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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经常听母亲提起过这个人。
  可郗容觉得眼前这位魔尊看上去并不和善,和他想象中的父亲相差甚远。不过既然说了是他的父亲,他肯定是要亲近他的。
  郗容举起手,想要去拉魔尊的衣摆。
  魔尊见状却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不想要他那双脏兮兮的手碰到自己华丽的衣衫。
  这种恶劣的天气让他出来寻找郗容已是万般不愿,只全然看在他对自己还有用的份上。
  “走吧。”
  魔尊对郗容留下了两个字,便转身走了。
  郗容茫然的怔在原地,他的父亲不喜欢他吗?母亲被修仙之人抓走了,为何,为何父亲也不派人去救她。
  魔尊不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吗?
  可是他还太小,他踉踉跄跄地跟在魔尊的身后回了魔宫。
  回到魔宫的日子并没有外面的好过,郗焱对他百般刁难,仿佛他只是个野杂种。
  郗焱以欺负捉弄他为乐,郗容初来魔宫只好默默忍受。直到有一次,郗容又受了委屈,所有心中的憋屈都到了极限,他想去找魔尊问个一二,他也想要得到父亲的保护。
  但他却没料到,那个他所谓的父亲却将他推入了更残酷的深渊。
  “我骗了那条羽蛇,没想到她倒是痴情的很,我想着让她被修仙之人抓去也无碍,反正我也只需要她死后郗容能继承她的妖力,这样,有了妖魔两力的郗容会是我最好的一把利刃。”
  好一个去母留子,说得轻巧。
  “魔尊,那修仙界那边的计划?”
  “就让郗容去吧,我倒要看看他配不配当我的儿子。”
  郗容睁大了双眼,他震惊,什么死后继承,父亲不打算去救自己的母亲吗?
  怎么可能……
  他一步一步后退着,不小心踩到了门外的一颗石子。
  石子咯哒一声,这点风吹草动传入魔尊的耳朵:“谁!?”
  魔尊没有想到的是,躲在门口的郗容听到了这一切,他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扯着郗容的后领,就这么把他拽进了殿里,狠狠摔在了地上。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听?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听到了!!”这是郗容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他父亲吼叫着!
  话音刚落,倏忽间,呼吸困难,郗容被攫住了咽喉,在绝对力量的压迫下,他眼底的血丝暴起,可红着的眼里全是恨意。
  魔尊勾起嘴角:“听到了又怎样,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我不去!”他咬着后槽牙倔犟地拒绝着。
  魔尊挑眉:“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去!”
  砰——
  郗容被重重摔回地上,还未等他爬起,一道鞭子朝他挥来,瞬间血迹染透了他的衣衫。
  头顶上的话冷冷传来,似威胁,似命令:“你若有用,我便留你,你若无用,我可要弃了。”
  魔尊这话说得仿佛郗容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一样,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而已。
  冷漠,无情,在他的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郗容从小便是这般倔强,他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令他父亲满意的那句话。
  “我,不,去!”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把魔尊气得又是一鞭扬了过来。
  “你把我杀了吧。”郗容又说。
  魔尊悬在半空中的那道鞭子冒着寒光,听到郗容说这话,他反而嘴角勾起了笑意,片刻后,收起了手上的鞭子。
  “真是我的好儿子。”
  魔尊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他想到了个一个法子。
  他抬起手,以自身血液为契,在郗容体内设下了禁制。
  郗容刚才的狂躁不再,他双目呆滞,犹如被人操控的傀儡。
  “此禁制,断情绝爱,你会像我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你不是恨我吗?那就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郗容如提线木偶般点了点头,被迫接受了这段命运。
  刚才在外面偷听到的那段魔尊秘事也被埋葬在了脑海中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不再记起。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吗?难道他杀兄弑父的原因就是如此?他的体内一直有那个禁制?
  离钰心底一直反复问着自己这三个问题。
  可答案早就不言而明,就看她愿不愿意去接受了。
  -完-
  第39章 遗憾
  ◎都说有泪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
  第二道结界亮起, 郗容进得果断决绝。
  可渡过第一道幻境之后,他所有的自身意识将会唤醒,而不是像第一道幻境般只是单纯再经历一遍而已。
  第二个幻境也如离钰所想的一样, 郗容出现在了紫霄宫,那条碧海之中的羽蛇就是郗容的母亲。
  深而长的海底隧道, 里面的万磴石阶印着郗容一步一步谨慎的步伐,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望不到尽头。他没有像之前莫敬岚那样点亮两侧的烛火,而是像一个黑夜里的独行者安静享受这份孤寂。
  这段路他走的漫长, 离钰的□□虚影走在他身边。
  隧道内很安静,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离钰知道现在郗容就是郗容, 是那个已经有了所有意识的郗容,她不敢想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悄然陪在他身边, 渡过这段时光。
  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郗容抬起手,点点萤光流淌在空中, 依稀照映着彼此的面容。
  隧道尽头的结界外一条通体雪白的羽蛇被印满咒法的金色锁链牢牢拴住。这时的羽蛇还有翅膀,而不是离钰在玉桥上见到的那般折翼露骨。
  郗容缓缓靠近羽蛇,手覆上半空,他甚至不敢靠近那道结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娘亲……”
  听到这声亲切的呼唤,羽蛇温柔地吐着信子,仿佛是要舔舐最想念最亲爱的那个人,可她没法做到。
  这咫尺之间的距离却是难以越过的鸿沟。
  羽蛇高兴之余亦没有逾矩, 她开口说道:“阿容, 你就在那儿, 不要靠近这道结界。”
  当少年模样的郗容有了一颗历经沧桑的心,那些曾经在这里嚎哭过的场景便不复存在了。
  现在的他知道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他唯独痛恨自己那时没有足够的实力,他无力地跪坐在石板上,嘴里喃喃道:“娘亲,我好想救你出来……真的好想……”
  羽蛇显然并不知道郗容话中真正的含义,她着急说道:“不要!阿容……千万不要!你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郗容还是在自说自话:“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看着这个画面,离钰心中也百感交织。
  羽蛇的声音又从结界外传来:“阿容,你父亲……还好吗?”
  “父亲”这两个字郗容根本不愿再提起,弑父那日,那个男人终于低下了他高傲一世的头颅,永远臣服在了他的脚下。
  但现在,面对母亲深情的眼神,他也只能说出违心的话:“他……很好。”
  羽蛇又问:“那他,有念起我吗……”
  郗容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敢抬头凝望羽蛇深切的眼神,最后的时光里,他怎舍得让她带着遗憾与怨恨离去。
  蛇本是冷血动物,可一旦沾染了情爱,浑身的冷血也翻涌成热潮,伤得他们体无完肤。
  他母亲如此,他亦如此。
  过了一会儿,郗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神像个乖顺的小兽,他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
  “有的,他有念起母亲的。”郗容从胸腔内艰难地挤出这一字一句。
  “那就好,他还念着我就好。”
  听到羽蛇满足的声音,郗容的头垂地比先前更深了,眼眶中的两行泪再也没忍住。
  “阿容,你回去吧,我没事的,你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郗容固执地摇摇头,嘴里含糊道:“我不走……我不走……”
  羽蛇温声道:“乖,听话,我能再看到你就很高兴了。”
  羽蛇的话并不管用,郗容依旧是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
  “阿容,若你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她佯怒道。
  郗容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呐喊,若他走了,下次就是诀别。
  这就是无妄之渊的可怖之处,所经历过的痛苦之事即使再次经历,身心受尽伤痕也无法改变任何事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再次发生,爱的人再次离去,若想那人还在,若还贪恋短暂的幻念,那就永远无法进入无妄之渊。
  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再也见不到了啊……
  你让我怎么办啊……
  咚——
  一声闷响在空荡荡的隧道内回荡。
  郗容的手重重砸在身前的石砖上,骨节处渗出涔涔鲜血。
  “阿容!你怎么了……”羽蛇察觉到了郗容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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