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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宜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位谭家大爷的意图,而对方奇怪的行为和言语,实在令她有种浓烈的不安之感。
  只是这桩婚约本来早已没有人知悉了,是项宜自己实在没办法,才主动上了谭家的门。
  现在谭家有所反应,她也无法反悔。
  而且主导弟弟科举的本县知县确实要换人了,若是换一位好知县,他们的日子会顺许多,可若是换一位在他们父亲的事情上态度强硬的知县,那么项家将彻底陷入困境。
  她没有什么能依靠的,如果有,只能是眼前这位谭家大爷了。
  项宜纵有不安,也不敢说什么,客气又谨慎地收下了谭廷的礼物,轻声跟他道了谢。
  道谢之后她就安静着不说话了,谭廷也不晓得怎么继续跟她开口,只有正吉在自家大爷和未来夫人的沉默里,尴尬地转开了身。
  谭廷默默又看了看眼前的姑娘,比起梦境里的清瘦,眼前的她更显瘦削,还有些没有完全长开的青稚之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立刻眨了两下眼睛,低了低头。
  就像一个紧张的小兔子。
  谭廷心里顿时有种软塌塌的感觉,同时自己也因为这种陌生感觉的出现,有点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偏偏没有人先开口,就在路上这么站着。
  正吉挠头,又不敢插嘴打破了大爷和未来夫人之间“独特”的安静。
  好在项宜不欲失礼,只是念及这位大爷奇怪的态度,她实在不敢把他往家里领,只好说自己妹妹病着,又请这位大爷去了上次的茶馆。
  项宜自那次他突然到来之后,身上多少总带着钱,当下进了茶馆,便也没似上次那般窘迫尴尬,顺利点了茶和茶点,提前付了银钱。
  她尽量表现地正常,谭廷自然没有察觉任何奇怪之处,只是觉得她太客气了些。
  这让他不免想到梦里,她都是自己篆刻赚钱,他们误会的年月,甚至之后很久,她都是不愿意花他一文钱的。
  他不由便道了一句,“你也不要太客气,从前都是我不晓得你我的婚事,以后,自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谭廷说得真情实感,偏落在项宜耳中令她更紧张了一些。
  他句句与她如此“亲近”,可他们真的只是才见过两面而已。
  这是父母之命的婚约,可如今两人老父亲都已经不在了。
  把自己就这么嫁到一个不了解、也看不透的人家,就此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的人,开始不知多久的婚姻生活,以项宜的年纪,再怎么走投无路也忐忑不已。
  在谭廷的奇怪举止下,她就更加不安了。
  项宜也实在琢磨不透自己和项家这等境地,这位大爷又有什么可图谋。
  她客气地应着,听他并无退婚之意,试着了一句。
  “不知道谭家大爷准备何时成婚?”
  这答案谭廷没思量就道,“自然早一些最好。”
  早点把妻子项宜娶进家门,免得她在外面吃苦,他心里也就踏实了。
  可这样着急的答案,又把项宜惊了一惊。
  越早越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项宜一时没有说话,恰在此时,小二从项宜身后经过去给另一桌的客人上茶水。
  小二不知从哪儿练就了一番走路毫无动静的功夫,他到了项宜身后,项宜才陡然察觉。
  偏她此时正紧张地猜测着对面这位大爷的想法,小二“突然”出现,项宜下意识转头去看,不巧一下碰到了小二手里端了热茶水的茶盘角角上。
  她的额头被碰的咚得一声,而小二手里的茶水也在碰撞之下洒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变故就在一瞬间。
  在一阵茶水磕碰,小二慌乱之中,项宜只觉一阵风忽的卷向了自己。
  有人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侧向一旁令她脱开那些热茶汤的同时,也将她拉进了一个陌生的臂弯里。
  项宜被他拉着,不受控地撞进了他的怀中,一下子就远离了热茶水的溅射,唯一溅过来的几滴,还被男人的袖子挡在了外面。
  有一瞬,被保护的安全感,重新回到了失去保护太久的项宜身上。
  项宜愣了一下神。
  可下一息,却察觉护着她的人,非常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他没有松开她,反而抱着她上下打量。
  只是项宜再没有被人这般紧抱在怀中,尤其他发烫的手,烫得她忽的一把推到了他胸前。
  她的反应甚大,力气也不小,一下竟然推开了谭廷。
  谭廷呆滞了一下,才看到了对面的姑娘此刻警惕戒备到了极点的神色。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变故发生的太快了,他根本没有多想,而手下的动作竟是如此地自然顺畅,好像发生过数不清多少次一样,他就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揽住了她的腰。
  她腰间的纤柔感还残留在谭廷掌中。
  谭廷:“”
  他该怎么解释?他真不是故意的
  谭廷越想解释,越不知道从何说起。
  反而是项宜如此大的反应之后,有一些另外的担心冒了出来。
  她可能只能通过嫁给这位谭家大爷,解决家中困境,那么刚才那么用力的推开,是不是会惹恼了他,从而令项家更加陷入不利?
  “对不起”
  项宜垂下了眼眸,先道了歉。
  她竟先跟他道了歉?
  谭廷讶然,又在很快意识到,她是怕得罪自己之后,心下闷闷的难过。
  没有梦境的“妻子宜珍”,面对他,竟是如此的紧张不安。
  而他这几次想和她亲近,好似完全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似乎都是反面的。
  怎会如此
  突然明白过来的谭廷,此刻欲哭无泪,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寂静之中。
  最后还是谭廷怕自己又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令她更紧张了,连道是自己做的不好,之后也不便再替婚事,浅言了几句旁的事情,他就回去了。
  谭廷一走,项宜就不由地松了口气。
  只是他这次走和上次走,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外,好似面对这般情形,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似得。
  项宜立在茶馆门口,看着那位大爷远去的方向,想到方才他下意识护着她的行径,仿佛出自本能一样。
  会不会,他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她产生了误会的念头呢?
  项宜轻轻咬了咬唇,一直看着他骑马离开,直到身影完全没入了人群里瞧不见了。
  他应该,还会再来的吧
  清崡。
  谭廷心下实在郁闷,在那梦境之前,再见到“妻子宜珍”之前,他哪里有过与姑娘,尤其是以后的妻子相处的经验。
  他下意识会有梦境里的举动,而现在的宜珍,满脸写着“登徒子勿近”。
  谭廷叹气,这可怎么办?该怎么和如今的宜珍相处?
  他想不明白,一阵气闷。
  不过今日那个不中用的弟弟没有出现在他脸前,只是当他回了书房的时候,下人过来问了他一件事。
  “大爷,二爷之前落在池塘里的书都捞起来晒干了,您看如何处置?”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书,谭廷正要摆手说烧了,可话到嘴边还是问了一句。
  “都是些什么书?”
  下人说自己不识字,只认识几个字连不成句,“倒也不是画册,都是些文章。”
  谭廷听见不是画册还有些意外,以那不中用的弟弟的秉性,会不喜欢看画册吗?
  他倒也不想冤枉了谭建,哼了一声,“拿过来吧。”
  下人很快将那些书册呈了过来,谭廷一看封面就知道都是什么了。
  好一个谭建,不读圣贤书,倒沉迷于话本子了!
  谭廷正要把这些书让人搬走,直接烧掉,可转念一想,怔了一下。
  他想到二弟的讨人喜欢,又想到自己总被项宜误会,莫名就觉得也许原因就在这些话本子里。
  谭廷不愿又试探地,到底还是打开了那些书册看了起来。
  他一口气速翻了好几本,本来是皱着眉看得,可一连翻了好几本,却看到了些相通的东西来。
  这些言情话本子里的人,尤其是男子,无一不是能说会道的类型。
  尤其,这些话本子里的男子,最喜欢说些蜜语甜言的情话,那些话在他看来华而不实,绕来绕去,可听在书中姑娘们的耳中,却似远似近,含蓄又直白,又缠又绵。
  好像确实和谭建有时候说话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谭廷:“”
  果真是没用的东西,看来还是打少了,怎么净学了这些?!
  可是,这些说话的技巧,也许,正是他所欠缺的?
  谭廷并不想承认,但也有些动摇。
  到了晚间睡下,不想又梦到了以后的事情。
  这一次,他的梦里出现了一个道士,一个明明应该清心寡欲却风流倜傥的道士。
  梦里的道士可不是一般的能说会道,每每就引得众人、包括妻子宜珍的目光投了过去,而且总是能说话比他快上一步,把他要说的都抢先了去。
  谭廷从梦里醒来,还有些气,虽然眼下并不会有什么道士,但梦里的提醒却不能忽视。
  如果梦境都是真的,他总不能又因为说不好话,失了如今的先机吧。
  这么一想,谭廷忍着皱眉,又把谭建的那几个烂话本子翻了一遍。
  隔了一日,他又去了一趟项家。
  这一次,他要好好说话,谨慎举止,可不能再弄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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