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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他娘有个幼妹,就是乌力罕他娘,生下靖王后,虽然在宫里过得还是不怎么样,但多少也是个主子了,靖王他娘便将乌力罕他娘接到了宫里养大,没想到给鞑靼老可汗给糟蹋了。”
  段凌光补上了一点被删减掉的信息:“所以你多小心靖王,我听说他很低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陆清则拧起眉,心下渐渐明晰:“我明白了,多谢你特地来告知。”
  段凌光摇摇扇子,不怎么在意:“我的时间宝贵得很,只是路过京城,准备去渡口乘船南下,顺势来与你说说罢了。放心,西南有难,战火万一烧到江南,整个江南商行都会受到波及,我们这些本本分分的商人也不好过,大伙都想要安稳日子,何况你已经答允了一些条件,单是为了朝廷许诺的好处,大伙儿能出力的都会出力。”
  陆清则朝他拱了拱手:“如此甚好,多谢。”
  “谢什么,应该的。”段凌光潇洒地收起扇子,“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家小皇帝,原著里头,要不是他旧疾难除,简直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何况他现在还好好儿的。”
  段凌光安慰人也挺别具一格。
  陆清则露出丝笑意,亲自将他送到了宫城外。
  待回到寄雪轩,周遭安静下来,陆清则推开屋门,走进空荡荡的屋内,不免感到了一丝清寂。
  屋内黑漆漆的,并未点灯。
  往日里宁倦若是在,这会儿应当在缠着他,试图咬一口他的颈子,留下点印记。
  想到这里,陆清则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后颈。
  雪白的肌肤上,曾经被宁倦急切地留下的咬痕已经消失了。
  陆清则垂下眼睫,忽然难以自抑地怀念起宁倦的气息。
  他好像从没有和宁倦说过,被他的气息萦绕身周时,他也很安心。
  有点想宁倦了。
  自从他回来后,宁倦几乎就黏着他住在了这间屋内,屋内属于宁倦的痕迹很多。
  陆清则走进里间,目光停留在不知何时落在榻上的一件织金外袍上。
  他慢慢走过去,抱起那件袍子,想叫人来拿去清洗。
  身体却背离了意志。
  他低下头,轻轻嗅了嗅袍子上的气息。
  宁倦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月,上面的气息已经很淡了,但依旧能捕捉到一点,淡淡的龙涎香,以及宁倦本人的气息,不似少年时的清爽,而是另一种厚重的荷尔蒙气息。
  陆清则靠在榻上,碾了碾指间名贵的衣料,低低埋下了头,闭上眼。
  熟悉的气息拂过鼻端,仿佛宁倦就在他身边。
  他离开的那三年,宁倦便是这样,只能依靠衣袍间残存的几丝气息,来确认他的存在,装作他还在身边吗?
  陆清则恍惚明白了,宁倦为什么会把他的衣服铺满了床。
  行径变态了点,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他孤身坐在黑暗之中,抱着宁倦的衣服正有些失神,外头忽然传来阵脚步声:“陆大人?陆大人您在屋里吗?探子送来了两封急报,有一封是西南急报,陛下亲自写的,指定要交到您手上。”
  陆清则陡然回神,耳尖一热,放开宁倦的衣裳。
  ……他在干什么?
  陆清则甩去心头乱七八糟的念头,轻咳一声,起身走出去:“我在,将急报给我。”
  长顺哎了声,将两封急报呈上,摸出火折子,去点了屋内的灯,边点边嘀咕:“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下头的人点灯?乌漆嘛黑的,您万一摔着了怎么办,陛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四周霎时盈亮起来,陆清则没注意长顺的小声哔哔,先打开了来自西南的急报。
  是捷报。
  宁倦打了胜仗,将叛军从黔中击回了蜀中附近。
  战时紧急,不便多言,宁倦写得很匆匆。
  冰冷简短的战报最后,是一句帝王的私心:
  怀雪,西南的风景甚美,朕困在宫中,不曾见过,你也走过这里吗?
  我很想你。
  陆清则望着这明显写得耐心了许多的几个字,指尖反复摩挲着这一句话,唇边不由带了笑意,看了许久,才小心地折好战报,收了起来,打开另一封。
  扫了一眼,陆清则的眉目便微微沉了下来。
  他没有多疑,房新禄果然有问题。
  第九十二章
  房新禄背后有人。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陆清则的预料。
  这么多年来,房新禄一直待在一个无人注意的、不起眼的位置上,的确很适合替人打探消息。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盯了房新禄这么久,他竟然都没有任何动作,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藏着他背后的人。
  下头的人拿不定主意,询问陆清则,是要直接把人带走,严刑逼供,还是继续盯着。
  陆清则斟酌半晌,让长顺传令:“继续死盯着房新禄,将他背后的人揪出来。”
  顿了顿,他又道:“靖地的人有消息吗?”
  这几年锦衣卫遍布天下,宁倦搭构好了一套完整的情报组织,各地消息都能以最快速度抵达,不再像从前那般束手束脚,遣派人去趟江右打探消息,都得等上半月。
  虽然靖王从未展露过任何野心的苗头,在宁倦面前总是恭恭敬敬的,但陆清则还是不怎么放心,靖王一离京,便让人暗中跟随,到了靖王封地盯着。
  昨日一见段凌光,补足了点信息差,他愈发觉得靖王是个不安定元素。
  段凌光应当就是见眼下大齐风雨飘摇,担心靖王再有异动,特地跑来提醒他一句。
  可是眼下的局势,若是抓不到靖王的把柄,也不适合对他下手。
  蜀王世子与交趾的叛军在西南引起那么大的震动,现在不少藩王或许又开始蠢蠢欲动,若是引起他们跟着作乱,宁倦在蜀中附近腹背受敌,后果难以预料。
  长顺摇头:“靖王在封地很安分,从不见异动。”
  陆清则既担心宁璟会有异动,又失望他没有异动,拧着眉道:“劳烦去传令吧。”
  长顺应了声,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又看了看他——这半个月,日夜操劳国事,调度运转各方,又时刻盯着漠北与西南动向,耗费精力,陆清则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愈发虚弱,眼底浮起了淡淡的青黑,微显倦容,本就单薄的身子,好似又瘦了几分。
  即使知道嘴上说了没用,长顺还是忍不住道:“陆大人,您也顾惜着点身子,早些歇吧,若您病倒了,就没人撑住京中大局了,陛下在前线也会不放心呀。”
  陆清则低低咳了声,摆摆手:“无妨,去传令吧。”
  长顺担忧地又看了看他,眼下欲言又止的话,躬身退了下去。
  窗外急雨拍落,烛火被风吹得飘飘忽忽。
  陆清则沐浴过后,回来坐在窗前处理了几本奏本,又展开宁倦发来的捷报,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了一遍,妥帖地收好。
  寄雪轩里伺候的宫人不多——陆清则并不喜欢被人伺候,宁倦也不喜欢太多人近身,所以也没人帮忙关窗,听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起身上前去关了窗,回过头才发现,宁倦那件织金外袍还搭在榻边。
  忘记叫长顺拿下去洗了。
  前些日子要么歇在书房,要么歇在乾清宫里,今天才回寄雪轩来,没注意的时候还好,注意到了就格外难放下。
  陆清则走到屏风边,内心挣扎地盯了那件织金外袍许久,做贼似的默默抱起来,躺到床上的时候,将外袍罩在自己身上。
  宽大的外袍像被褥一般,妥帖地将他清瘦的身躯遮盖在下。
  些微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好似被衣袍的主人抱着一般。
  陆清则近日常常难眠,总觉得是因为思量过多。
  这会儿突然找回了从前困倦的感觉,半梦半醒间,他好笑地想:他是被宁倦驯化了吗?
  从前一到夏日,他就嫌弃宁倦身上太热,不让宁倦近他的身。
  回来之后,他就是再不乐意,宁倦也要挨着他,让他习惯一切。
  如今,他反倒会因为宁倦不在,而睡得不甚安稳了。
  答应接受宁倦后,陆清则反复斟酌过自己的决定,觉得自己对于宁倦,更多的是独占的私心,以及受宁倦炙热爱意而感化的妥协。
  有区别于亲人与师生之外的感情,但眼下或许不多。
  可是现在,他才恍然发现。
  原来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喜欢宁倦吗?
  过了两日,漠北也发来了捷报。
  漠北驻军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周边几个小国,与大齐军一同抵抗鞑靼与瓦剌的联军。
  守将史息策神勇无比,连斩鞑靼与瓦剌将领,隐约可窥当年史大将军的影子,当即就让这群被史大将军打怕了的人生出了阴影。
  连攻一个月,连大齐的一座城都没拿下,两族联军隐约有些裂隙了。
  陆清则看到第一句话,不免微微一笑,猜到了是谁的功劳。
  除了陈小刀还能有谁?
  以陈小刀那张很能叭叭的小嘴,以及除了宁倦外,和谁都能自来熟聊上的性子,做到这些事也不稀奇。
  看到两条战报,座下的大臣们也兴奋不已:“这仗或许也不必打那么久!”
  “有史小将军镇守漠北,往后还有谁敢来犯?”
  “陛下文治武功,当真是我大齐之幸……”
  陆清则看他们小部分一脸准备开庆功宴的模样,轻轻扣上茶盏盖子。
  清脆低微的一声响,下头刚有点冒头的闹嗡嗡动静顿时消了,众人闭上嘴,望向陆清则。
  “乌力罕并非等闲之辈,宁晟蛰伏多年,亦不可轻视。”
  陆清则撇开茶末,抿了口热茶:“不要轻敌,诸位。”
  也有人想嚷嚷一声“陆大人莫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接触到那双清清润润的浅色眼眸,话就凝固在了喉头,没敢秃噜出来。
  陆清则没有看起来那么病弱柔和。
  这是和他共事过的官员共识。
  众人商议了一番漠北与西南的情况,陆清则又将江南商行支援一事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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