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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离的太近了,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无处安定。
  可即便如此, 阮澜仍是没有放开他的手。微微的,有细小的汗沁了出来。
  他的眼里何曾有过其他东西, 不仅是今夜不仅是今日,日日夜夜里面都盛满了她, 再也填不下其他。
  陆追轻声说道:“嗯。”
  “是……喜欢我吗?”阮澜问道。
  “是。”
  他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字说出来,又或者是这样的感情再也按捺不住,急要破土而出, 又或者是他在害怕,急于得到答案, 急于知道生死。
  如果被她拒绝,如今的场面要怎么才能平复?
  如果被她拒绝,他是否就会轻易放过她?
  放她像她说的一般,天高海阔, 从自己的生命当中完全消失。
  不!他做不到!
  晚风突然刺骨一般,冰到了他的心里。
  他从未想过身旁会有别人,她就是自己的全部,只要是为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割交出去。
  可唯有她这个人,需要在自己的身旁。哪怕自己为此付出代价,需得带着一辈子的面具。换得哪怕只有一瞬间,让她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可是自己又应该如何期待该怎么期待,这么好的一个她愿意呆在自己身旁呢?
  自己凭什么?
  “好呀。”眼前的阮澜微微笑起来,小小的梨涡可以溺死一个苦恋的人。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氐惆,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恨还有所有的不甘,都像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他的那些保护色他的那些硬壳还有那些刀枪剑戟,散落一地。
  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一个疲惫的灵魂,由黑不见底的深渊向上仰望。
  阮澜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好啊。既然等不及了,那今晚就成亲吧。”
  陆追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答应了。他不敢闭上眼睛,生怕错过一丁点的细节。
  下一刻,阮澜凑了上来,她闭着眼睛,轻轻亲吻他干涸的嘴唇。
  陆追愣住,再看她的时候只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她的亲吻便是一切的回答。
  他不知何时抱住了她,强烈地、牢固的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可有求不得?”
  有。
  求不得一个圆满的梦;求不得一个可以酣睡的归宿;求不得一个真心的笑;求不得一颗诚挚真实的心。
  陆追小心翼翼,所有的柔肠都倾注于此刻此地,生怕惊醒了这个梦,生怕吓跑了怀中的人。
  地为席,天为铺。
  不知由何处来的那些情绪无边无际,惊涛骇浪一般要将他淹没,可他能看见海岸。
  “阿追。”阮澜脸颊绯红,轻声呼喊他的名字。心意都饱含在其中,传达给他。
  “嗯,我在。”陆追回应:“我一直都在。”
  晚风不停不休,卷起的穗叶像是漫天的大雪。从未觉得世间如此美好,从未觉得星光如此闪耀。
  在这样的荒野当中,做着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美梦。
  倘若这是冬日,便永远也不想迎来春天。
  倘若这是梦,就想永远沉睡其中。
  阮澜握紧了他的手,清秀的眉头蹙紧。
  她不在意事情如此发展了,她只是顺应自己的心意,在这温暖的风中,将我的全部都交给你。
  阿追喜欢自己啊。
  每日走在村子里的石子路上,一遍遍回忆与他行走过的景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觉得这世间满是新鲜,生活多了美好的颜色。
  她的喜恶是直接的,虽有迟钝虽有愚笨,但如同她做出来的那些瓷器一般,干净细腻漂亮,招人喜爱。
  她的感情是敏感纤细的,否则如何能将看到的山川峰峦闲花小草化成手中的瓷,调出那般清雅的釉色?
  阮澜不知为何眼泪流了出来。她突然想到了刘珠,在曾经的那个夜晚,她是不是也满怀这样的心情呢?
  自己不在意被人背后说三道四。
  说又如何呢?并不能伤筋动骨。
  可她的阿追,她这么好这么好的阿追,却时时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阿追。”阮澜开口说着:“记得要好好回家。”
  陆追停下动作,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嗯,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让你一个人,等太久。”
  月光照在她的身体上,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色了。是皎洁涤荡了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她抱回了家中,她身上盖着他的外衣,石子路咯吱咯吱的响着。她睡的熟,他走的稳,往日湍急的河水也知情知趣的收敛了声响,化作潺潺清流,呜咽着宛转悠扬。
  只这一个时刻,只这一缕微光,兴许便能填满漫漫余生。
  来日方长……
  阮家院墙上不知何时停驻了一只猎鹰,浑身的羽毛漆黑的宛如墨滴,只有一双眼睛活灵活现,寒刃一般,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陆追进门的一瞬便被看见了,猎鹰扑棱着翅膀便要飞上来,陆追打了个唿哨,猎鹰兜了一圈,又讪讪的停回院墙上,有些委屈。
  “她累了,让她休息,轻些。”陆追心情好,对着猎鹰都说起了话。
  猎鹰歪了下头,似懂非懂。
  陆追将阮澜抱入房中,安置好,又替她掖好被子。
  “阿追……”阮澜含糊呢喃。
  “嗯,我在。”
  陆追坐在她的床头,替她将鬓发往一侧轻轻抹过,指尖虚空临摹着她的五官,想要将她再深刻些再深刻些的烙进心里。
  一遍不够,两遍不够,要刻到鲜血淋漓,即便是疤痕在心头长出,也是她。
  夜深了又深,直到晚起的阳光慢慢照到大地,陆追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猎鹰仍在远处,他招了下手,那猎鹰乖巧的扑棱到他的肩头。
  是一封隔山隔水的急信:“瓦哲部偷袭,闵丘率兵抵御中箭,如今昏迷不醒,游朝秋行山驻军阵脚大乱。速归。”
  信上的内容虽急,但语气十分平淡,不显半分焦躁,似是早已经知道了会有如此一出。
  陆追拿出纸笔快速写道:“按步进行。”
  但当他要将信放入细竹筒中时,他犹豫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这些年排布的结果,他需要拜托闵丘的制衡,他需要往更高的地方走去,为此,他几乎赌上了一切。
  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虽看着平稳,背地里却树敌无数,如今只是碍于多方制衡才能得一时安稳。
  他像是走在摇摆不定的吊桥上,随时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这条路,向来不平坦。错失这次,兴许便会万劫不复。他可以冒险,但却不能让阮澜跟着冒险。如今两人已经无法分割,他走的路便要为她多想一想。
  陆追回头看了阮澜的房间一眼,将纸条攥入手心,转身去了小厨房。
  阮澜再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酥软,床边小桌放着温在水中的糖炖蛋。她挪着尝了一口,甜丝丝的,鸡蛋也没有腥气。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的脸霎的又红了。
  阮澜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道:“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她吃完东西,听着外面仍是毫无声音,便下地推开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整理的干干净净的石桌,好似昨日未曾有人归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
  她又去了陆追的房间,床褥整齐,连叠被子的方式都是自己的,他并未睡下……
  阮澜摸了下自己的头,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是不是害病发了梦,梦可比自己直接多了。
  她觉得身子倦,又钻回了床上,阿追或许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到了申时,阮澜才有堪堪醒来,她从厨房热了粥,端着去了阮钧的房间,想要告诉他自己决定嫁给阿追了,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臭小子!竟然敢打我闺女的主意?!引狼入室啊!
  阮澜想着,便不由地笑了起来。
  “砰——”食盘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卷着热粥,溅在她的衣襟上。
  阮钧没了。
  纵不是亲生父亲,但这些年他也给了她缺失的父爱。到了生死大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到。
  刘珠和刘初三闻讯赶来帮忙,阮娄蓄势待发,就等着过了头七便要将阮家老宅占下。
  阮澜在前面收拾灵堂,刘珠帮她收拾床铺,猛然发现在她的枕下有封信——是陆郎君写的。
  待陆追快马加鞭返回秋行山,率兵击退瓦哲部,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皇上下谕,为弥补前线马匹的消耗,将中原数十万百姓迁往关西,即日启程。而刘家村便在其中。
  陆追不顾伤势,在那么多迁徙的百姓里疯了似的寻找她。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要怎么办?她会不会被人欺负?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信?她……
  找不到她。
  数十万人啊……
  只是短短一个月。
  他为了能快些将她安置好,为了能快些再见到她,率兵孤军深入,险些连命都没了,只凭着一腔对她的热血支撑归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旨意?为什么自己还是这般渺小?
  假如,假如当日能多留一刻,假如自己一直只呆在她的身旁,假如……
  心里有一个洞,无法弥补,比死了还难受。
  漫漫黑夜,无边无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话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躺倒准备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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