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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他沉声道:“你真的不用再费力气,我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说真的,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不然之前在游轮上也不会出手帮你们解围,你要知道,那次没有我,你们绝不会那么顺利地离港。”
  “既然你送我一餐心意,我不妨也告诉你一句实话。”
  戴蒙科神色晦暗地把手收回,背在身后,他对游湉道:“其实无论最后鹿死谁手,结局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游湉开口,他又说:“因为猎手是谁不重要,猎物才重要。
  你要知道,我做霍文肖的生意是做,做霍文东的生意同样是做,无论猎手是谁,鹿最终都会送到我手里,既然如此,我为何又要出手?
  我主动出手的话,反而是给自己断了后路。”
  戴蒙科说完,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总是个体面人,我想他的女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游湉小姐,我想你懂我意思了吧?”
  游湉机械地后退两步,撞在了走廊对面的墙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她有点发蒙……
  戴蒙科最后看了她一眼,他收回目光,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可就在他甩上房门的那一霎,五根葱段似地手指猛地出现在了门框上。
  是那样坚决,那样义无反顾。
  真是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房门撞在了她的指骨上。
  瀛弱的五根,顿时浮现一道血红的印子。
  戴蒙科倒吸一口冷气。
  他甚至都没有听到游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只是死死咬着牙关,紧绷的下颌线像冰刀一样坚硬。
  她太白了,因此汗湿的额头暴起的紫色血管就显得格外明显。
  很细很细的一根。
  连接着她此刻沸反盈天的心脏。
  “有区别……”巨大的疼痛侵噬下,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眼含热泪,一字一句。
  “有区别……有区别!”眼泪沿着下巴滴落,她的眼神却更加坚决,“区别在于……良心。”
  她又哭又笑,早已忘了十指连心的痛。
  “是,挣的都是钱,钱和钱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钱的来源有区别,钱有黑的,也有白的,那些黑钱怎么来的?贪污受贿,非法集资……那些钱,可能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民辛辛苦苦的血汗钱,他们可能是在高空走钢丝的建筑工人,可能是烈日下插秧的农民,那些钱,可能是一个寒窗学子的未来,也可能是让一个癌症病人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
  钱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你们都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高端玩家,随意玩弄的一个动作,就有可能改变他们的一生!你挣坏人的钱,就是助纣为虐!黑钱可以洗白,洗白后流入你们口袋里,可是他们呢,可是我们呢!他们的人生黑了,谁来给他们光明?
  为什么你说没有区别……怎么可能没有区别?这就是区别,是良心的区别!”
  这些话,好像是对他说的,又好像不是对他说的。
  是她对愤怒的呐喊。
  游湉后退两步,把受伤的五指背在身后,攥成了拳头。
  手腕都在颤抖。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戴蒙科,看他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看,看了好久,突然轻笑。
  戴蒙科道:“游湉小姐,我是个商人,你跟商人讲良心?呵呵,你很特别,也很有趣。”
  游湉摇了摇头:“可是你只是个商人吗?不,至少我不觉得。”
  她顿了顿,又说,“其实那天在甲板上,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楼上的法国餐厅,有个保洁阿姨不小心打碎了盘子,她是中国人,左腿微微残疾,餐厅经理斥责了她,还要说要扣掉她本月的奖金。那个阿姨离开的时候,是你喊住了她,并在她的口袋里偷偷地塞进去了一沓港币。”
  “我想,真正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求你帮忙的原因。”
  戴蒙科看了眼站在游湉身后的保镖,只淡淡说了两个字,“送客。”
  保镖没有驱赶她,给出了她这两个字应有的待遇。
  一左一右,把她请到了电梯前。
  拐出走廊的时候,游湉还巴着拐角的墙壁,探头向里面大喊一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楼下等你!等你同意!”
  这句话成功惹怒了保镖,把她粗鲁地塞进了电梯。
  不过游湉却觉得很痛快。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游湉猛地把手抽到前面来,哎呦哎呦地痛地呲牙乱叫起来。
  是真他妈的痛死啦。
  幸好手指没断。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一楼。
  游湉可怜巴巴地捧着小手迈出电梯,齐放正在前台撩妹,看见她出来,火速冲了过去。
  游湉:“你还没走啊?”
  齐放看着她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就知道肯定是失败了,也没再细问。
  “你手怎么了?”
  游湉刚要说什么,前台妹子就挂了电话,提着个医药箱朝她走了过来。
  “小姐您好,1007的贵宾交待的我们为您包扎一下伤口。”
  游湉二话不说,感激涕零地把手递了过去。
  ……
  最后,游湉坚持在大厅等戴蒙科。
  她把齐放赶走了,正好他白天还有课,也就没再多呆。
  齐放和她可不一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老师,游湉当然不能让人家一天天地陪她耗。
  齐放本来是想把周烨喊来的,可偏偏游湉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各种威逼利诱,甚至把孟晴搬了出来,就是不准他告诉周烨。
  他最后实在没辙,就没喊周烨,不过也留了个心眼,跟他铁瓷交代了几句,算是有人替他看着点她。
  齐放走后,游湉一个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
  手这会儿已经有点肿了,小姐姐给她包好纱布,游湉道了声谢。
  一会儿有个经理模样的人过来,说有人给她开了间房,要她进去休息休息。
  游湉问谁。
  经理说那人姓齐。
  游湉摆摆手拒绝了。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戴蒙科一定会同意的。
  所以她一步也不能离开。
  但她没有想到,戴蒙科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她就在大厅里这么干坐了一整天。
  从天亮到天黑。
  戴蒙科没有等到,倒是把榕城百年难遇的大暴雨等来了。
  她早晨从家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除了带饭,就是带着她的包,因此现在两手空空,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有。
  好在酒店里什么东西都不缺,游湉从前台借了个充电宝,又花钱买了瓶依云水。
  她坐的沙发后面是整面的立地窗,窗外风雨飘摇,整颗的罗汉松晃的厉害。
  有点张牙舞爪。
  乌云极低,有种黑云压城的即视感,这种感觉太过压抑,游湉转过头来,不想再看。
  她也是累了,向里靠了靠,靠在沙发的一角。
  酒店空调开的很足,她穿的又少,外加大雨降温的关系,这会儿就觉得有点冷。
  她双手环着肩膀,窝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小的一只,不仔细看,也不容易被发现。
  她坐在这里,倒是也没人过来驱赶,游湉迷迷糊糊地想,可能也是因为齐放的关系吧……
  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在她身上盖了一层薄毯,游湉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就在托盘里,连热气似乎都能看到,一看就是厨房刚刚做好的。
  小姐姐把餐具给她摆好,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尽快吃哦。”
  “谢谢。”她抓住毯子,又问,“请问这是?”
  “老板吩咐的。”
  是谁吩咐的老板,她没说,游湉也没问。
  这碗面下去,她的身子暖和了不少。
  后半夜多亏了这点暖和劲儿,她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
  戴蒙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沙发上闭着眼。
  他一眼也没往旁边看,在保镖的护送下,弯腰钻进了早在酒店门口停好的车子。
  保镖收起撑在他头顶的黑伞。
  外面的雨还在下。
  游湉一睁眼,就看到戴蒙科正弯腰抬脚往车上迈。
  她猛地站了起来,由于速度太快,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迅速扶住沙发,晃了晃脑袋,等她缓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启动了。
  她立刻冲了出去,毯子都掉在了地上,车子从她面前缓缓驶过,她用力拍打着车窗,可戴蒙科坐在里面,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她。
  游湉甚至感觉到车子一脚油门提了速。
  “戴先生!”她追了两步,追到马路上,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最后连尾灯都不见了。
  游湉打了个哆嗦,又迅速跑回了酒店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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