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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要昭贵妃亲手选了女人送上龙床,无异于是在昭贵妃心上扎个窟窿。
  昭贵妃一双素手捏得紧紧的,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不变:“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我乃一妾妃之身,哪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场面。”
  素砚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娘娘过谦了,您都能在太子册封大典上受百官朝拜,这么个选秀,有什么去不得的。您放心,皇后娘娘一定亲自向皇上提这事。”
  昭贵妃如今所烦的就是选秀,听了素砚的话哪还耐得住,忍了又忍,才按下心火,淡淡说一句回去看三公主,自带着碧水回宫了。
  “碧水,回去给我炖一盅补品,再叫李吉往御膳房传话,说我今儿身子不适,饭菜要清淡些。”
  昭贵妃身子不适,谁敢瞒着皇帝,只怕消息传出去不到一个时辰,皇帝就要急着摆驾华阳宫了。
  碧水明白,自家主子这是被皇后气出火性来了,要使手段争宠呢。
  “娘娘,皇上来了咱们宫里,您说些什么呀?”
  “说什么?把皇后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皇上,再哭一哭自个儿这妾妃之身,问皇后是不是故意点我。”
  碧水不由得咋舌,主子自来求稳,少用这样激烈的手段争宠,如今新人将要入宫,主子只怕也有些急了。
  “再有,叫李吉给太傅大人送一方好砚去,请他替本宫好好管教太子,不必心软!”
  碧水这下连咋舌也不敢了,连忙应了,自下去办事。
  宫里的风浪,只怕要渐渐大起来了。
  第230章
  安哥儿到范家发一通神威, 大房不敢再明着对秦芬如何,范夫人也偃旗息鼓了。
  范府从前好似一锅将沸未沸的银耳羹,这里翻涌,那里咕嘟, 如今全是一派和气, 又甜又顺滑了。
  不待三房开口,大房就理了几家铺子田庄的账册送回范夫人手里, 大夫人竟改了平日不咸不淡的样子, 热情唠叨得好像五少奶奶了:
  “弟妹, 小七长大了,如今已经成家立业, 三弟若知道,一定是高兴的。如今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些产业,也该交还给你们了。”
  范夫人不精庶务,粗粗过一眼账簿, 也瞧不出盈亏来, 她想了一想,笑呵呵地转头问秦芬:“芬儿, 你瞧……”
  这话听着甚是亲近,桃香立在秦芬身后, 低着头默默翻个大白眼。
  前些日子这太太和姑娘吵成那样,连一声“离儿媳妇”也不肯叫,只口口声声唤秦五, 如今靠着自家姑娘的面子拿回产业, 倒又亲热起来了。
  秦芬如今已改了那副热心肠,只笑着打太极:“大伯母和太太跟前, 哪有我这晚辈说话的份儿,太太真是折煞我了。”
  做好人,她秦芬已经做过了,再想要她伸手管事,除非是范离亲自来求。
  可是范离也并没有叫她管闲事的意思,她何必多这个事。
  五少奶奶坐在当中,看看下首一脸从容微笑的秦芬,又往上看看满脸慈祥范夫人,只觉得这份客气比从前的针锋相对还叫她发毛。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五少奶奶可没有笨到家,连忙抚着肚子,低下头去。
  范夫人碰了儿媳妇一个软钉子,连一句多的也不说,立刻改了话头:“也是,你们年轻人自有事情要忙,哪有替我们操心的道理,该我们做长辈的替你们操心才是。”
  范离和秦芬,近来只忙些搬家的事,若是从前,大夫人一准要扯着这话讥讽几句范夫人,如今反倒顺着话头说了下去:“是,小七马上要搬出去了,那宅子可不是得好好收拾。”
  自打进门,秦芬便是个性子和软的新媳妇,如今仍旧没改了那副从容端方的模样,可是谁也不敢拿她当新媳妇揉捏了。
  一屋子女眷,客客气气叙了一上午的话,临别时还客气地退让几下,谁也不肯抢着先走。
  五少奶奶如今机灵起来,瞧秦芬笑容淡淡,知道她不喜这副推来推去的场景,捧着肚子喘两口气:“大伯母,太太,请恕罪,我身子实在沉重,得告退了。七弟妹,请扶我一扶。”
  她这肚子,如今成了个万金油,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用一用,可是大夫人和范夫人竟好像很认可,连忙挥手放了妯娌俩出去。
  五少奶奶也不敢当真要秦芬送到屋里,出了院子便道要散心,与秦芬分手了。
  穗儿不解,望望秦芬已经走远,悄声问主子:“七少奶奶如今是范家内宅里说话顶硬气的了,怎么少奶奶不趁机和她多叙叙家常?”
  “罢了,七少奶奶已经要搬出去了,咱们且还得在这里熬上一辈子呢,也不能光讨好她,咱们也得顾自己呀。”
  穗儿只觉得主子如今全变了个人,再不是从前糊糊涂涂的也样子了,稍一沉默,又道:“那少奶奶方才还为她开口,岂不是又得罪了大夫人和太太?”
  五少奶奶脸上神情奇异,似笑非笑地叹口气:“少爷如今虽升了官,却再没回西山营去……”
  听了这话,穗儿也不由得默默叹口气。
  皇帝好像铁了心要给范离撑腰,亦或是要对旁人标榜这兄弟两个冰释前嫌,非把范家这兄弟俩放在一处。如今范离是正三品的定远将军,范夔便是他手下的一名四品副参将,兄弟两个,竟大有相伴相依的意思。
  如今范夔不知是不是认命了,回家来一句抱怨的话也不说,只日日埋头理他的公文,五少奶奶摸不透丈夫的意思,只能自个儿拿捏着分寸,在内宅小心过活。
  另一头,桃香扶着秦芬,望一望院子里枝头上勃发的新绿,道:“姑娘,咱们要不要也去散散心?”
  秦芬并无大事,想了一想,便应了桃香,主仆两个,慢慢往园子里走去。
  一路上,婆子丫鬟都是毕恭毕敬,老远瞧见秦芬便停下脚步,垂手低头问声好,等着秦芬过去。
  桃香还没受过这样的礼敬,过了片刻,竟忍不住龇牙咧嘴一笑:“嘿嘿,安哥儿来说些娘娘召见的话,就镇得府里上下这样了,咱们这小舅爷真是好威风。”
  安哥儿才是个毛孩子,乳牙才脱了两颗呢,有什么威风的。
  还不是那日太子在门口随意说的两句话,算是给秦芬撑足了场面。
  秦芬把这话一说,桃香立刻拍着脑袋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咱们安哥儿确实没这样的本事。”
  这丫头如今还会举一反三了,侧着头想一想,又兴奋地嘟囔起来:“太子虽然身份贵重,到底不管下头人杂事的,我想,大夫人和太太说不得以为这是昭贵妃的意思,所以才对姑娘如此客气。”
  “得啦,有什么话,藏在心里就成,不必事事都拿出来说。”
  话音未落,南音从远处匆匆寻了过来:“姑娘,有贵在外头求见呢,说新宅的屋子窄小了些,咱们那套紫檀的罗汉床和桌椅板凳,不太放得下,他问能不能拆开摆放,得来请姑娘的示下。”
  秦芬随口说了章程出来,南音嘴里应了,却不动弹,只笑嘻嘻看着桃香。
  桃香不明所以,轻轻推一把南音:“你这丫头,竟走起神来了,怎么还不去传话?”
  秦芬将两个丫头都看一遍,不知想到什么,开口支了桃香出去:“你去吧,等会叫南音回去给四姑娘的孩子再绣几针东西。”
  主子发话了,桃香还有什么可说的,立刻领命下去了。
  秦芬这才问南音:“你这丫头,怎么还捣起古怪来了?”
  南音抿嘴一笑:“少奶奶自己心里也明镜似的,偏来说我。”
  她顿一顿,脸上忍不住笑,“桃香姐也到年纪了,有贵又是个办事牢靠的,若是这件事能成,于少爷、少奶奶和他们俩自己,都是一桩大好事。”
  “是啊,等忙过搬家,咱们就来打算桃香的事。”
  忙了大半月,初夏的暖风已经吹起来,终于该是搬家的时候了。
  五月初二是诸事皆宜好日子,便是定在这天搬家。
  前一晚,秦芬顺嘴提一句是否要留下过了端午,范离正看着秦芬平日读的那本游记,想也不想就摇头:“罢了,如今这样互不打扰就很好,你一软下来,只怕有人又得寸进尺。”
  这话很是通透,全不是从前那不懂内宅事务的样子,秦芬听了,心里不由得咋舌。
  若说聪明,她秦芬也自诩是个伶俐人,可拿到范离面前,那些伶俐全不够看的。
  天子密差,这人办得妥妥帖帖,打仗作战,他也办得干净利落,内宅事物的弯弯绕,不过月余,他竟已很精通了。
  秦芬忽地起个顽心,伸手盖住范离的书:“你如今也懂这些人心算计了,是天生的聪明,还是你用心琢磨了?”
  范离看一看秦芬,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轻轻把秦芬的手给挪了开去:“自然是我用心琢磨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聪明人?你三哥那样的,已经算是顶顶聪明的了,我可不如他。”
  “可是我瞧三哥在内宅事务上,也不算精通呐。”
  精通不精通,原不在聪明与否,而在是否用心。
  自家那位大舅哥,原本就不在意内宅的,如今鞑靼人的馆驿正赶工期,他更是把全付的身心都放在公务上了,哪还有心思琢磨旁的。
  这世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皇帝那样专宠一人,范离见多了皇帝的深情,也学了那份用心,寻常人却未必这样了。
  旁人长短,范离也不去论道,只笑着道:“咱们莫管他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
  秦芬近来忙过头了,困倦得很,才说了两句话就眼皮直打架,范离见了,连忙吹灯放帐子,还没忙活完,便听见床上响起了细细的鼾声。
  这花朵一般的姑娘,竟也会打起鼾来,也当真是罕见,这些日子府里外头两边忙,还得抽空往秦家和姜家走一走,只怕她是当真累着了。
  范离哈哈一笑,正要卧下,却听见桃香在外头压着嗓子唤“少爷”。
  “嘘,悄声,等我出来再说。”范离披了罩衫,出了房门。
  桃香指一指外头:“有贵传话进来,皇上急召少爷,叫您即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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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离心里不由得打个突,如今四海皆平,皇帝怎么会漏夜急召他入宫?
  是鞑靼人又作乱,还是北戎不安稳?
  鞑靼人叫范离打得落花流水,只怕是有胆无力,北戎的部落这一向也都归顺了,哪还有旁的事?
  倘若不是外患,便是内忧了。
  鲁国公和秦王皆已倒台,党羽也作鸟兽散,剩下一个搬弄人心的睿王,不足为惧,还有什么可忧的?
  范离心里揣摩事情,手上一点也没停,飞快地换了衣裳往外走,还不忘叮嘱桃香好生上夜。
  桃香连声应下,眼瞧着范离就要出院门了,咬着牙把心一横,问了句不合身份的话:“少爷,搬家的事……”
  “照搬!”
  得了范离的旨意,桃香好比吃了颗定心丸,搬着被褥到了房里,没一会就睡了。
  方才那阵动静,早把秦芬闹醒了,她直想扯着桃香问两句究竟,却也知道桃香也不曾来得及多问什么,听着这丫头沉沉的呼吸声,秦芬只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没个着落,不知多久才睡着。
  前一晚走了困,第二天秦芬便有些昏昏沉沉,南音来唤,三次才把她唤起来,帐子一掀,两个丫头都惊了一惊。
  “少奶奶的脸色有些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偏生姑爷又领兵出京去了,只怕要挂心呢。”南音语气还稳得住,眼神却不住询问桃香。
  秦芬倒是知道范离进宫的事,却不知他出京去了,听了这话,不免追问一句:“少爷又领兵去哪里了?”
  “说是北戎边境不稳,怎么个不稳也不曾说,皇上派咱们家两位少爷领兵去了。”
  姑爷是漏夜离家,姑娘只怕替姑爷担心了一夜,这会听见,定是更担心了,桃香心里明镜似的,可哪敢说出来。
  这么想着,桃香也劝两句:“姑娘,还是叫个大夫看看吧,身子要紧呐。”
  不过是稍一沉默,秦芬便摇头了:“得啦,不必招摇,我睡前想着今儿要搬家,一时走困而已,咱们照计划行事罢了。”
  姑爷不在家,姑娘的身子怎么能出差错,南音还想要再劝两句,忽地见桃香冲自己摇头,想了一想,立刻明白了。
  倘若看了大夫,大房和太太假客套起来,只怕姑娘又被耽搁在府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走得出去了。
  南音咬咬牙一跺脚:“好,咱们这就搬,桃香,你叫有贵先请个大夫到新家去候着,姑娘一到地方,立刻请大夫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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