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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夕阳斜坠之下的绿荫马场, 他与她共骑一马,空气中颗粒浮浮沉沉, 橙光投落在她的肌肤绒毛上,像一只蝴蝶轻盈长久地落在她的鼻尖。
  安静的心底,又爆裂出一声火花。
  他再一次想着,其实家里有个妹妹也不错。
  梁恪言啊梁恪言,你可真是个十足十的蠢货。时隔多年,怎么还是会进一模一样的简陋圈套,起一模一样的可笑念头。
  她和马的关系都是那时的他无法比较的。
  时间落定于此,再往后蔓延,他实在没有分清虚情假意的能力。
  “这样啊。”他眼神阴沉,嘴角挂着嘲意十足的笑。
  牵着缰绳的手一寸一寸地握紧,粗糙的质感在他掌心里磨出细微的痛感。
  梁锐言牵着马匹率先往前走:“哥,不走吗?”
  没有等到梁恪言的回答,梁锐言回头,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梁恪言手一松,摇摇头:“想起来有点事情,你们玩吧。”
  “怎么会突然有……”
  “不好吗?”他压着眉眼,点漆眸中带着笑意。
  不是咄咄逼人的语气,甚至与往常无异,可听着分明不容置辩。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从心口蹿起,梁锐言喉结下意识滚动:“好。”
  梁恪言盯着他看了很久,像在看他,又像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模糊视线里的柳絮宁,此时光线温柔平顺,她今天穿得明艳,像一朵破晓时分浮在天际的云朵。梁恪言捕捉到她发自内心的灿烂笑意。倘若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会如何收场呢?
  没必要。棋局已定,开心的那一个角色绝对不会是他。
  出马场时,谷嘉裕和阿k的车才姗姗来迟。
  见梁恪言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阿k奇怪:“你干什么去?”
  梁恪言拿着那套百用不厌的说辞:“有事,先走了。”
  阿k傻乎乎地又问:“你哪来的事情?”
  梁恪言没了搭理的兴致,直接越过他们朝车的方向走。
  阿k诧异地“哎”了声:“这人发什么疯。”
  谷嘉裕也奇怪地回头看去。
  阿k现在已经算是丹林马场的半个常客了,比起谷嘉裕,他要熟悉上许多。两人牵马往马场上走时,一眼看见了柳絮宁。
  “嘉裕哥,越林哥。”她轻拽缰绳,让珍珠停步。
  谷嘉裕的眼神落在她娴熟的操作上。
  阿k问:“宁啊,梁二呢?”
  “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好久了。”
  阿k不甚在意:“那就不管他了,好久没骑了,心痒。”
  柳絮宁笑着,眼神一晃,恰巧看见谷嘉裕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
  “嘉裕哥,你想什么呢?”
  谷嘉裕回神,朝她笑着:“没事。”
  有事和没事,真是借口界的一瓶万金油。
  柳絮宁在一个小时后才见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梁锐言,她实在费解,这人去哪里了?她也想问,为什么谷嘉裕和阿k来了,但是梁恪言没有来呢?
  但梁锐言一来就要和她比赛,惹得她把疑问都塞回肚子里。
  这人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
  回到云湾园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柳絮宁玩了一整天精疲力尽,因为骑马而引起的兴奋电波也在这一刻慢慢归于平息。
  拿了瓶酸奶准备上楼时,门口传来一道刹车声。这个点才回家的人,不是梁安成就是梁恪言了。柳絮宁眼睛一转,突然改变了念头,站在楼梯口,身靠白墙。站了没几秒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看着一定挺傻的,守株待兔的味道太明显。
  柳絮宁回到冰箱前,把酸奶放回去,注意力集中在小花园的脚步声间。
  那脚步越来越近,走的又沉又乱。柳絮宁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够熟悉梁恪言的了,这脚步一听就是他的,没准还喝了点酒,不然不会走的那么慢。
  她适时地再一次开了冰箱。
  脚步在门口停下,伴着开门的声音,屋内漫进来一股淡淡的酒味和初春夜晚的冷意。
  柳絮宁裸露的小臂上忽被冷得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她再自然不过地回头,恰好接到梁恪言随意投来的那一眼,不痛不痒,不带半分情绪,仿若看一个陌生物件般渗出那点若有若无的高傲。
  柳絮宁被这长久未曾见过的高傲眼神一怔。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她第一次踏入梁家门,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位外来侵入者时,便是如此眼神,浑身上下都露着锐利的棱角,让人不安。
  她的心跳没由来地快了些:“哥——”
  梁恪言敷衍地点过头,目不斜视地经过她,直直朝楼上走。
  余光里,身后的影子久久未动。
  梁恪言又忍了三个台阶才回过头去,那时柳絮宁长发披散在肩后,随意套了件镂空针织麻花上衣,从脖颈到肩部的线条被完美勾勒,她光脚踩在米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手里捧着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酸奶。见他终于回头,她不甚理解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看向他。
  晦暗不明的光线晕染着,房间里像凭空起了层雾,添了点无法言说的奇怪意味。
  梁恪言真想骂脏话。
  我的好妹妹,既然是刺猬就不要装做被利剑戳中的可怜模样,照照镜子,你已经浑身都是能伤人于无形的利刺了。
  柳絮宁依然定定地看着他,寸步不移,眼睛亮的像被清晨露水泡过。
  梁恪言并不想和这样的一道视线汹涌交锋,他实在没了招数,不再看她:“别站着了,早点睡。”
  他不是生来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戏弄的角色。
  别装了柳絮宁,你这位蠢货哥哥从今往后都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柳絮宁垂着眼,酸奶瓶上凝出的水雾化作水珠,滚落在她脚背,冰得她一激灵。
  她哦了声,亦步亦趋地跟在梁恪言身后,心想男人真是种让人费解的生物。梁锐言是,他也是。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有点想搞明白他在郁闷些什么,也想知道是谁惹他生气了。
  隔天下午回学校前,阿姨敲响她的房门,给她送水果。
  眼见着林姨放下后又端着剩下那碟水果离开,柳絮宁心思一动,丢下平板,赶上阿姨,说自己可以去给哥哥送水果,还冠冕堂皇地加了句“省得您再跑上跑下的”。
  林姨笑着说没事。
  柳絮宁接过那碟水果,只虚伪地笑。有事,当然有事,她想变着法子找各种借口去看梁恪言。
  人总是这样,待到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时就会懊悔前一天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梁恪言起床后,林姨开始忙忙碌碌地打扫卫生收拾房间。
  梁恪言肚里空空,却实在没什么胃口吃饭。他走进书房,在电脑前坐下,随意一扫屏幕,屋漏偏逢连阴雨,一片飘绿。
  真够倒胃口的。
  书房门被人轻扣了一下。
  梁恪言的视线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柳絮宁,手里拿了碟切片橙子,橙子在和煦的阳光下泛着莹莹水光,看着饱满又诱人。
  “哥,水果。”柳絮宁径直走进来。
  行啊,以前还会杵在门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似迷路的小鹿在外踌躇不止,不知该不该进。现在都可以轻车熟路地在他的地盘上大摇大摆地横行了。
  凭什么?他凭什么给她这机会?
  梁恪言别过脸,视线继续缥缈地落在窗外,发出的声音都带着自己无法明了的情绪:“我过敏。”
  “……”
  柳絮宁迟钝又费劲地眨了下眼。
  “你什么时候对橙子过敏了呀?”
  “最近。”声音像碎石跌湖,凉意袭着她的耳畔来。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侧脸勾出一条冷漠的轮廓线条。年岁俱长,他脸上脱离了肉感,脸型轮廓有棱有角,一种随着长大而增长的惊艳肆意蔓延。即使是面无表情的冷淡状态下,也有一番别样的勾人意味。
  但柳絮宁没空欣赏这副能撩得人心跳怦乱的场面。她到此刻终于明白了,他是在生她的气。可她惹过他吗?没有吧,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心脏像一颗柠檬,被他这样莫名奇妙的举动轻轻掐住。
  柳絮宁浅皱了下眉,手指又把那碟橙子勾回来,抛下一句平淡的“哦”。
  说完这句,她立刻转身。
  常年练舞,走路时习惯足尖用力,没有一星半点的声响,只有映在余光里的裙摆小幅度地飘扬,最后飘出半敞着的门边。
  梁恪言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手上空无一物总让人安全感全消,他习惯性地去拿书桌上的钢笔,重复着在指尖旋转。
  “柳絮宁,你干嘛呢?”门外,传来梁锐言的声音,他似乎也是刚醒,语气混沌懒倦。
  回他的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句:“来给你送橙子呀。”
  甚至不忘贴心提醒:“对了,你过敏吗?”
  ……
  “操。”
  这声忍了一天一夜的粗口终于在此刻忍无可忍地沉闷爆发。
  第35章 试探
  男人真是一个难搞的生物。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柳絮宁回学校。
  一开寝室门, 她就被胡盼盼炸了一般的造型惊在原地。看见她来,胡盼盼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到不行。
  “你……这是……羊毛卷?”柳絮宁迟疑。
  这一声疑问霎时间戳中胡盼盼的伤心事, 她崩溃大喊:“我在我们学校那个狗日的理发店烫的, 花了我688呢, 结果烫出来这么个东西。”
  柳絮宁放下包:“怎么突然想着去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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