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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瑛转过头,仰起脸来四处张望。
  少顷,她试探着喊道:“阿兄?”
  没有回应。
  谢瑛咬咬牙,再度喊道:“谢楚,出来!”
  枝叶晃动,谢瑛顺势看去,有道人影倏地跳下,身形,面巾下的眼睛,她知道,是谢楚。
  阿兄竟与乌孙人勾结了。
  谢瑛不敢相信。
  因为她根本想不到阿兄这样做的理由,难道真是为了皇位?
  不,不对劲。
  阿兄不是这样的人。
  谢瑛定了定心神,瞪大眼睛看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
  就在她一步步靠近时,男人的剑忽然指向被弯刀勾着的周瑄,剑尖顶在他喉咙,只要再用点力,便会割破颈动脉。
  谢瑛屏了呼吸,咽下紧张。
  “阿兄,你怎么了?”
  谢楚不说话,冷眸睨了眼,朝她挑起下颌。
  乌孙人大喊:“有埋伏,撤,快撤!”
  与此同时,高墙上忽然露出黑甲卫,手持弓/箭蓄势待发,便在头领喊出那话的同时,箭羽破空而出,嗡的一下钉进他眼眶。
  凄厉的叫声响彻庭院。
  周瑄倾身矮腰,反手抓住他的弯刀朝那脖颈狠狠划去,血喷溅出来,瞬时溅满青砖。
  “全部射杀!”
  就在周瑄下令后,背后跳出黑影,谢楚趁机朝他袭来,谢瑛惊呼一声。
  便见长剑擦着周瑄的手臂划过,撕开一条口子,周瑄倒吸了口气,微仰着头,而谢楚的剑横亘在他脖颈,以他为盾,慢慢往门口行走。
  弓/箭手不敢乱动,所有人仿佛被挟持住。
  跟随谢楚走到密林中。
  行宫后山有悬崖峭壁,两人被逼到崖边,风呼呼刮着。
  阴云密布,黑沉沉的往下压来。
  “阿兄,回头吧。”
  谢瑛的发丝凌乱,飘到面额遮住了视线。
  谢楚冷笑着,紧了紧剑刃,周瑄往后瞟了眼。
  “今日,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在众人猝不及防时,谢楚拉着周瑄齐齐往后倒去。
  黑甲卫扔出早就备好的绳索,谢瑛不管不顾冲上前。
  在跌落悬崖的一瞬,周瑄终于看到了答案。
  她选了自己。
  她奔来的方向,是他。
  ....
  “多久能醒?”
  “回陛下,娘娘惊吓之余伤神伤心,胎像受到刺激,有些不大安稳。”
  “朕问,多久能醒。”
  跪在地上的奉御抹了把汗,“不好说,但..但最迟明早。”
  谢瑛紧闭着眼眸,虚汗淋漓,两只手护在腹部,睡梦中,仍处在惶恐之中。
  铺天盖地的血,还有阿兄和周瑄坠崖前无能为力的阻拦,他们掉下去,唯一不同的是,梦里有他们坠落摔烂的画面。
  清晰到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她蜷起身体,小腹一阵阵抽痛。
  “娘娘流血了。”白露捂住嘴,面色惨白。
  正在擦汗的寒露闻言低头看去,登时腿一软,跪在地上。
  周瑄心口一滞,抓住谢瑛的手俯下身,唤道:“谢瑛,醒醒。”
  他有点慌,回头冲跪着奉御厉声命令。
  “给皇后止血,安胎!”
  幸好血很快止住,奉御们忙到后半夜,个个又惊又怕,毫无困意。
  先前陆奉御留下的止血方子起了大用,一副药下去,谢瑛脸上渐渐舒展开来,只是虽换了衣裳,浑身上下仍能闻到淡淡的腥味。
  与帐子内的沉水香缠在一起,浓烈逼人。
  白露将楹窗悉数打开,池子里的水被暴雨灌满,蛙鸣不断。
  寝殿内没人敢大声喘气,屏风后的圣人一刻都没松开皇后的手,跪立着,伏在床沿。
  谢瑛醒来时,分不清时辰,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整个人混混沌沌,稍微一动,周瑄便醒了。
  “陛下?”
  她惺忪着眼睛,嗓子沙哑。
  “你没事就好。”谢瑛摩挲着他的脖颈,两条伤口,已经结痂,很浅,小指那么长。
  她很累,说完便有气无力的闭上眼。
  周瑄亲吻她的手指,将要往前,才发现膝盖跪的生疼,踉跄了下,避开谢瑛撑住。
  “朕没事,朕方才很怕,怕你和孩子有事,朕...”
  谢瑛摸着腹部,感觉到孩子动了下,她拉过周瑄的手,让他感受孩子踢脚的力量。
  “陛下,阿兄他..死了吗?”
  死寂的语气,含着一丝期许。
  周瑄活着,那么被救上来的人,定也会活着。
  然周瑄的沉默令她紧张起来。
  “他死了,是不是。”
  大颗眼泪掉下来,谢瑛咬着唇,闭上眼睛。
  周瑄没有说实话,有些事,谢瑛不必知道。
  比如,蒙面的那位,根本就不是谢四郎。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谢四郎得到他想要的解脱,足够了。
  论理来说,谢四郎该同他道谢。
  谢瑛不敢哭狠了,只隐隐啜泣,伤心自是难免的。
  白露端来药,周瑄挽起袖子,拿匕首熟稔的割开一条血痕。
  “谢瑛,张嘴。”
  白露和寒露纷纷低下头,退出寝殿。
  那血带着温度流入喉咙,皙白的小脸满是泪痕,一抹嫣红覆在唇瓣,让她有股致命的诱/惑。
  仿佛是失而复得,周瑄的吻缱绻温柔,又像是彼此依附,苦苦相撑,谢瑛虚揽着他的颈,脑中噩梦般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喃喃一声:“明允,好苦。”
  腥甜变得苦涩,她抱着周瑄,哭都没有底气。
  做错事的人,本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兄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他死了,她也不能哭。
  偌大的谢府,挂起白幡。
  行宫之事,成为隐秘,故而谢楚的死因变成重疾不治,便是连秦菀和谢临,都来不及看他一眼,封好的棺椁被黑甲卫抬到灵堂,供官员前去祭拜。
  谢瑛没有离宫,只在寝殿不停的抄写经书,焚烧祭典。
  因为有谢临,秦菀拒了母家好意,她并未伤痛太久,因为有太多事要做,她的撑起谢家门楣,为了谢临,更为了自己。
  今岁冬日尤其冷,入了冬月后,谢瑛便更加寝食难安。
  周瑄见她眼底尽是灰青色,不由心疼。
  距离预估的生产还有五日,他便将朝事尽量推给吕骞等人,每日必早早回寝宫陪着。
  夜里,地龙的火烧的极旺。
  谢瑛沐浴完,穿上薄软的单衣,将要上床,忽觉有些不适。
  低头,看见一片水渍。
  她慌了,赶忙扶着桌案站定,“明允,明允...”
  周瑄立时跑来,几乎一瞬便明白她即将临盆。
  他双眸锃亮,张着手臂竟不知该如何抱她。
  白露和寒露见状,又急又小声提醒:“陛下,快将娘娘抱到床上平躺,奴婢这就去找奉御。”
  周瑄抱得极其小心,两只手不知该放在何处,直到弯腰将谢瑛搁在枕面,才觉出后脊全是汗。
  他趴过去,呼吸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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