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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妙凑上来亲了亲,又问:“重新合为一体的感觉如何?”
  顾昭喃喃重复着:“合为一体?”
  修复神魂的过程在外界时间过了许久,于顾昭却快得近乎一瞬,他在意识中被塞进一条越发狭窄的通道,挤着挤着终于逃了出来,脑子里还惦记着钟妙说的喜欢,哪里来得及检查自己的状况?
  如今顺着钟妙的话一想,再仔细内视一查,原本撕裂的识海中竟当真只剩下一个神识。
  那,那岂不是说……
  顾昭惊得眉毛都要飞出去了,他嗷地一声扎回钟妙肩头不肯起来,脑子里全是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什么“怦怦跳”,什么“亲亲才行”,啊!!!
  他辛辛苦苦维持了这么久的端庄成熟形象,竟然就因为一时迷糊破了功,师尊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师尊方才是不是在心里笑自己?
  钟妙还要逗他:“上课还是要好好听呀阿昭,你瞧瞧,这不是没消失吗?”
  顾昭紧咬下唇避免自己哀嚎出声。
  钟妙又说:“我只将魔君看作晚辈,有你一个就够了呀。”
  顾昭在脑中砰砰撞墙。
  钟妙还要讲:“我怎么不喜欢你呢?这样会撒娇,生的又可爱,修为又好……”
  顾昭猛地抬头,伸手捂住钟妙的唇,脸臊得通红。
  钟妙嘴上是不说了,眼睛里却明晃晃写满笑意。
  她还不罢休,又在神明烙印里传音:【别捂着呀,方才还有人说要师尊亲亲才行,治病救人要紧嘛。】
  顾昭这下连脖根也红了。
  他向来知道师尊的坏心眼,却没想到竟然这样促狭。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被人架住的窘况,但只要他冷下脸用眼神一杀,对方就会知情知趣地后退。
  然而这招对钟妙完全不管用,她只会当作小狗龇牙,不仅毫无收敛,说不定还要夸他牙口齐整。
  何况顾昭压根就没那个本事当真对钟妙冷下脸。
  他又急又窘,恶狠狠地盯着钟妙盯了片刻,猛地凑上来就亲。
  气势倒蛮足,可惜没什么经验,亲没亲着,鼻子撞在了一处。
  钟妙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抓着他领口放声大笑。
  “你这个呆瓜,”她笑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还说不傻,我瞧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么呆?”
  再笑下去,这小子怕是能直接跑路把自己一头扎进极北之地的冰川冷静冷静,钟妙见好就收,捏了捏他耳垂,笑道:“好啦,不说了不说了,不许生气。”
  顾昭闷声闷气,脸也撇到一边:“呆瓜没有生气。”
  钟妙又笑了一声:“哪有?不呆不呆。”
  小朋友看着一副闹脾气的神色,被她抚上侧脸轻轻一带就将头转了回来,钟妙低声笑着:“是为师不好,漏下许多课程没教。”
  哪有师尊会教徒弟这个?她却说得理所应当。
  顾昭深深望着她,顺着她指尖的力道微微俯身。
  年幼时的香气再一次将他包围。
  “是,请师尊教我……”
  半月后的清晨,一辆马车停在妙音坊门前。
  先是位男修迈步下来,又回身向车厢内伸手,一位女修搭着他小臂跳下马车。
  负责洒扫此处的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见二人瞧着面生,想起昨天师姐告诫她的话,抱着扫帚快步上前。
  “请问二位客人从何处来?妙音坊今日闭市,您二位或许改天再来?”
  走近一看才察觉二人气势深不可测,小弟子紧紧抱着扫帚,被那男修一扫,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女修扶着膝盖俯身笑道:“怎么派你这么个小孩儿迎客?你今年几岁?”
  女修神色可亲,笑起来更是如春风拂面,小弟子渐渐放松下来:“我有十二岁了!今日是轮到我前来洒扫。”
  女修笑了笑回头道:“真可爱,你当年是不是也这个岁数?”
  顾昭知道师尊是在调侃当年初见时的情境,无奈道:“是,师尊,您可有什么联系陆坊主的法子?”
  小徒弟脸皮薄,逗一逗也就算了,钟妙直起身拿出玉符发消息,没多时就听到了回音。
  小弟子警惕地注视着两人,忽然听见身后大门吱呀一声,竟是坊主亲自开门迎了出来。
  他们从前也时常隔了数月不见,陆和铃按惯例将钟妙扫视一番,见她气色良好也没带什么伤,心里安定了些。
  朝顾昭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陆和铃牵着钟妙向里走,一路低声问些情况。
  钟妙笑嘻嘻的:“能有什么大事?就是出去玩了一圈,没遇到什么麻烦。”
  陆和铃见她说得轻松,又朝后偏了偏头,意思是问顾昭的情况。
  钟妙还是笑嘻嘻的:“啊呀,这个下次同你说!”
  她见陆和铃还要追问,连忙从袋中掏出石盒递给她:“我这回带了好东西回来,你打开瞧瞧?”
  陆和铃无奈瞧了她一眼,只好将话题绕开。
  两人顺着九曲回廊向内走,顾昭紧紧跟在钟妙身后,不时警惕扫视,生怕又冒出几个长老将他拉去谈话。
  好在一路没什么波折,三人在后花园坐定,苏荷站在一旁依次添茶,钟妙瞧着桌上的糕点,忽然问道:“咦?和铃你们这儿什么时候多了道桂花糕?”
  妙音坊拿来待客的点心向来有例数在,除非特特提了要加,否则做来做去总是那么几种。
  陆和铃叹了口气,话还没出口,就有个身影从树后头绕了出来。
  “嘿你这丫头,怎么只许给你加,不许给我加?”顾可笙上来直取桂花糕,伸手点了点钟妙,“好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将烂摊子丢给师兄处理,跑哪儿去玩了?”
  同隔壁世界那个心如死灰的天机引相处了许久,猛然被师兄这么亲切地骂两句,倒意外生出些欣慰来。
  顾可笙被钟妙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你等等,你岁数比我小啊,别拿这眼神看我。”
  钟妙的感动还没维持到一息就破功,她向后一靠:“但我修为比你高,话说回来,若是当真在什么门派里,你现在是不是应当喊我师叔?”
  顾可笙方才还在处理杂务,听说师妹到了才匆匆赶来,听她这么一说,抬眼一打量,不得了!这小混蛋竟当真不声不响化神了!
  他惊得捏碎了枚桂花糕,顾不上心疼,跳起来绕着钟妙看了两圈,愣是一点伪装的痕迹都没瞧出来。
  “你真化神了?”顾可笙见钟妙点头,瞬间心如死灰,“完了,我师妹竟然化神了,我要挨揍了。”
  钟妙哼哼笑了几声,又问:“师父呢?我前两天专门去钟山一趟,怎么没瞧见他?”
  说到这个,顾可笙更是发不完的牢骚:“师尊他老人家哪里还有心思呆在钟山,你不是将师祖请回来了么?两人满打满算在钟山带了三天,第四日就出门云游去了。”
  这三天多半不是为了给徒弟交代什么事,估计还是等师祖养好身体。
  顾可笙哀叹:“可怜我痴情散人写了百多年话本,最后竟落到这般下场,师妹!师兄就只有你了!”
  他起身就想拉着钟妙来一出执手相看泪眼,钟妙的右手倒放在桌上,顾可笙将她左手也拽出来——怎么上头还挂着个顾昭?
  小师妹含蓄一笑:“师兄,对不住,怕是只有你了。”
  顾可笙如遭雷击。
  他转头看向陆和铃,见这位瞧着竟然毫不意外,大声质问:“陆坊主!你难道就这么看着?”
  陆和铃假装饮茶。
  她不看着还能怎么着?摆明了钟妙就爱惯着他。
  方才顾可笙坐在对面瞧不清楚,她却是亲眼看着顾昭是怎么端着张正经脸在桌下撒娇耍赖硬要牵手。
  怎么你一个正道魁首还有两副面孔呢?陆和铃啧了一声,被腻歪得牙疼。
  失去陆和铃的声援,小师妹又向来不怎么尊重大师兄的威严,顾可笙叹息一声,紧紧抱住自己,委顿在桌边不说话了。
  钟妙懒得给他搭戏,转头问起中州的情况。
  陆和铃敲了敲桌面:“倒没什么大变动,你做事向来妥帖,前阵子倒是听说世家又闹腾出什么乱子,多半还是些家丑。”
  钟妙从南疆拿来的药物极好用,加上妙音坊警戒,顺着之前留下的脉络一查,还不等那些人发作起来就清缴了干净。
  眼下中州难得平静,只是陆和铃实在烦了世家找事的能耐,干脆与顾可笙联手彻查,最近也到了收尾阶段。
  顾可笙假哭一声:“可怜我堂堂大师兄,师尊不疼,师妹不爱,你们都各有爱巢了,我只能在外做工讨讨生活。”
  钟妙听他假哭听得发麻,又想起顾昭看的那些话本:“我瞧着你同阿昭很聊得来,怎么现在又不满意了?”
  顾可笙确实很同顾昭聊得来。
  师门四人,师尊是个修无情道的,师妹那比无情道还无情些,唯有师侄还算有救,有一日忽然来问他讨些话本看。
  虽说痴情散人的话本早就远销中州内外,但能得到师门的认可,那比赚多少灵石都来劲些!
  且顾昭不仅是面上客气,每次顾可笙向他寄了话本,隔阵子就能收到顾昭的回信,写得那叫一个真诚,一看就是认认真真看完了的,不像钟妙次次都是敷衍!
  顾可笙一度将顾昭引为知己,没想到会在多年后遭到这样的背刺!
  他瞧瞧钟妙又瞧瞧顾昭,更是悲从中来。
  钟妙被烦得没办法,问:“师兄可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顾可笙哀叹一声:“我还能有什么想说的?那我不成恶毒男配了么?不成!不成!”
  他收拾好心情,又忽然生出些好奇,搓着手靠过来:“那要不这样,为了以示补偿,你们同我讲讲到底是什么状况呗?”
  顾可笙在钟妙警惕的眼神中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也不用很多,主要是我下一本话本在打大纲了,师徒禁恋,火爆中州啊!”
  钟妙一拍桌子反手解剑,当即就要越过去抓师兄的衣领。
  从前钟妙还在元婴时顾可笙就打不过她,如今师妹突破化神,再留下来铁定要挨打。
  顾可笙嗷一声蹿起来,屁股着火一般向外逃去。
  眨眼间就没了师兄妹二人的影子,陆和铃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给自己慢悠悠又续了杯茶。
  当天夜里,钟妙忽然起了兴致要教顾昭画符。
  她虽然阵法学得稀烂,但大抵是闯秘境寻宝寻多了,对符咒倒很有了解,左右闲着没事,干脆捡起教书老本行。
  只要能与钟妙一同做些什么,顾昭向来是什么都好。
  他老老实实跟着钟妙的指导画了一张,正纠结着怎么开口能让师尊也扶着自己的笔画几道,却听门外有什么东西轻轻敲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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