在也不晚。”
  怎么会不晚呢,俞心桥心说,我们分开了整整六年。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作为二十四岁的俞心桥去思考问题,去处理事情。
  “那我们平时,”俞心桥又问,“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会一起吃饭,尊重对方的私人空间和生活习性,会互相照顾,偶尔像这样为对方抹药,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分榻而眠,度过毫无波澜的每一天。
  安静一直持续到抹完药。俞心桥早已习惯不一定会得到回应这件事,因此当他把药放回药箱,抬头对上徐彦洹直直看过来的视线,不由得一愣。
  “不是。”徐彦洹说。
  “嗯?”
  “不是这样相处。”
  “那是怎样?”
  俞心桥露出不解的神色。
  不是这样,难道更糟糕一些,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形同陌路?
  在思索的须臾之间,俞心桥听到咔哒一声,是徐彦洹把摘下的眼镜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声音。
  ……要做什么?
  茫然中,俞心桥的思绪变得迟钝,完全没意识到形势调转。徐彦洹躬身,整具身体向他靠近,迫使他退到洗手池边,后腰抵住台面边缘。
  他只觉得太近了,比上次在床边还要近。
  徐彦洹有一双过分深邃的眼眸,导致被他这样近距离注视,俞心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唯恐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
  就在两人的鼻尖离相触只差不到一公分,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吐息时,徐彦洹定住,不动了。
  俞心桥不自在地扭动身体,发现徐彦洹的手臂撑在两侧,让他无处可躲。
  心跳震耳欲聋,俞心桥在喧嚣声中强作镇定:“你在、干什么?”
  徐彦洹一瞬不瞬地看着俞心桥,眼底墨色渐浓,其中隐有浪潮翻涌。
  “在等你允许。”徐彦洹说。
  第16章 →你还记不记得?
  俞心桥咽了口唾沫。
  他一直觉得徐彦洹这个人很矛盾,念书的时候他既是学霸又会打架,性格冷漠却招惹红尘,还总是在让人失望之后又给人一线希望。
  再譬如当下,他嘴上说在等允许,实际上已经锁定猎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等笼门打开,他便冲出来,一举将猎物捕获。
  没有人能逃脱他设下的陷阱,没有人能抗拒被他蛊惑。
  十八岁的、刚经历过那一晚的俞心桥除外。
  起初的渴望和躁动被浓烈的心酸冲淡,俞心桥偏过脸,颈项随之蜷缩,哪怕摆在眼前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待遇。
  记忆中的徐彦洹,何时这样充满耐心地迁就过一个人?
  俞心桥觉得自己也变得矛盾,一方面希望成为二十四岁的俞心桥,一方面又在想,如果他现在心安理得地沦陷,那十八岁的俞心桥算什么?
  察觉到对方的拒绝,徐彦洹眼中的热度也逐渐退去。
  双手从台面边缘撤离,抬手似想摸一下俞心桥的头,手臂悬在半空,又放了回去。
  不知是否错觉,俞心桥从他的神情中发觉到类似颓然的情绪。
  “去睡觉吧。”徐彦洹低声说,“我不会强迫你。”
  深夜,俞心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对他来说是“去年”发生的事,心想,明明是我在强迫你啊。
  都被那样拒绝了,我还是忍不住找你,还是想靠近你,那个骂人的词怎么说来着?
  贱骨头。
  对,我就是贱骨头。
  俞心桥很少自我唾弃,此刻这样骂自己,是为了保持清醒。
  在把“为什么会结婚”这件事弄清楚之前,他不能放任自己安于享受。
  享受……接吻算享受吗?
  十八岁的俞心桥除了得到的只有冷言冷语,还得到过一个不能算是吻的嘴唇触碰。
  快睡着的时候,俞心桥无意识拧起眉心,似是重温了一遍当时的痛感。
  翌日天气晴朗,适合出行。
  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俞心桥看见徐彦洹正在客厅的沙发前整理铺盖。
  昨晚情急之下把猫安置到次卧,徐彦洹的房间被占,俞心桥要把主卧让给他,他说不用,从主卧衣帽间里拿了被子和床单,铺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早餐也是徐彦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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