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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玉树嘿嘿地笑了一阵子,这笑贴着后背听,便可以听得其间踏实的声响。
  只顾贪了半晌唐玉树身体的温度,山野间鸟鸣声却将两人的安静衬得更明显了。
  林瑯察觉到以目前的马速,自己其实没有必要紧抱着唐玉树,却不知道向何处生来的胆子,又将唐玉树抱得更紧了些。
  可是唐玉树似乎像是没有觉察环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只继续纵着马悠哉地行路。
  又或者,他明明感受到了,却不肯给些回应。
  林瑯蹙了眉,又花了更大的力气将唐玉树抱得更紧了些。紧到已然感受到唐玉树腹部的肌肉被勒得紧张,喘息间的节律也变得紊乱起来。
  这才被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听得他笑说了一句:哥哥要岔气了。
  这个称呼过分亲昵,将林瑯的脸一瞬间激得通红。
  于是将力道放松了下来,林瑯觉得当下的气氛里,如此措辞似乎也没那么难堪了。于是开口道:玉树哥。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啥子。唐玉树给出了如此回应。
  剑已出鞘,索性过个招。林瑯敲了敲唐玉树的后背: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不说就罢了。
  唐玉树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挤了一句:没得啥子话
  花了全身气力才放出去的招,却被唐玉树轻飘飘地拨去了气力。讨了个没脸,林瑯直接赌气翻身下了马。
  唐玉树吓了一大跳,焦急地转回头来:你干啥子,摔坏了怎么办?要下马就先跟我讲撒,我扶你
  滚。林瑯说。
  那句话音掺在自己方才大乱方寸后口不择言的叮嘱之中,于是没听清楚。
  唐玉树小声问道:你刚才说了啥子?
  我说滚。然后林瑯就转过身去自己往回走了。
  ☆、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顾虑人不肯露心事 矫情郎偏却放冷言
  林瑯先回来的。
  原本在嬉闹的顺儿看到林瑯沉着一张脸,就不敢吱声了。察言观色了一番自己家少爷,就又看见唐玉树跟在林瑯身后面牵着马回来,满脸愁容。
  估计是吵架了悄悄和陈逆换了一下眼神,便悄悄去干活儿了。
  帮唐玉树一起拴马的时候,陈逆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啥子。唐玉树说,顿了一顿还是叹了口气,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没啥子撒
  陈逆也不好再细究,只去抓了抹布在水盆里挽了几把,在午时客人来前把桌椅擦最后一遍。
  栓完马,唐玉树觉得自己鲜少有今日这般提不起劲的时候,看着大虎的大颗眸子,唐玉树唐突地向它问了一句:你也觉得我怂吗?
  大虎垂下了眼睑,用额头蹭了蹭唐玉树的手。
  唐玉树觉得它的眼神,似乎像是懂什么一般,于是顺势摸了摸它,还想向他倾吐点儿什么,半晌却又只字都未能顺利脱口。
  也索性转了身,撑着栏杆跃出了马棚,去了后厨做事。
  近了年关,生意却也没有因为人们的忙碌而减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应对起来也就手忙脚乱了许多。这本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林瑯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今早那一幕反复在自己脑海里面上演,自己放下身段的纠缠不清,却只换来唐玉树轻飘飘调笑着支支吾吾。越想,便越觉得生气。
  院子里有小孩子吵吵嚷嚷的上蹿下跳,在林瑯招呼客人时,还被旁边蹿出的小孩撞了个趔趄这要是把端着大热锅的唐玉树给撞倒了,不得烫坏他啊替他担心做什么,烫坏就烫坏,横竖和自己没关系。
  横眉竖眼地思索到这里,林瑯看到陈逆拎着茶水往正堂上去。林瑯喊住他:你招小孩儿喜欢,你去哄哄他们,别让疯了茶水我去倒。
  陈逆应了,将茶水交给林瑯,便向一边去和小孩子们说话。连哄带骗地安顿好了小孩子,陈逆回了后厨来,见唐玉树正用瓢在舀了水,蹲在水缸前像是在喝水,陈逆道:玉树哥,有什么活计我能帮你?
  唐玉树吓了一跳,放下瓢起了身来抹了几把湿湿的口鼻:那来继续跟哥学炒料?
  陈逆兴奋点点头。
  凑在锅前听着唐玉树对炒料的细节耐心地讲解时,突然听得林瑯拽着顺儿跑回了后厨里来。两人抬了头,林瑯将后厨的门紧紧关上,透过门上的窗格向正堂警惕地瞧着,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转回头来对身后的顺儿吼道:要不是我拦着你,你就去打招呼了你是不是疯了?!
  委屈的顺儿噘着嘴:可是,那可是沈曳哥哥啊!
  就是因为是沈曳,才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在这里!
  为什么?很明显顺儿不懂林瑯在生什么气。
  因为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模样!林瑯说着指了指自己,你再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又指了指顺儿,你再看看我们住这种地方!再指了指四周,以往他可是一直围着我转的对我殷勤的,现在要让他知道我这么狼狈?还要我去他面前点头哈腰?这不是要我自取其辱吗?说完愤愤地踢开了脚边那只唐玉树手打的小板凳,像是踢开什么不能入眼的浊物一般:反正我不干,我嫌丢人!
  顺儿也赌气地哦了一声,就噘着嘴拧着眉低下了头去。
  唐玉树看着眼前的画面,觉得像是吃了什么消化不了的东西一样,一阵难受。
  待胸口发胀的痛感平息些许,却还是向林瑯开口了:那茶水我去送吧。
  走上前来把茶壶从林瑯手里拽过,忽略了背倚在门上的林瑯的分量,只逞着力道将门扇重重拉开,并不顾林瑯失了重的趔趄,就出了门去。
  林瑯突然后悔了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觉得万一唐玉树方才赏自己两拳,也是应该的。
  这厢唐玉树进了正堂,顺着唤添茶水的招呼声寻了过去,看到那桌正有个男子站着身与同桌之人敬酒唐玉树下意识觉得这个男子便是林瑯口中的沈曳,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只注意到他比自己似乎还高了些许。
  上前去添茶倒水之后,唐玉树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却被隔壁桌几个正看着菜谱的人给叫住了:小子我看你们这端上来的锅,怎么这么辣?
  唐玉树心绪并不好,也没作回应,只是默默站着等他们后话。
  手拿菜谱的人继续开口道:把这锅端下去,再换一锅来要不加辣椒的。
  唐玉树摇了摇头:没的那种。
  什么意思?显然对拒绝不满意。
  没啥子意思,就是没有不辣的。唐玉树这般回应的。
  那人将菜谱放回桌面上,手指敲着桌子,长长的指甲碰击桌面,发出难听的声响:你这是在跟我说不吃就滚蛋的意思吗?
  嗯。唐玉树点头,又否认掉:不是没的这么粗俗。
  这桌客人勃然大怒。
  那厢探得正堂中不太对劲的动静,陈逆本想上前去帮唐玉树解围,步子方迈出去一半,又转身跑回了后厨:林掌柜客人好像在刁难玉树哥!快去看看,别让打起来了。
  哈?林瑯愣了一下,心想说不会吧记得沈曳是个很温和的人,为什么要闹事呢?唐玉树那个傻子到底是怎么得罪的他?
  犹疑了片刻,还是觉得脸面不如唐玉树的安全重要,便跟着陈逆一起跑了过去。
  刚到正堂的门口,只见沈曳站在唐玉树和一群吵吵嚷嚷的客人中间,面向着客人们笑得和煦:您也别吵,火锅这东西本身就是辣的您要只是图吃个舒坦,其实随便江南的什么馆子都可以既然要尝鲜,就要尝尝这特色不是?
  话是那么说可我就是不爱吃辣!那客人偏执得紧。
  沈曳还是笑着:若真是不爱吃的话也不必要强求陈滩的好吃的多了去了,您且移个驾也行,馆子里的客人多了,您也不必在此声张。
  听明白沈曳言语间你再纠缠就是打扰整个馆子里的人了的暗示,客人也顺了他给的台阶,起了身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地走了。
  唐玉树作了个揖:谢谢解围。
  沈曳又是笑着,点头回应,视线却越过唐玉树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面的人瑯儿?
  既一见,索性林瑯就留了沈曳吃晚饭。
  纵使是对客人说了今日提早打烊,也还是一通忙乱到了子时,这才刚打发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唐玉树连轴转着,此刻还在后厨里准备着招待沈曳的饭菜。因为堵着气,林瑯也是不肯和他有言语,只将这个旧友带去了正堂的二层叙起了闲话。
  饭马上就上来了唐玉树的手艺好,尝过了火锅,你也尝尝他煮的家常菜色。赌气是赌气,外人面前还是要吹捧几句。
  当时看到唐玉树被泼皮客人泼了一脸茶水之后,沈曳就有点坐不住了。
  要不是我卡着点儿摁住他伸出去的手万一把客人给打坏了,你们店还怎么开?男子无奈地笑着摇头。
  林瑯帮唐玉树说话:他今天本来心里就有气。
  好了不提了,只说你背着我逃了这里来逍遥自在,是不是该罚?
  我就是来开店玩儿的。林瑯横眉竖眼:你回了金陵可别跟我爹说我在这儿也别跟别人说!
  好好好我不说沈曳抿着茶:但是你开了这么大一家馆子,为什么不肯炫耀?
  我这小破馆子,还炫耀?别丢了脸面才是。林瑯将下巴抵在桌上口头应付,心里只惦记着也不知道那些贱厮泼唐玉树用的茶水是冷是热。
  沈曳笑道:妄自菲薄罢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馆子,恨不得天天吹牛去!
  言语间陈逆端着饭菜上了楼来
  顺儿拽着他的衣服粘得紧紧,一并被带了上来。
  只应沈曳的招呼,走了他身旁去。沈曳牵起顺儿的手:你这家伙居然也在这里不过长大了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小孩就被陈逆扯走了。沈曳愣了一下又看向陈逆,只见他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似乎是方才对顺儿的亲昵举动冒犯到他了。
  于是赔了笑,将话题转开来,又对林瑯感叹道:这馆子真的不错啊,真羡慕你。
  真的?只听他一次吹捧还好,可片刻间就听他反复说起二三遍,便也知道他是真心的。林瑯倒是由不得觉得脸上有光,骄傲了起来。
  真的!沈曳点头如捣蒜:我要是有你这本事,我就待在这个地方悠哉养老了金陵大城市,生活压力那么大
  贵公子有什么压力大的,我现在只是个穷掌柜。话虽这么说,林瑯嘴角吊起的弧度却未平息半分。
  穷掌柜?我看你这衣服料子也不一般,料想也是专程找人定的吧?能有钱讲究这些,还穷?沈曳拿住林瑯的自嘲来取笑。
  换来林瑯讪然哂笑:被你这么说,我倒是真的开心本来还怕你嘲笑呢。
  调笑至此处,唐玉树也端着最后出锅的两样菜色上了楼来,不言不语地落了座,这下人就全齐了。
  ☆、第三十一回
  第三十一回檐下惜惜送别故友 枕边款款意撩情郎
  陈逆对沈曳摸顺儿小手一事耿耿于怀,顺儿因林瑯今日情绪不好也不敢造次,唐玉树和林瑯二人还在互相赌气,于是整个席间除了吃饭声再无其他响动。
  沈曳于是坐立不安,只强行笑着,替唐玉树斟了酒,起了身道:这杯我敬玉树弟这阵子以来对瑯儿的照顾我长瑯儿两岁,应该是比你也大些吧。
  我也大他两岁。唐玉树倔着,偏不肯认这个兄弟的高下。
  我四月生辰。沈曳道。
  十一月的唐玉树就不肯吱声了,赌气般地也不碰杯,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便继续埋头吃饭。
  沈曳见状,尴尬地笑了几下,喝掉杯中酒也坐回了椅子上。
  林瑯也察觉得出气氛的尴尬,便叹了一口气挖起方才的谈资:哎不过纵使是有这么个馆子,也远不能够悠哉养老要发愁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沈曳不明白:有什么发愁的?
  林瑯揉了揉眉头:你就说今日中午差点吵起来那火锅的事儿
  沈曳点了点头:哦那完全可以试着研究一下,做出别的味道的汤底来煮嘛。
  林瑯摇了摇头:我们的特色就是蜀地风味,完全把这个风味拿走,那和炖锅有什么区别?
  也是沈曳沉吟片刻,忽而想到了什么:诶?瑯儿,你还记的我们以前去吃过的一家琼山露吗?
  在记忆里迅速对应出他所说的那种美食是一种夏季在金陵城很流行的食物:由一只阴阳碗乘着,半边是椰子的汤汁,半边是冰凉的米酒,掺了切成泥的水果存在冰窖里面,消暑生津。林瑯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沈曳为自己想到的主意而挑起眉毛,三分得意:你们也可以做个阴阳锅子,分两个半边锅子,一边是不辣的汤底一边是原本的蜀地风味汤底,是不是就又可以保留原本的风味,也可以给不能吃辣的人多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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